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宫月-第一一零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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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此雨夜,带着一丝凉意,陛下披了披风站在宣室殿门口,只见萧望之手捧竹简跪在殿前,而石显一脸恼怒地站着,看起来正在争执着什么。

    “陛下,谏大夫深夜闯宫,实属大不敬,老奴几次三番劝他先行回府,若有要事明日一早再来禀告也不迟,况陛下已经歇下,姜夫人又身子弱,着实经不起这样的折腾,只是没想到谏大夫的脾气就是这般倔,怎么劝都是无用,这样的大雨,怕是会淋坏的。”

    “石舍人设想周到,确非旁人可比,只是陛下是否已然歇下,舍人着实不该如此随意揣测,况谏大夫乃是朝中重臣,若非十万火急,又怎会冒雨深夜闯宫?谏大夫必有要事要与陛下相商,着实不能久在雨中,还请石舍人备了洁净的衣衫与谏大夫替换。”

    陛下目含笑意,看了姜子墨一眼,道:“子墨所言甚是,石显,依照姜夫人所说的去办吧,再着人煎一剂姜汤送来,不可怠慢了。”

    待得萧望之入殿之后,姜子墨便道:“陛下与谏大夫有要事详谈,妾身就先行告退了。”

    话音才落,陛下就道:“无妨,你无需回避,况石显来时,你也可应付一二,朕并不希望此时有外人在此打扰,不知萧卿意下如何。”

    萧望之抬眸看了眼姜子墨,想着方才种种,道:“陛下如此安排自然最是妥当,臣并无异议。”

    约莫一盏茶的时间,石显便送来了替换的衣裳和驱寒的姜汤,才叩了叩门扉,姜子墨便打开了门,看了眼石显身后的小寺人,又看了看石显,道:“姜汤交予我便是,至于这位小寺人就清入内服侍谏大夫更衣吧。”

    石显见姜子墨并不欲自己入内,不由得有些气闷,道:“原本夫人的意思,老奴不该不遵从,但是这小家伙是新来的,怕是笨手笨脚的,没法子好好伺候,不若还是让老奴近身伺候,陛下若有需要,也总比这些新来的要好些。”

    姜子墨似笑非笑地看着石显,道:“石舍人真是太过多虑了,他不过是入内伺候谏大夫更衣罢了,并不会在宣室殿内滞留太久,至于若是陛下有所吩咐,也还有我在,况且石舍人德高望重,这些小事也着实不必劳烦石舍人了,这会子天色已晚,还请石舍人早些回去歇了吧。”

    那小寺人颤颤巍巍地绕过石显,跟随姜子墨入内,只余下石显一个人站着,眸光微冷:“哼,不过一个小女子罢了,现下我不与你计较。”

    待萧望之收拾妥当之后,再出现时,便真是当得起玉树临风四个字。

    “陛下,这封竹简之中所记述的东西全是近年来霍氏一族蔑视枉法、胡作非为的罪行,臣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今夜闯宫便是为了将此物交到陛下手中。”

    姜子墨知晓他二人需详谈此事,便退至后殿之中,如今姜子砚的伤势已经有了起色,只是依旧虚弱得很。

    “兄长何时才能好起来,小妹独自一人着实觉得寂寞又无趣,实实不如昔日在府中之时,你我兄妹何等和乐,如今兄长重伤未愈,也不知要睡到什么时候。”

    姜子墨看着姜子砚的样子,眼眶不争气地红了,姜子墨替姜子砚,盖好了被子,便悄悄地从偏门离去。

    如今刘娅也被关押,姜子墨只晓得刘娅是被看押在暴室之中,只是身在暴室外,姜子墨竟然有些犹豫了,心中有太多的疑问,可是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呦,这不是姜夫人吗,这暴室啊粗陋得很,姜夫人有什么差事要差小的去做,随意指个小寺人过来说一声便是,怎的夫人自己个儿就来了呢,要不夫人到里头坐坐歇歇脚?”忽然意识到自己说错话的老嬷嬷自己掌了嘴,道,“小的失言,夫人莫怪夫人莫怪。”

    姜子墨对此并不在意,只淡淡言道:“刘娅可在,我想见见她,寻个干净的处所,不要让人靠近。”

    老嬷嬷听闻此言,一下子就慌了神,道:“夫人,这可万万使不得,本来夫人要见那个钦犯也是无可厚非,可是此人冥顽不灵,又是个穷凶极恶之人,夫人又不许旁人靠近,小的深怕这个女子会伤到夫人,不如,不如夫人就不要见了吧。”

    “嬷嬷此言甚是有理,只是今日我非见她不可,况也不过几句闲话罢了,谅她也奈何不了我,还请嬷嬷通融一二,来日嬷嬷若有难处,我自是会帮助一二的,嬷嬷看这样是否可以?”

