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没人理睬她,却也不见放行,等后来那丫环骂得狠了,里头方出来一个五十余许的中年人,做的是管家打扮,低声喝道:“光天化日在灵堂前喧哗,成什么样子?你一个烟花女子,须得知道分寸,守住你的本分才是正经!”
那丫环却不买账,冷笑道:“你如今还敢同我家小姐说起本分?你们这一大家子背地里做了些什么,我一件件都瞧在眼里记在心里。此刻不许我们去祭拜,莫非蓟相公死得别有隐情,怕我们进去看见了会戳穿吗?”
他二人这边吵得正凶,蔡安脚步僵在那里,不知道该不该上去,只得暂且让在一旁。
与他同来的蓟九也一起避到了一边,低声道:“这妮子嘴好利呀,梁管家只怕说不过她。”
蔡安心念一动,问道:“那两个女子又是什么来路?”
蓟九叹了口气,道:“原本我也不应多说……不过小道长是来超度亡魂,少不得同魂魄多多亲近,能多知道一些也不是坏事——这女子原是镇上欢掬楼的花魁,叫做彩荇,得二少爷宠幸亦有好几年了,原本也就是一个普通的青楼女子……不过三年前出了一档子事,全家人都不大乐意见到她。”
蔡安仔细瞧那哭泣女子的形容,倒是眉目清秀、楚楚动人,忍不住道:“哦,出了什么事?”
蓟九左右看了看,隔了一会儿,才低声道:“说起来也是冤孽,我们府上原来有位少夫人,乃是二少爷明媒正娶的妻室。二少爷成亲后不安于室,整日出去寻欢作乐,这位少夫人……不巧又是个心气极高的主儿。约摸三年多前,有一天,二少爷去了彩荇那里听曲儿,整夜都没有回家,少夫人气得很了,便跑去了附近的山上,从悬崖上跳了下来,就此摔了个尸骨无存。”
这故事虽被蓟九说得平淡无奇,但蔡安品读其中的况味,却觉得身上有些发寒。
蓟九又接着道:“这位少夫人,原本又是蓟家的表小姐,是现下府上表少爷的亲妹子,同两位少爷自小便十分亲厚。少夫人死得这般凄惨,她的亲生兄弟嘴上不说,心里不知该怎么记恨二爷?就连与二爷一母同胞的大少爷,自此也与二少爷渐渐疏远,远走出仕,大约心中也在怨恨他罢?”
他说话的当口,厅堂里头终于又出来一人,却是个身材高挑、容颜姣好的女子。
她一出来,也没开口说什么话,那彩荇丫头与梁管家,却齐齐收了声,再没多说一个字。
蓟九在蔡安耳边笑道:“瞧,正主儿来啦,这位罗姑娘,可不是个好惹的角色,彩荇姑娘只怕要倒霉啦。”
果然那罗姑娘懒懒瞧了三人一眼,目光却停留在了彩荇一人身上,道:“你可是来看他的么?果真还有几分良心。”
她一开口,蔡安心中便是一跳:听这声音,岂不正是先前在蓟二棺前发誓说要杀死自己的那个阿缠?
这边彩荇还没接上话,罗缠面上忽而便换上了笑容,柔声道:“你来得正好……正好……”她口中呢喃,忽而合身扑上,右手紧紧掐住了彩荇的脖子!
周遭人猝不及防,她出手又奇快,哪里来得及拦住她?
彩荇的丫环尖叫一声想要冲上去拉开她,却被她用手轻轻一拂,便跌倒在地。
罗缠行止虽疯狂,面色却始终如常,神色也十分清明,她双手渐渐绞紧,冷然道:“他生时既然这般喜欢与你一起,你又这样念着他,我便做件好事,这就送你与他去见面!我找不到那害死人的蔡平生,如今有了你,想必他也是快活的,必不会再怪我!”
这一出实在是出人意表,别说蔡安与蓟九二人,便是站得更近些的梁管家与众家丁,也已看得呆了,面面相觑,谁都不敢上前一步。眼见那娇娇弱弱的彩荇姑娘已两眼发白,快要断气了,堂内终于有人发了话,道:“阿缠住手。”
罗缠听了反怒道:“我偏不住手!”
堂内快步走出来个身着宝蓝长衫、剑眉英目的青年,伸出手,闪电般在罗缠臂上拍了一掌。
罗缠似是吃了大痛,脸色都白了,却仍不肯松手,紧紧卡住彩荇的脖子,一路将她往灵堂拖去。
彩荇带来的那个丫环人摔在地上起不来,此刻却高声哭道:“表少爷……表少爷赶紧救救我家小姐罢——”
那青年一声不吭,一掌又打在了罗缠的肩膀上,罗缠怒而回击,两个人当中夹着个彩荇,竟在堂前堂而皇之打了起来。
蔡安大奇,悄声问蓟九:“这个表少爷也是蓟家的人?两个人怎么好似仇家一样?”
蓟九亦低声道:“这便是我方才提起的那位本家表少爷,已故少夫人的嫡亲哥哥,叫做陆伽声……蓟家世代巨富,向来不少人觊觎,故而这几位少爷小姐,打小一块儿长大,从同一位师傅习武,除了已经出师做官了的大少爷,体弱无法习武的二少爷,便数这位表少爷的功夫最高。哎,这些少爷小姐,自小娇惯,身上的确有几分功夫,平日里便不对付,常常无缘无故便大打出手,更不用说今日了……”
他二人说了这几句话的功夫,那边已打得不可开交。罗缠虽是个女子,但打起架来架势大开大合,刚硬无比,那同她对打的表少爷陆伽声,一时片刻竟也占不到什么便宜。
聚合中文网 阅读好时光 www.juhezwn.com
小提示:漏章、缺章、错字过多试试导航栏右上角的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