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婚前旅行-恐婚,从放纵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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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人恐婚是怕婚后爱情流失外加生活磨难,男人恐婚是怕负担不起女人的情深外加生活压力。当一对男女因自身原因背离婚姻轨道,他们之间的爱情其实已经消磨殆尽,接下来最想做的事,就是各寻新欢。

    (一)尴尬的修好

    再打再闹,日子总归是要往前走的。

    冷战到第十天的时候,安家杰先憋不住了。早上起来拿起乔小麦泡好的牛奶,一饮而尽,然后又装作歉意地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太渴了。”

    乔小麦表情平静:“空腹喝奶不好,吃片面包吧。”

    然后,两人坐在一起吃了顿早餐,内心千言万语,面儿上都固执地沉默。

    等到吃完,安家杰似乎有意等了乔小麦几分钟,确认她也要出门了,说:“一起走吧。”

    然后,一起出门,一起在站点等公交车。乔小麦先上的车,上了车才觉得不知应该如何跟对方打招呼,匆匆回身说了句:“走了。”没等她听清安家杰的回答,公交车已经开了。一路上,乔小麦的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别扭,这算什么?示好吗?如果是,那自己要不要跟对方和解?

    情侣间就是如此,只要彼此心里还有对方,冷战再久也还是会和好,携手走下去。

    下了班,乔小麦主动买了菜,准备和安家杰共进晚餐,然而她失望了。

    安家杰很晚才回家,而且喝多了。脸色煞白,酒量本来就不大,却拼了命地跟老王拼酒,太自不量力。谁都明白,借酒浇愁愁更愁。

    是老王把他送回来的。开门时,闻着那股难闻的酒味,乔小麦差点没忍住要埋怨。她知道,当着老王的面儿那样做,显得自己没教养,只好沉着脸,把安家杰接进门来,扶他坐定,又倒水递过去。这一系列动作在老王眼里,显得十分温馨,所以他忍不住赞叹起来。

    “早就听说小安有个贤惠的女朋友,果不其然。”

    这样的话在乔小麦听来完全就是客套。她知道老王和安家杰,除了是同事还是很好的朋友。且俩人能一起喝酒到深夜,关系自然很铁,他绝对是安家杰那种铁到相互不藏心事的兄弟,所以,老王不可能不知道自己和安家杰吵架的事。

    但乔小麦还是客气地回应:“夸奖了,我可没那么好。”

    “真的,我一直听安家杰夸你这也好那也好,就是没机会一起坐坐,遗憾啊!哈哈,要是有机会一起坐坐,我带上我老婆,咱们四个人好好聚聚,怎么样?”老王话多,看乔小麦没回应,接着说,“我今天就算正式下邀请函,可以吧?”

    自己跟对方的兄弟都要分手了,有什么可聚的?乔小麦在心里嘀咕,但嘴上还是客气地表示了一下:“到时候再说吧,听说王哥快做新郎了,先恭喜你们。”

    “哈哈哈,到时你和家杰一起来喝喜酒,我热烈欢迎。”老王笑得很爽朗。

    乔小麦看他笑得开心,不免多加了一句:“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一样的喝酒,你没事,他却喝多了,丢人。”她这样说的时候,眼角的余光顺着安家杰看去。

    老王知道这并非夸奖,反而透出一股小小的埋怨,赶紧道歉:“我可真没灌他,他是个没酒量的人,这点你比我了解。嘿嘿,别见怪,我们就是兄弟聚聚,真不像你说的那样,什么逢喜事精神爽,我这也是借酒浇愁呢!”

    “哦?你马上就要过婚姻新生活了,你们什么也不缺,有什么可愁的?”乔小麦不明所以。在她心里,有个相爱的人愿意牵手,有个能够容身的小窝,这就足够成就一桩美好的婚姻。

    老王却叹气叹得厉害,没再说什么,脸上的表情显然不轻松。

    乔小麦不知内情,又不便多打听,毕竟只是安家杰的同事,怕问得多了失礼,人家不答,她也不再问。两人就这么沉默了一会儿,老王便告辞离开。

    看着老王急匆匆地下楼,乔小麦摇头暗笑:要结婚的男人,心思还真难猜。

    屋内,安家杰轻声地咳了一下。初冬的天气愈发凉了,眼见冬天就要来了,乔小麦在心里暗自叹气:都说冬天要来了,春天也就不远了,为什么自己和安家杰越走越远,就仿佛从春天走进了冬天?

    安家杰咳得越发厉害,乔小麦起身泡了杯感冒冲剂,强拉安家杰起来,给他灌了下去。看他醉得实在厉害,她回卧室铺好被子,把安家杰从客厅拖进卧室,盖上被子,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待她转身想要离开时,安家杰一个翻身把她抱进怀里,嘴里不停地嘟囔着:“老婆,老婆,老婆……”

    像电影里的情节,来得很突然,很温馨,又令她有着小小的不安,说不清不安来自哪里,只觉得很无奈。

    或许是爱得久了,在一起时间长了,再没有了相爱的悸动。又或许是近来冷战伤得深了,生活和现实的纠结让自己明白了太多东西,乔小麦觉得自己再难回到过去。

    过去也有争吵,但只要安家杰叫一声“老婆”,所有的委屈都可以归零。现在,纵然他叫千万声,心里涌出来的除了无奈,还是无奈。

    毕竟是有感情的,看着安家杰这两天瘦了的脸庞,一丝心疼掠过心底,忍不住伸出双臂去拥抱他,然后毫无征兆地滚到床的另一头,相拥而眠。

    说来奇怪,这一夜,尽管两人都是和衣入眠,却睡得无比踏实。睡梦里乔小麦甚至听到了安家杰的呼噜声,她咧开嘴角,微微地笑了。

    再醒来时,天已大亮,身旁的安家杰仍跟个孩子似的,呼噜连天,乔小麦静静地看了两秒钟,起身,冲进卫生间洗漱,然后又扑进厨房准备早餐。

    一切准备妥当时,安家杰也已经收拾完毕坐在了餐桌前,他看着乔小麦,不知说什么才好。

    “小麦,昨晚我喝多了,对不起,让你受累了。”

    这样的开场白发生在恶吵之后,发生在这样一个初冬的早晨,乔小麦听着有一种恍若隔世的陌生感。

    记不起两人有多久没这样客气过了,一年,抑或两年?