    那老嬷嬷依旧是有些犹豫,可是见姜子墨不肯离去,无奈之下也只能让人收拾了一处僻静又干净的地方,再着人将刘娅带了过来。

    才不过几日的工夫,刘娅就已经瘦了一大圈,原本圆润的脸颊已经不复昔日的红润,本就身量纤纤,如今瞧着真真让人心里难受。

    “你今日前来,就是为了让我看到你假惺惺的模样吗,还是你想让我晓得,你这是在可怜我吗?我劝你大可不必如此,有闲暇来看我,还不如多陪陪你兄长,那一刀若再刺重一点,只怕这会子他就真的没命了吧。”

    话才说完,刘娅便仰面大笑,只是有泪水从眼角滑落。

    “你又何必如此,兄长的伤是有些重,不过有众位御医悉心照料,如今倒也已经好了许多,只是依旧虚弱罢了,我想你或许也会关心一二,这才过来这里告诉你,免得你担心了。”

    刘娅甚是轻蔑地看着姜子墨,道:“你以为我真的会关心他吗?如果他真的没命了,你会伤心,那陛下也会跟着伤心,或许你再有个三长两短,你说他还受不受得住又一个心爱之人离他而去的痛苦?”

    此时的刘娅看起来有些癫狂,姜子墨不免有些心惊,只是很快便镇定了下来,道:“你这般有意义吗,即便你心中有恨,可是兄长对你这般好,难道你就真的一点都感觉不到吗,还是你生来就是如此?”

    “其实你想知道的是不是,你想知道所有的一切是不是?好啊,我告诉你,所有的人都说,我能嫁入齐国公府是我的福分,可是谁又知道,我本就是金枝玉叶,是你们齐国公府高攀了我,只可惜到最后我还是这样落魄,仿佛最好的时光只是在我幼年的时候……”

    刘娅似乎陷入了自己的回忆当中,可姜子墨却有些惕然心惊,缓缓言道:“金枝玉叶?从未听闻陛下有姊妹还遗落民间的,且据我所知,各位王爷也并无与你年龄相仿的女儿。”

    “昔日燕王膝下有一双儿女,那时候是怎样的逍遥快活,可如今却只余下我形单影只茕茕孑立,是何等的凄清和孤独,这些年来我四处流浪,集合各种我能把握的势力,就为了有朝一日能够为我父兄报仇!”

    姜子墨一愣,神色看起来很是惊讶:“你、你是燕剌王的女儿?”

    刘娅笑得很是讽刺,道:“怎么,让你意想不到吧,只不过那又能怎样,我现在依旧被看押在这里,但你应当可以帮到我才是,帮我离开这个鬼地方。”

    “你有参与谋逆,即便我有心帮你,我也不会帮助你离开!”

    姜子墨瞪了刘娅一眼,正准备离开的时候,刘娅笑道:“你知道为何我身在暴室,却不需要服役,就因为我腹中有了你姜家的骨血,这才让看守这里的嬷嬷对我网开一面,你兄长虽然好了些,却也不知道何时就会伤重复发,我腹中的骨血便是齐国公府唯一的血脉了。”

    “你觉得事到如今我还会相信你吗?你就该为你做的事赎罪!只是我不明白,你为何要做这些,当初害你一门的是霍氏,你却为何联合霍禹行此大逆不道之事?”

    刘娅瞪着姜子墨:“如今我也算是替父兄报了仇,霍氏一族即将覆灭,当初我原可嫁给霍禹,只可惜此人不过是一个莽夫,实在难堪大用,而齐国公府便不同了,虽然齐国公声名在外,可从不干预朝政,朝臣对齐国公府多少还有些敬重,陛下又对你爱重有加,留在齐国公府自然更能知晓宫中的动向,也更能方便我行事。”

    回到宣室殿的时候,已经是天光渐亮了,只是姜子墨没有想到陛下还没有歇下。

    “昨晚你去了哪里,怎就一夜都不曾见到人,若是出了什么事,你让朕你该如何是好呢。”

    姜子墨笑得有些无奈,道:“见陛下与谏大夫相谈甚欢,妾身不敢多加打扰,便出去走了走,去见了见刘娅……”

    陛下搂过姜子墨,道:“怎么,是不是她惹了你不高兴了,瞧你这脸色可是不太好,若是她出言不逊,你便由着她去便是,如今她是阶下之囚,难免会口出狂言。”

    “她倒并没有说什么难以入耳的话,但她所说的事情,让妾身有些不知所措,也不知当讲不当讲。”

    陛下握着姜子墨的手:“你我之间,又何须这些弯弯绕绕,有话直说便可。”

    姜子墨思忖着如何说,好一会儿才轻声道:“刘娅是燕剌王之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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