我憧憬着傍晚的彩虹，也憧憬着能与他今生第一次的牵手漫步。虽然，我几乎已经没办法走路了。
我被他裹在厚重的外套里，轻而易举地从病房里偷了出去。
大概是我太瘦了，就连门卫大爷都没注意。估摸着还以为看起来人模狗样的霍天祈顺走了一把扫帚呢。
“小鱼，你想去哪，我都带你去。”他抱着我，就像在抱一只刚刚从旱地里救出来的小鱼。双手捧着寥寥的水洼，看我一起一伏的嘴里吐着生命中最后的愿望。
我攥着他的衣襟，紧靠他结实的胸膛。我说，带我去公园吧。就咱们小时候，经常去的公园。
“我记得，那里有篮球场，还有一棵很大的榕树。你在那棵树下......”
我永远不会忘记，十五岁那年的夏天，霍天祈抱着脏兮兮的篮球疯了一个下午。而我照例站在榕树下，一把毛巾，两瓶冰镇可乐。等他等得像个望夫崖。
他一脸汗水地向我跑过来，笑眯着眼，露出两颗俏皮的虎牙。小孩子们都在起哄，说霍天祈有福气，这么好一大媳妇，天天围着他伺候哩。
我不知道那个年纪的小孩子是不是也懂骄傲和虚荣，只见他得意地用汗渍渍的小手抱住我，啪叽亲了一口——
听见没安小鱼？以后你就是我的人，等我长大，一定要娶你！
二十年过去了，地产商铲平了老城市里的一处处记忆，我们只能站在旧貌换新颜的钢筋水泥里找曾经。
“这里，好像不是，小鱼你等等，我再去问问别人！”霍天祈把我送到一处长椅上，甩身而去的背影像极了年少时的勇敢无惧。
没有那么多时间足够我一步步找寻，就像等他说爱，终于还是等掉了我十几年的运气。
我太累了，眯着眼拽住霍天祈的衣袖，我说算了吧。随便哪个公园都可以，有草，有树，就可以......
“小鱼......”
我说你扶我起来，陪我走走，哪怕走几个圈子也好。咱们走一圈，就算十年，走几圈就是一辈子了。
“小鱼......”
我在他的搀扶下，一次次试着从长椅上站起来。可是不能够了。
我无奈笑笑，要不你围着我走吧？你转一圈，就算一圈。我这辈子围着你转啊转的，像条毛驴似的。天祈，不是说要让我也当一回手心里的太阳么？
“小鱼，别说了！”
我看到霍天祈单膝突然跪下，手心里亮晶晶的东西在那一刻竟与泪光相呼应。
“哦，我忘了。”我说我们还没办婚礼，连戒指都没能等到你亲手为我戴上，“不过没关系了，你看我现在，手都瘦得跟什么似的.......”
“小鱼，答应我，让我套牢你的后半生。无论怎样的补偿，只要你开口。别离开我好么？以前我什么都不用求你，你却什么都为我做好了。今生今世我只求你一件事！不要死，不要死！你答应我好不好！”
我看着他笨拙地拉起我的手，一次次将戒指往我的无名指上戴。
上去，滑下，上去，再滑下。我看他小时候弄模型一弄一下午的时候，都没有现在这么绝望和烦躁。
“天祈，我可能.......注定不是你生命中应该陪下去的那个人吧。”捧起他的脸，我安抚他跪枕在我膝盖上绝望的哭泣，“姐也舍不得你啊。可你说的没错，你已经长大了。我的爱，只能成为你的最后一道束缚......
我的爱，也绝对不该成为让你难受后悔的理由。天祈，一直以来，是我不好。是我不该在不正确的时间和缘分里出现......”
“不，你明知道我不是这样想的......我已经，我已经......”他抱住我，恨不能用全身的力量和温度包裹住我。
我听着他的心跳，和泪意涌动的吞咽声。我想，如果这个时候死神降临，他决绝的镰刀是否能挣开这个男人坚实的臂膀和拥抱？
“天祈，如果你愿意，让我在你心里住上一阵子吧。不用多久，一小阵子就可以了......”
“不！安小鱼，你想住多久都可以！结婚时，我连房子都没给你买过，你是不是太好养，太好对付了？我只有这一颗心，一颗连说爱都已经没有资格的心。你尽管住在里面，除你之外，什么都不用在占据！”
呵，我笑笑说，可我只是一条滑腻腻的小鱼，占不了多少地方的呢。
我走以后，你要好好生活，好好照顾自己。等一个更值得你的人走进来时，我会将那里打扫的干干净净。
就像这些年，我所有的心甘情愿，不留痕迹.......
又下雨了，淅淅沥沥，积水成洼。
我梦见我真的变成一条小鱼，久旱逢甘霖一样畅快地呼吸。可是雨水为什么那么咸，像海一样，像泪一样。
我听到霍天祈喊我的声音越来越远，有没有说过爱，依然分辨不清。
（正文完） 【紧急通告】最近经常发现打不开，请记住备用站【求书帮】网址: m.qiushubang.com 一秒记住、永不丢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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