    情侣间就是如此,毫不客气甚至偶尔相互吐出几句脏话,倒还显得亲密,若一味地说着客套话,那就说明两人之间已经有了距离感。

    这种距离感让乔小麦不知所措,索性不接茬儿。

    两人默默吃着早餐,沉默让彼此很不适应。安家杰起身开了电视,新闻频道正播放钓鱼岛争端,乔小麦看了一眼,淡定地说:“政府不会出手打的,还是换个频道,看地方新闻吧!”

    安家杰赶紧换了地方台,一边换一边说:“我也是这样想的。”

    乔小麦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国家大事我们管不了,能管好小日子也成。”其实她想说房东让他们腾房的事,好几天了,她一直没跟安家杰好好商量。

    没想到,安家杰也想到了:“周末一起去找房子吧,早搬好过晚搬,你说呢?”

    对方已经想到了,乔小麦就有些惊讶了,这种高契合度只在热恋时出现过。那时两人都爱吃川菜,都喜欢去海边钓鱼,总能异口同声地说出想要做的事,那时候的默契是何等的快乐。曾经以为,默契会随着亲密度的增加而更进一步,却没想到,人走近了,默契却消失了,今天这次实属例外。

    早餐快吃完的时候,安家杰的手机有短信过来,乔小麦的心跟着紧了又紧,又不便伸手去讨,只拿眼神瞄了一下。

    安家杰看了看短信,又低头去喝最后一口牛奶,一边喝一边似有还无地说:“不是小陈的,你放心吧,我已经跟她说了,我有一个快结婚的女朋友。”

    这是对自己莫大的肯定。不知为什么,乔小麦却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悲哀,自己明明是正牌,凭什么要大费周章受那么多委屈才得到这份承认呢?

    只是这次她学聪明了,没有再闹着看手机,也没有再说刺激安家杰的话,相反,还做出一脸诚恳的样子跟他说了声:“谢谢。”

    吃完饭,乔小麦收拾碗筷,很少进厨房的安家杰把牛奶杯送进来顺手刷了,这让她很吃惊,虽然不敢确定这次大争吵是不是真的令安家杰改变,但她敢确定,他有修好的意思。

    为此,她再次轻声说了句:“谢谢,放着吧,我来好了。”

    接连的客套,让安家杰觉得这次战役换来的是乔小麦的温顺。

    在男人心里,跟自己客气的女人不见得亲近,但一定很可爱。他们喜欢的永远是优雅的女人,绝不会因为一句客气就认定这个女人离自己远了。

    乔小麦确实离安家杰远了。安家杰没觉察到,乔小麦自己心里是明白的。

    两年的共同生活让她把眼前这个男人看得很明白,这是一个承受不起太多压力,同时又需要太多恭维的大男人。恋爱时他可以说上几箩筐的甜言蜜语,真的成了情侣,就只剩下你为他刷碗洗衣的份儿。

    如今,安家杰又变回了恋爱时的样子,她洗碗时,他在边上陪她说话,显然不知从何说起,便伸手指了指窗外:“秋尽了,叶子都落光了,马上就冷了。”

    “马上就冷了。”乔小麦重复着。

    “老家更冷,应该已经下雪了。”安家杰的老家在东北,总是早一步下雪。

    “听电视上说,已经零下了。”乔小麦洗得很慢,一边回应一边想,两人已经很久不曾这样温馨过了。

    “我喜欢冬天滑雪,很过瘾,不过很久没滑过了。”

    “嗯,我也是。”

    “等这边下雪了,找个地儿,咱们试试去。”

    “好,试试去。”

    “……”

    “……”

    两只碗还没洗完,两个人似乎已经找不着话了。一个前一个后地站着,就这么沉默着,离得很近,又觉得彼此很遥远。想说的太多,又怕张了口再说不好,索性什么也不说。但是,彼此心里都明白,风暴就此过去,明天会怎样谁也说不准,但眼下的日子终归还是要过的。

    (二)老家催婚

    乔小麦和安家杰又和好了。

    说和好,也说不上谁认错谁低头。或许只是过累了,找个由头吵一架宣泄一下,事情过去了,大家也就心照不宣,日子该怎么过还怎么过。

    同居生活跟夫妻生活没什么两样,除了少一张纸。

    自经历了上次的争吵之后,乔小麦对于婚姻失去了向往,甚至觉得不结婚也挺好,大家和则聚,不和则散。如果真的结了婚,万一哪天走不下去再离,那自己这辈子就悲惨了。在她看来,离婚是女人的一道坎,离了婚的女人市场总是有限。

