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珠先把莫绍明分析蒙厚山的死因说了,又把自己与罗元珍接触的过程中发现的几点可疑因素都如实作了反映。
两位领导听了,向巧珠提了几个问题,比如蒙厚山死的时间与罗元珍发病的时间相差多久?莫绍奎是怎样发现那片山上有矿的,有没有人知道?还有,莫绍奎陷害莫绍明的目的是什么?巧珠对这些问题也如实作了回答。关于莫绍奎为什么要陷害莫绍明,巧珠当然最清楚,就把村里集资办采砂场和莫绍奎争地的来龙去脉说了。
最后孙局长让巧珠先回去,说公安这边会派人下去调查。
巧珠临走时说:“孙局长,就凭莫绍奎一个人作证,说他看见蒙厚山死前在莫绍明家喝酒,你们就把莫绍明拘留了,这不符合法律嘛。”
刘明说:“孙局长,巧珠提的有道理。你回去再查查,证据不够就先放人,不要总搞些冤假错案影响公安形象,让好人受冤屈。”
孙局长当场表示回去就查。
巧珠晚上回到古美寨,就听说罗元珍下午也从乡卫生所回家了。第二天中午巧珠去罗元珍家看个究竟,哪知一进门,却见罗元珍呆呆地坐在堂屋里。
巧珠问:“大嫂,你病好了?”
罗元珍说:“我没病,巧珠你坐,我正要问你件事。”
巧珠坐下了,有点好奇地看着面前这个女人。前天她发病时那副样子,几乎把人吓死,才过了一天,她却像好人一样,还说自己没病。“大嫂,有事你说。”
罗元珍说:“巧珠,你实话告诉我,绍明如今怎么样,会不会判死刑?”
巧珠说:“这我就不知道了,反正人现在还关在大牢里……大嫂,你以为莫绍明要被判死刑?”
罗元珍说:“欠债还钱,杀人偿命。他们说绍明害死蒙厚山,不是要抵命吗?”
巧珠怕刺激到她,使她再次犯病,便没敢多说话,就借故地里还有活,站起来走了。
罗元珍的病,本来是郁闷所至,心里的恐惧和内疚无从诉说,积郁久了就渐渐成了痼疾。那天巧珠说是以毒攻毒,把罗元珍最怕知道的事告诉她,还真起了效果。罗元珍在卫生所住了一天,第二天中午就死活要女儿玉竹带她回家。到了家,罗元珍把玉竹叫到她的房间,从箱子底翻出一个白布包,递给莫玉竹。
莫玉竹打开白布,见是两颗乌黝黝的石头,心里有点奇怪。
莫玉竹问:“妈,你这是哪样东西?”
罗元珍说:“玉竹,这是压在妈心里的石头。现在我把它拿出来,心里就轻松了,病也好多了。”
莫玉竹一时懵了,她实在听不明白,她妈是不是又在说疯话了?
罗元珍继续说:“玉竹,这两颗矿石是你爹害死蒙厚山的罪证,六年了,我一直不敢说出来。可你爹太狠毒了,他为了得到矿山,把蒙厚山害死了。现在,又为了得到村里采砂场那块地,把你七叔整进大牢,还证明说是你七叔把蒙厚山害死的。唉,玉住,我再不把真相说出来,真的要被憋死了。”
莫玉竹似乎听出了点什么,但她还不明白。她不懂她爹干吗要害死庆松他爹,和矿山有什么关系?她爹又为什么要整七叔,说庆松他爹是七叔害死的?
莫玉竹颤抖着,问道:“妈,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给我说,给我说清楚呀……”
罗元珍说:“玉竹,你们都说我有病,我的病都是憋出来的。妈今天就是要把憋在心里六年的话全都说给你听。这件事,就是从这两颗矿石引起的。”
罗元珍把莫绍奎为了得到矿山,请蒙厚山喝酒,又趁蒙厚山酒醉后,在半夜三更下大雨带他过独木桥的经过说了。她把埋藏了六年的话吐露出来,心里真的就轻松多了。难怪刚才巧珠看见她时,再不像原来病兮兮的样子。
莫绍奎回来了,他没有吭气,一进家就钻进自己的房间,他现在不想见人,连自己的妻子女儿也不想见。
但罗元珍还是听见了莫绍奎开门关门的声音,她来到莫绍奎房间门口,敲了几下门。莫绍奎把门开了,也不说话,就又坐回椅子上抽烟。
罗元珍站在莫绍奎对面,问道:“你说蒙厚山是老七害死的?”
八十万块钱被骗了,莫绍奎这些天一直焦头烂额。没想到刚回到家,罗元珍又来追问莫绍明的事,他烦闷至极,就粗声吼道:“你给我走开,老子心里烦得很,没功夫给你说这些事!”
罗元珍被莫绍奎一吼,就干脆说:“莫绍奎,你不去公安局把老七放出来,我就去告你!”