    安家杰也一样。

    不看远的,单看同事老王筹备婚礼的这些日子,忙得四脚朝天倒还好说,最怕的还是为钱纠结,比如给老婆买多少钱的戒指,给丈母娘多少钱的彩礼,每个月的还贷要提前备出多少,还有婚宴请客该什么标准。这一切除了繁琐更烦人。一个钱字会难倒婚礼筹备中的每个男人,所以当老王对安家杰说:“玩什么都可以,千万别玩结婚,真他妈的能剥层皮!”安家杰就信了。

    也许是因为失去了对婚姻的向往,两人之间的相处反倒轻松不少。乔小麦不再期待安家杰的求婚,也再不必像过去那样一副小妻子的贤惠样,每天在单位和家庭两者之间来去匆匆;相反,她可以跟阿眉学着去做做SPA或是泡个脚,也可以偶尔在外面跟朋友小聚或是狂嗨。

    安家杰也一样,不必再为一年能攒几个平方的买房钱而纠结,也不必再为几瓶酒钱而惭愧。身为男人连婚房都买不起,怎好意思顿顿酒肉?说到底,没能力安家乐业的男人,连吃喝也成了罪过。

    如今,卸下了婚姻这道负累,两个人都过得轻松无比。

    婚姻这回事,不是局中人放下了,局外人也可以放下。最先着急的是乔小麦的父母。女孩子的青春耽误不起,眼见乔小麦就要迈进28岁的坎儿,恋爱也谈了两年,父母催问婚期理所当然。

    过去,乔小麦接到父母的催婚电话,还会想着如何跟安家杰提,既能让他感觉不出压力,又能让他心甘情愿地向自己求婚。现在,再听父母催婚,她倒觉得家里有些急了。刚刚轻松下来的小日子,一旦结婚就会变得兵荒马乱,那是多么累的一件事。所以,父母的电话她没对安家杰提及。

    可乔小麦不提,不等于安家杰就有了安宁日子过。

    比乔小麦大两岁的安家杰马上就到三十了,老家父母的催婚电话更是少不了,他的反应也一样,除了敷衍还是敷衍,反正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父母再急,自己就是不结,他们也是干着急。

    当然,安家杰没有乔小麦那么多心眼儿,常常会把自己对付父母催婚这件事说出来。过去,乔小麦听了心里会扑腾一下,想着对方会不会跟自己求婚,现在她却在考虑,万一对方真的借此跟自己求婚,应该怎么去应付?

    还好,安家杰没有求婚。

    而这,又令乔小麦多多少少有些失望。

    每个女人心里都有两个梦,一个是粉色的,希望有一场铺满玫瑰的求婚仪式;一个是白色的,希望心中的王子骑着白马迎娶自己。

    起初,乔小麦也未能免俗。经历了两年同居生活之后,她渐渐明白,女人走进婚姻,无非就是为这个家洗洗涮涮,曾经美好的爱情渐渐成为亲情,偶尔的争吵和仇视也不过是婚姻的作料。不管怎么打怎么闹,两个人能坚持走下来就是一桩成功的婚姻。她在心里经常问自己:有没有信心和安家杰相扶到老?幸福时答案是肯定的,吵闹时答案自然是否定的,过去是,现在也是。

    乔小麦突然间觉得,婚姻这座围城其实没有那么重要。

    所以,她极其配合地告诉安家杰:“结婚不急,父母那边能敷衍多久就敷衍多久吧!”

    安家杰忙不迭地赞同:“我也是这么想的,结婚干吗?多累呀!看老王,快累成一把骨头了!”

    这话说得轻松,乔小麦也跟着笑了两声。笑完了,她又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其实,安家杰跟她有一样的感觉。

    身为男人,面对自己爱的女人,没有哪个不想娶的。要知道,男人在婚姻这件事情上的唯一态度就是,我爱她,她就是我的,我就要娶了。可是,安家杰面对乔小麦不敢说“娶”这个字,一个“娶”字包含了太多的负累!房子、车子、票子……他目前负担不起,又不肯让她跟着自己受苦,所以只能选择不开口。

    目的相同,心思却不同。尽管如此,两人还是极有默契地各忙各的,还在一起过着。一切平静。

    打破这种平静日子的是安家杰的父母。

    东北人的直脾气注定藏不住事儿。安家二老不远千里跑来了。两天一夜的火车把安妈妈折腾得胃都吐干净了,一张布满风霜的脸蜡黄蜡黄。她一进门,差点没把乔小麦吓着。

    这不是她第一次见准公婆。第一次跟着安家杰回家,她记得准婆婆面色红润,说话风趣,是个极有意思的老太太。今天再见,眼前这张脸怎么看都不像记忆里的准婆婆。

    安家二老有着东北人特有的直爽,一进门就嚷:“我们这趟来没跟你们打招呼,就是要先斩后奏,看看你们小日子过得咋样。再来问问你们,啥时候结婚?”

    怕什么来什么。

    乔小麦聪明地躲进了厨房,却被准婆婆堵住,准婆婆一脸的笑容:“我说闺女,你跟家杰处了这么多年,他对你咋样?”

    “我们……挺好的。”乔小麦轻声道,心里暗暗思忖,准婆婆可不要催问婚期。

    “那你们就早点儿把婚事办了呗!都老大不小的,拖到啥时候是个头?我请人看过皇历,今年年底和明年年初都有好日子,要不,咱就办了?”

    准婆婆连水都没喝一口,就急切地催问婚期,这让乔小麦点头不是,不点头也不是,只好推托说:“阿姨,您刚来,气还没喘匀呢,咱先吃饭,好不好?”

    “事不解决,吃什么都不香!”准婆婆身上有着跟安家杰一样的倔强。

    乔小麦不得不适当妥协:“人是铁,饭是钢,不吃饭,饿得慌。更何况,你和叔叔在火车上也没吃好,身体哪受得了?万一饿出什么毛病来,那多不值,对不对?”

    本是一句体己话,不料却引来准婆婆一通号啕大哭,眼泪啪啪地往下掉。这一掉泪,惹得乔小麦不知如何是好,连忙上前问究竟。不问倒还好,这一问准婆婆哭得更凶了,边抹泪边控诉:“你们这些年轻人啊,怎么就不明白老人的心呢?要是能活到七老八十也就算了,可若活不过明天,连孙子的面儿都见不上,就算死也死不瞑目啊!”

    好端端地惹来一通哭,哭声还那么嘹亮,乔小麦不知如何是好,慌乱中只好叫安家杰。

    安家杰和父亲正在客厅说话,听到乔小麦的叫声,急忙冲进厨房。见儿子进来,安妈妈愈加委屈,两只眼睛跟雨刷子似的,一张一合间,泪水哗哗地淌。几个人的目光相互交错,都不明所以。

    安家杰一个劲儿地问:“妈,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呀?”

    乔小麦赶紧附和:“可能是吧,阿姨,你是不是……哪儿病了呀?要有困难跟我们说,我们一起解决,好不好?”

    安妈妈听了她这话,哭得无比伤感,一边哭,手一边抓向自己的老伴:“老伴呀,我看还是说实话吧!”

    “实话?你想说什么实话?”安爸爸急得一头雾水,并没领会老伴的意思。

    安妈妈哭得肝肠寸断,好一阵儿哽咽,急得几个人不知如何是好,这才缓下来,有气无力地说:“来前儿,不是在家说好了,我来瞧瞧胃吗?其实……其实老伴我是骗了你,老家医院已经确诊了,胃癌,还是晚期,呜呜……我为了多看两个孩子一眼才瞒住你的,不然你怎么会……怎么会答应让我跑到这儿来……”

    这一席话说得大家全愣了。

    平心而论,虽然只是第二次见面,但乔小麦还是挺喜欢安家父母的,两个老人开明、爽朗,很阳光。她甚至还想过,真的结婚之后,一定待他们如亲生父母。

    当然,最伤心的人还不是她。

    听到母亲得了绝症,还是晚期,安家杰突然像个孩子似的哭起来,哭得无比凄惨。这时候他不仅觉得在父母面前自己还是个孩子,更觉得不管自己多大都离不开父母的呵护。他可以一个月甚至一年不回家,但知道家里有两个老人在,就觉得自己是幸福的。他不敢想,他们哪一个先走了,老家还会不会是幸福和温暖的。

    “妈,你怎么不早说啊?我说……我说为啥你这次来面色蜡黄,原来……是我不好,我让你操心了!我应该早点儿回去看你的!对不起,妈!”

    安家杰哽咽着,令乔小麦十分同情。她擦干净手,帮着安爸爸将这对哭成泪人儿的母子搀进客厅。她不知如何表达自己的心情,垂手站着,不知所措,准婆婆一把拉过她的手,以恳求的语气说:“好闺女,你有啥要求就说,我们安家能满足就尽量满足,我这个临死之人只有一个要求,你和家杰,能不能早点儿把婚结了?”

    (三)逼婚压力

    对着一个垂死之人,不能轻易许下承诺,更不能轻易说谎。

    可是,准婆婆的问题实在太敏感,自己刚放下对婚姻的期许,此时就被提及,乔小麦真的不敢随便搭话。能说什么呢?不能说自己害怕结婚,害怕婚姻带给自己的不是幸福而是生活的重压,更不能敷衍地说自己不着急。每个说自己不急着结婚的人,内心其实都是在恐惧婚姻,怕婚姻这道门进去容易出来难。

    她只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安家杰。

    世上最感父母恩的是儿女。此时的安家杰正为母亲的病焦急,心思根本不在结婚这件事上:“妈,还是先瞧病吧,把病瞧好了,比什么都重要。”

    “胡说!”安妈妈差点发火,声音高了八度,“瞧病哪比得了你的婚姻大事重要?我这病是怎么来的?还不是为你着急急出来的?隔壁老王的儿子比你小三岁,人家孩子都能打酱油了;你三婶家的闺女也怀上了,人家才二十四岁。你呢?眼见着三十岁的人了,一点儿也没打算?我……唉,我现在连串个门都要被人家问:‘你儿子啥时结婚呀?’真是……”说到这儿,似乎心里有着太多委屈似的,安妈妈又开始掉眼泪,“你说你,上学成绩比他们哪个都要好,工作也不差,模样长得也说得过去,怎么就……连媳妇都是现成的,你怎么就不着急结婚呢?这孩子……”

    “妈,我们不着急,真的不急。”安家杰试图表明什么,拉着乔小麦一起表白,“你看,媳妇都在这儿,又跑不了,我……我真的不着急。”

    “你不急,我急!你要等我死了再结吗?”安妈妈气得脸色涨红。

    这情景,突然让乔小麦觉得似曾相识,但不便深想,只得跟着安家杰一起安慰:“阿姨,家杰说得对,眼下最重要的不是结婚,而是你的身体。明天我们带你一起去找家大医院,咱们好好查查,好吗?”

    “我的身体我自己明白,一时半会儿死不了,顶多疼一下,痛一下,可再疼再痛也比不上……比不上临走了还见不着自己儿子结婚!”安妈妈倔强地说,“我不管,你们不结婚,我就不去医院!坚决不去!”