这句话果然有效,一下就把莫绍奎镇住了。
莫绍奎哀求说:“元珍,我求你别逼我了。我用矿山、汽车贷款的八十万块钱,被他妈的骗子骗了。”
罗元珍听说莫绍奎被骗,而且被骗去八十万,一下子也惊呆了。她原本打定主意等莫绍奎回来后,就逼他去公安局撤销证词,把莫绍明放回来。而现在莫绍奎竟出了这样大的事,一时间又不忍心逼他了。
又过了两天,莫绍明也回来了。
公安局的孙局长听了巧珠的反映后,回去把阮荣和两位年轻的办案民警找来,重新研究案卷材料。从蒙庆松的控告信和一些群众提供的材料上看,大部份的证言都属于推想,仅有莫绍奎一个人证实蒙厚山死前在莫绍明家喝酒,但喝酒并不等于谋害,所以说莫绍明害死蒙厚山的证据明显不足。再说对莫绍明的拘留已超过了拘留时限,孙局长当即决定先放人。
莫绍明回来的当晚:巧珠就来了,接着几个村委成员和关心他的乡亲们也来了。堂屋里挤满了人。大伙又议论起采砂场的事,问莫绍明怎么办?莫绍明就把自己的打算告诉大家,他说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抓紧落实采砂场的工作,让巧珠把账目清理出来。
第二天晚上,莫绍明去了莫绍奎家。
罗元珍一见莫绍明,就含着泪说:“老七,你四哥对不住你……”
莫绍明说:“四嫂,我不是来说这件事的。四哥咋个对我,我心里清楚,再说法律也不会冤枉好人。我是听说他被骗了,来问你是不是真的?”
罗元珍点点头,说:“真的,昨天又和王道北到市里问消息去了,现在还没回来。”
莫绍明说:“回来你给他说,我被放出来了,有啥需要帮忙的只管来找我。”
罗元珍说:“老七,绍奎对你这样,你还想帮他?”
莫绍明叹口气,说:“四嫂,我是想帮你。”
罗元珍说:“老七,我晓得你心好,蒙厚山不是你害死的。害死他的人,只有我晓得。”
莫绍明说:“四嫂,你晓得是哪个害死蒙厚山的,但你不敢说,憋在心头就憋出病来了,是吗?”
罗元珍点点头,说:“老七,我想跟你说,我早就想说出来了。”
莫绍明说:“四嫂,你别跟我说。我出来的时候,公安的同志告诉我,蒙厚山的事还要调查,等公安的人来了,你想说就跟他们说。”
莫绍明和罗元珍说话的时候,莫绍奎刚巧回来,他听见莫绍明的声音,急忙躲在窗下偷听。等莫绍明走后,他才进了屋里,装着什么也不知道。罗元珍问他去市里有没有消息,他也懒得回答,就上楼到房间里去了。
莫绍奎关起门,躺在床上一支接一支地抽烟。他睡不着,也不想睡,昨天与王道北去市里问两个骗子的行踪,公安与工商都回答查无线索。他们是外地人,身份证又都是假的,中国这么大,流动人口这么多,要找两个不明身份的人简直是大海捞针。没有线索且不说,人家还把他教训一通,说你这么一把年纪,干吗还这样轻率?几十万元居然交给一个女人去进账……
莫绍奎有苦说不出,打落了牙只好往肚子里吞。这几十万可是用矿山和汽车作抵押向银行借贷的,莫绍奎无力偿还,这一切将被银行委托拍卖来抵偿。
几十万刚被骗,回来又生出一堆麻烦。他听阮局长说了案子的事。孙局长批评阮荣办案草率,证据不足就抓人,指示把莫绍明放了,蒙厚山坠河死亡的事重新派人调查。罗元珍已经憋不住,把经过都说给女儿听了,听刚才的口气,还要给莫绍明说。害死蒙厚山这件事再也隐瞒不下去了,总有一天要被公安查出来。
半夜,天下起大雨,雷鸣闪电,风雨交加。
莫绍奎走下楼,开门往外看,风雨扑面打来。一道闪电划破夜空。闪电中,他突然看见蒙厚山满身湿淋淋地向他走来……
楼上,传来罗元珍一阵阵惊叫声,一到刮风下雨,女人又在发疯了。
莫绍奎站在门边,心想,这一夜,怎么特别像六年前他送蒙厚山回家的那个晚上哩?
雨一直下,远远传来浪涛的拍击声,古美河又涨水了。
第二天清早,雨过天晴,人们发现河里冲来一具尸体,尸体被卡在坝坎上。莫绍明赶到河边时,两岸已围了许多来观看的乡亲。莫绍明和两三个汉子跳下河,把尸体打捞上来。人们万万没有想到,河里淹死的人竟是莫绍奎。
公安来调查时,发现莫绍奎留在他房间的一份遗书,其中有一段说他罪孽深重,不想活了,要去阴间找蒙厚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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