    她一坚持,大家没了主意。

    安家杰泪流满面。他一次次地恨自己,为什么不多回家陪陪父母?为什么平时不多打几个电话?此时,母亲身有重病,他却无能为力,为人子的悲哀莫过于“子欲养而亲不待”。眼下,他真怕母亲有个闪失,岂是一个遗憾了得!

    再三哀求,安妈妈还是坚决不去医院。

    乔小麦向安爸爸求救,本以为安爸爸会帮着说情,没料到,他的话更加让她为难。

    “劝过,没用。在家吧,她就说自己不舒服,查了结果也没告诉我……她的脾气我知道,自己不愿意做的事勉强也没用,所以……闺女,你们还是顺了她的意吧,一个老人最大的愿望就是看着自己的儿女该娶的娶,该嫁的嫁,这个事儿真的要拜托你!”

    安爸爸说得合情合理,乔小麦无从辩驳。

    “闺女,不是阿姨逼你们结婚,实在是你们年龄也不小了,怎么就没一点儿打算呢?早结婚早过小日子不好吗?”安妈妈拉过乔小麦的手,“上次一见你,我就觉得你这闺女懂事,最适合我们家杰,我打心眼儿里希望你能嫁给他。”

    多体己的话,可是婚姻这种大事,乔小麦不敢轻易点头,便将手缩回来,一脸的不自然:“阿姨,这事……这事实在急不得,能不能再商量?”

    “好,我们商量商量。”安妈妈顺从地点头,“婚姻大事自然需要商量,来,坐下,我们商量商量。”

    “我……”乔小麦被准婆婆连拉带扯地拽到身旁坐下。一屋子人的目光都投到了乔小麦身上,看得她左也不是右也不是,“这事不是咱们说商量就商量得了的,我至少还得跟我父母说一下吧?”

    搬出自己的父母作为挡路石,乔小麦为自己的急中生智得意了下,准婆婆再逼自己,总不会跑父母家里去催吧?

    却不料,准婆婆不知哪里来的精神,伸手就要乔小麦父母的电话:“我打给亲家,他们有什么要求,我们安家统统满足。”

    这一说,倒让乔小麦为难了。父母那边也是天天催婚,还需要商量什么?只好起身,装作进房间取电话,顺手拉过还傻立在一旁的安家杰进了卧室。

    关了门,乔小麦急得不知如何是好:“怎么办?怎么办呀?你妈这是逼婚啊!”

    安家杰的心思还停留在母亲的重病上:“她现在身体不好,你就不能顺着她吗?”

    “什么?顺着?安家杰,我们可是说好暂时不提结婚这事的,怎么你妈一来,就要顺着呢?”乔小麦不解。

    “她现在是个病人。你顺从她一下怎么了?”

    “怎么了?她要的不是东西,是婚姻!婚姻,你给得起这个承诺吗?”

    “有什么给不起的?不就是结婚吗?”

    “那你敢结吗?”

    “我……”被乔小麦问住,安家杰却不想认输,“怎么不敢结?不就是登个记、领个本吗?”

    “是这么简单吗?房子呢?筹备婚礼的钱呢?”乔小麦不无嘲弄之意,“安家杰,说话之前请先认清自己的身家。”

    “我是没钱,可没钱就不能结婚了吗?”

    “没钱结什么婚!裸婚呀?”乔小麦不满地大叫,“安家杰,你不会真的想玩裸婚吧?”

    “裸婚怎么了?多少人裸婚不都过得挺幸福吗?”

    “要裸你自己裸,我可没那心情!”尽管之前做过千般准备,也想过安家杰可以一无所有,但真到了结婚的关口,乔小麦突然意识到,自己压根儿接受不了裸婚这一说。

    “那你说,你想要什么?”安家杰不满地说,“我以前没发现你是这样的女人,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我怎样了?你又要说我是‘面包女’对不对?你还真有脸说,我倒要问问你,当初你说过送我房子送我车的,在哪儿呢?又画饼哄我吧?安家杰,我告诉你,我马上三十岁了,再不是二十出头那会儿那么好骗了,收起你的空中大饼吧,我要的是实实在在、看得见摸得着、能够填满肚子的实心饼!”

    “你……”安家杰想辩驳,一时又不知说什么才好。

    自从上次吵过之后,短暂的和好并没有使两个人的思想发生改变。相反,在乔小麦看来,过去的自己要多傻就有多傻,什么也不要,只要眼前这个男人,这是多么幼稚的女人才干得出来的傻事!从安家杰跟同事陈莱茜午夜暧昧的那刻起,她的心其实已经开始一点点儿发生改变了。她知道,自己应该相信安家杰,可相信了这一次,谁能保证下一次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最主要的是,租房子、搬家、生活费这些生活琐事已经打碎了她对婚姻的美好向往。与其让自己在婚姻里熬成黄脸婆,倒不如好好地继续享受单身生活。

    当然,安家杰也一样。上次的大吵还是有成果的,那就是乔小麦不再伸手跟他讨生活费,相反,还把工资卡还给了他,随他去花。突然恢复了单身时的自由,他还没享受几天,如果结婚,这些权利会再次失去,他怎么舍得?眼下不是他想结婚,只是想圆母亲一个心愿。

    想到这儿,安家杰不得不求乔小麦:“小麦,看在我妈病得那么重的份儿上,咱们好好商量一下结婚的事,成吗?”

    为数不多的低头,乔小麦还是很受用的。可是,想到刚刚准婆婆逼婚的劲头,乔小麦禁不住怀疑:“你妈是真病还是假病?我看她逼婚的时候倒是蛮有精神的,脸色都红润了呢。”

    “你胡说什么!什么叫真病假病?哪有人愿意往自己身上揽病啊?再说,我妈本来胃就不好,怕花钱,才拖到今天……”安家杰一脸懊恼,“是我不好,一直答应她来瞧病,可我还是没做到,我这个当儿子的太失职了!”

    看安家杰一脸愧疚,乔小麦的心也软了下来,上前安慰道:“怎么能怪你呢,别太自责,眼下要做的,就是顺着她的心意,让她有生之年多些快乐和幸福,你说呢?”

    “所以,我们只能结婚。”安家杰拉过乔小麦的手,“你愿意吗?”

    乔小麦有那么一刻的慌张。

    这是求婚吗?她在心里默默地问自己。感觉是,又感觉不是。在她心里,求婚应该有烛光晚餐,有鲜花,还要有戒指。眼下就这么突然地来了,她觉得不适应。再回味一下安家杰刚才说的话,又心生不满,什么叫“我们只能结婚”?哪对情侣不是欢天喜地地结婚?怎么听着就觉得他们是被逼无奈呢?

    “家杰,你觉得……我们现在的状态,适合结婚吗?”

    其实,乔小麦的担心也是安家杰的担心。如果不是母亲突然得病,他或许还想再多享受几年单身生活。可眼下容不得他享受,更容不得他多想,他认为自己能做的就是赶紧结婚,给父母一个交代。

    “那你有什么想法?”

    “我不知道。我只是觉得……觉得结婚不是最好的选择。”乔小麦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我……”安家杰本来想说他也是,又觉得不妥,“我觉得也是仓促了些,不行……我们再跟我爸妈商量一下。”

    “嗯,好。”仿佛得了赦免,乔小麦赶紧跟在安家杰身后走进客厅。

    客厅里的安家二老正低头嘀咕着什么,见他们出来,立即笑脸相迎,安妈妈抢先说:“怎么?商量好了吧?日子我们刚才也定好了,有两个日子,你们来选一个,一个是年末……”

    没等安妈妈说完,安家杰先打断了:“妈,我和小麦暂时还没有结婚的打算……”

    这下轮到母亲打断他的话:“什么叫暂时不打算?你们想……想气死我呀?”说完,一口气上不来,头一歪,人就倒了下去。

    这一下,几个人立马慌了。

    (四)老王出轨了

    好不容易把安妈妈唤醒,安家杰慌了神,怎么也要把母亲带到医院去。可安妈妈不去,她虚弱地喘着气,说:“让你们气死已经够丢人了,还想把这人丢到医院去吗?我不去!”

    如此坚决的反对,令安家杰和乔小麦觉得他们仿佛成了杀人凶手。两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这时安爸爸说话了:“你们还是答应了吧,这婚早结也是结,晚结也是结,怎么就那么难呢?我和你妈刚才也商量了,在大城市生活压力大,我们能帮一把就帮一把。”说到这儿,把头转向乔小麦:“闺女,我们知道,现在年轻人结婚房子车子都要,我们家条件算不上小康,一下子拿出一两百万买房子确实有困难,但是请你放心,首付我们怎么挤也会挤出来。当然,以后还贷款有压力,你们也不用怕,我们老两口有退休金,也商量好了,我的工资一分不花,拿来帮你们还贷款,你妈的工资我俩生活就够了。你们看,这样安排行吗?”

    安爸爸的话说得中肯极了。

    如果不是突然对婚姻产生恐惧,乔小麦或许早就感动得点头了。但此刻她很清楚,就算自己点了头,那也只是感动,没做好婚姻准备的不仅是自己,还有安家杰。

    “家杰,你说怎么办?”乔小麦适时将问题抛给安家杰。

    安家杰深知她的用意,面对父母,也显得颇为无奈:“我……我不知道。”

    “你这孩子,怎么会不知道呢?婚姻这种大事,你怎么能说不知道!”安妈妈首先不答应,逼问儿子,“你和小麦已经在一起了,早晚不得给人家一个交代吗?你喜欢小麦,难道不是吗?你对她好,她对你好,这不就是感情吗?妈就不明白,年轻人天天喊着情呀爱呀的,怎么就不能结婚呢?”

    安妈妈这番话倒是说进了两个人的心里。

    在各自心里,他们从不否认对彼此的爱。尽管随着时光流逝,那份爱有些许倦怠,但分不开,舍不下,一种浓浓的眷恋告诉他们,两人还是相爱的。

    既然相爱的人总能得到祝福,为什么就不能勇敢地结婚?

    似乎是安家杰先领悟到这个道理的,想想自己对乔小麦这两年的亏欠,心里生出些许不忍:“小麦,对不起,这两年我让你受苦了。今天我当着我爸妈的面儿告诉你,其实你是个好女孩,能认识你,我很幸运,能跟你在一起,我觉得自己也很幸福。我妈说得对,既然我俩相爱,为什么就不能尝试着走进婚姻呢?我知道,婚姻要面临太多现实的问题,我不敢说自己会让你锦衣玉食,但请你相信我,我有一口吃的肯定先给你,有一件衣服也肯定披在你的身上,就算再清苦,我也一定要让你感受到世上最温暖的幸福,你还相信我吗?”

    如此动听的话,好久没听过了。乔小麦的心悸动着,仿佛回到了恋爱那会儿。男人在恋爱时说的话总能打动女人的心扉,尽管这些话无从考证,更无法印证。

    “我一直都是相信你的。”乔小麦肯定地回答。

    “那……我们……结婚好吗?”安家杰拉起乔小麦的手,“结婚吧,好不好?”

    “……”

    乔小麦还是犹豫了一下,一旁的安家二老急了:“答应吧,好孩子。”

    “好吧,我们结婚吧。”乔小麦努力了许久,终于吐出这句话,内心却是兵荒马乱。

    看到两个年轻人爽快地点了头,安家二老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安妈妈脸色涨红,一副心满意足的模样,还十分慷慨地把自己手上的金戒指摘下来给乔小麦戴上:“这个算是婆婆送的见面礼,收下,收下。”

    乔小麦一脸微笑地道谢,转身进了厨房,却被准婆婆一把拉了出来:“怎么能让新媳妇进厨房呢,我来,我来,哈哈哈……”

    准婆婆笑得爽朗,拉乔小麦的力气大得出奇,这让乔小麦十分怀疑,她还是刚才那个病入膏肓的老人吗?

    一家人终于吃了顿团圆饭,欢天喜地地收场。准婆婆甚至包揽了洗碗的活儿,这让乔小麦很感激。来者是客,两位老人一来,自己反倒成了客,被人伺候的感觉颇为受用。

    乔小麦进了卧室对着安家杰一个劲儿地感叹:“有婆婆疼的感觉真好啊!”

    安家杰跟着笑:“这么快就进入新媳妇的角色啦?够行的呀!”

    被他这样一说,乔小麦的脸色微微沉下去,手上的戒指被她轻轻摘了下来,低头看了看,戒指上面的纹路已经被岁月的微尘覆盖,看得出来,年代久远。

    乔小麦把戒指递到安家杰面前,不由得叹了一口气:“这东西你还是收起来吧。”

    安家杰很不解:“你什么意思?”

    “刚才是在配合你演戏,戏散场了,道具自然应该归还。”乔小麦一脸无奈,“家杰,其实我看得出来,你并不想结婚,至少,不想这么早结婚。我也一样,我也不想嫁得太匆忙。”

    “我没演戏!”安家杰急了,“我是真的在求婚!”

    “你是真的在求婚,但你是求给你妈看的。如果不是你妈有病,你会跟我求婚吗?”乔小麦不满地说,“我们在一起两年零三个月,相互之间够了解的。这么长的时间里,你跟我求过婚吗?没有。我不相信两个人在一起这么久之后,你是对我有感觉才说出求婚的誓言来。今天是形势所迫,我理解,也配合,但那只是在你父母面前。我们单独相处的时候,就以真感觉面对吧,好不好?”

    “我……我不是一时兴起,我说那些话的时候,是很真诚的,你为什么就不相信我呢?”安家杰急切地解释,“是,我承认,我妈的病是一个原因,我不想让她这么痛苦地为我的婚事纠结,可我向你求婚也是真心实意的,这一点,你真的没有必要怀疑。”

    “我不怀疑,我也相信你是真心的。但是这份真心被你分成两份,一份是爱情,一份是亲情。我想要的求婚是单纯的爱情,我要你全心全意毫无顾虑地来跟我求婚,我要你心里全是我,全是想跟我在一起的念头。那样的求婚,我想,我会答应的。”乔小麦无比固执,“安家杰,爱一个人需要全心全意,而不是为了别的原因拿结婚来搪塞感情。”

    “……”

    被乔小麦一通反驳,安家杰突然失语。其实他也明白,尽管刚刚的求婚是真诚的,没有老妈这味药引子,他怕也难开口。是自己不真诚在先,难怪乔小麦生气。

    安家杰想道歉,张了张嘴,又觉得此刻说什么都是多余的,是没有诚意的,只好沉默着。

    乔小麦又道:“家杰,我觉得我们之间的感情出现了问题。”

    “哦?”

    “前几天你和那个‘烟台苹果’交往的时候,我就在想,是不是相处时间久了,咱俩之间没有了激情,所以你才出去寻找。后来想想,其实也不单纯是激情的事,激情再深也敌不过感情,是感情出了缝隙,所以才让别人插了一脚。”乔小麦边说边思索,“我知道,总对着一盘菜难免会生厌。我不明白的是,短短两年,为什么我们的感情就淡了呢?所以我不敢想象,再过一个两年,甚至二十年之后,我们会过成什么样?”

    “我解释过了,我和陈莱茜什么事也没有。”安家杰再次重申,“真的只是工作关系。”

    “太多的男女关系开始时都是单纯的,后来慢慢就不单纯了,因为男人和女人最容易产生的就是激素作用下的相互吸引,更何况,你正当年,她正青春。”乔小麦将安家杰的话打了回去,“好了,我知道你要解释什么,我们暂且先不谈这个问题,只说结婚这件事吧。你父母这样逼婚真够绝的。我们不得不答应,但万一他们真的定好日子让我们结婚,那怎么办才好?”

    安家杰被问住了,他确实不知如何是好。这时他的手机响了,这一响,同时让两个人的神经紧张起来。

    时间已经不算早,乔小麦认定这是个暧昧的电话,而安家杰也一样,他不希望这时候陈莱茜再给自己和乔小麦之间添什么枝节。

    两人相互望了一眼,眼神里是彼此都读得懂的内容。好半天,电话依然在响。安家杰想回避显然是不可能的,只好不情愿地拿了起来。一看来电,他笑了。

    “是老王的。”安家杰如释重负,“这家伙,这么晚了还打骚扰电话,看我怎么收拾他!”

    乔小麦也舒了一口气:“这么晚了,不是叫你出去喝酒,就是喊你一起出去happy,还会有什么好事?我可告诉你,这个老王人太精明,看着不太靠谱,你跟他交往最好小心一点……”她还没唠叨完,那头安家杰的电话已经接了一半。

    电话那头一直在说着什么,安家杰的表情渐渐变得凝重起来,自始至终只是静静地听着,一句话也没说。

    电话挂断,乔小麦不满地抱怨:“不会是真叫你出去喝酒吧?”

    安家杰没有直接回答,坐在那里愣了很久才吐出一句话:“老王出轨了。”

    “啊?他……他不是快要结婚了吗?”

    “就是因为要结婚,压力大,所以才没把持住……”

    “这事他为什么要跟你说?又不是光明正大的事,值得炫耀么?要是他老婆哪天知道了,还不杀了他呀!”乔小麦心生愤懑,同为女人,深知遭受男人背叛是多么痛苦的一件事,便忍不住为老王媳妇抱屈起来,“太不像话了!嫁给这种男人也太可怕了!”

    “更可怕的事情还在后边……”安家杰幽幽地吐出一句话。

    (五)逼上梁山

    女人恐婚是怕婚后爱情流失外加生活磨难,男人恐婚是怕负担不起女人的情深外加生活压力。当一对男女因自身原因背离婚姻轨道,他们之间的爱情其实已经消磨殆尽,接下来最想做的事,就是各寻新欢。

    老王出轨这件事,安家杰早有预感,筹备婚礼时老王曾无数次对他暗示:“结婚实属无奈,如果不是老婆肚子大了,我还想再过几年单身生活。男人一结婚,天天被女人管束,就没意思了。”说归说,安家杰没料到老王会真的出轨,还被抓了个现形,这技术也太差了。这还不是主要的,最让安家杰意外的是,因为多次洞悉老王有异心,准媳妇早就做了多手准备,先是把老王存折上的钱取光移走,接下来不动声色地做了流产。一切安排得如此妥当,看得出来,这是一个不打无准备之仗的女人。

    “别卖关子,究竟怎么了?”看安家杰许久不语,乔小麦急了,追问道。

    “被他老婆发现了,一气之下,他老婆流产了。”

    “啊?”

    “估计,老王的婚姻也流产了。”安家杰叹气,“这小子也太不小心了!”

    这话在乔小麦听来,还真是可气:“什么叫太不小心?你的意思是,男人可以出轨但是要小心一点儿,是吗?”

    安家杰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赶忙说:“我不是那个意思。”

    “你是不是这个意思我不管,你有这个心就不可以!”

    乔小麦生气了,心想男人确实没有一个好东西,身为女人跟他们一起背负生活压力已属不易,还要天天担惊受怕地看着男人那颗蠢蠢欲动的心,想来这婚姻也算不得一桩好事。心中有气,乔小麦索性拿了被子,一个人盖上,丢一个冷背给对方。

    这一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怎么睡都睡不着:一会儿是准婆婆逼婚,一会儿是安家杰半真半假地求婚,最后来了老王出轨的桥段,乔小麦甚至连老王媳妇绝望的表情都能想象出来。一个个人影最终幻化成一记记重锤,打得她脑袋生疼。

    乔小麦越想越怕,如果哪天真结了婚,安家杰也做出背叛自己的事情,又该如何是好?她这才明白过来,自己为何突然对婚姻失去了向往。

    看看身旁的安家杰,又觉得他不像那种人,毕竟有多年感情在。可是一想到那个陈莱茜,不免又责备自己过于乐观。男人不出轨不是自身多高尚,只是时机还不成熟。

    这样一想,更加没有睡意。脑子用得多了,乔小麦竟觉得口渴得厉害,忍不住起身去厨房。

    路过准公婆睡的客厅,客厅灯是关着的,耳尖的乔小麦还是听到了准婆婆忽高忽低的说话声,怕公婆对自己这个新媳妇有什么成见,便忍不住多听了几句。不听则已,这一听,倒听出了好大的一个意外。

    准婆婆正责备准公公:“你这老头子千好万好就是脑子不好,如果我不装病,俩孩子能这么痛快地答应结婚吗?我这也是为他们好!再说了,咱们那院哪家不是抱上孙子了?我倒好,连新媳妇的茶都没喝上,冤不冤呀我……”

    怕自己听错了,乔小麦没敢吱声。再细听,公公的声音传来:“死老婆子,装什么不好你装病,把我们都吓坏了你知道不?还有,你装什么病不好,非装胃癌,那不是咒自己吗?”

    ……

    下面的话,乔小麦不想再听。

    真相再明白不过,准婆婆装病,安家杰无奈求婚,自己被逼接受。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准婆婆策划出来的。

    还有什么可说的?这婚,就算想结,也已然没了心情。

    连水都忘了拿,乔小麦慢慢地踱回卧室。此时,安家杰也没睡着,一个翻身起来,见着她就问:“小麦,你说,我要不要去看看老王?在电话里听着他特别不好,好像是喝多了……”

    “一人做事一人当,谁让他那么不负责任?活该!深更半夜的,你去看他?我看你还是先管好自己吧!”乔小麦没好气地背过身去,再不理他。

    安家杰受了一番奚落,再不敢多话。过去乔小麦就反对过他跟老王交往,总说老王不踏实,今天再发生这样的事,他以为乔小麦会把对老王的成见转嫁到自己身上,更怕深究下去再扯出“烟台苹果”之类的尴尬问题,索性闭了嘴。

    他不知道,此时乔小麦脑子里全是准公婆之间的对话。

    她琢磨着,这些话是否应该告诉安家杰。不说,心里别扭,说了吧,刚刚发生的那幕求婚日后一定会成为笑柄。至少准婆婆会得意地认为,是她的装病成全了自己和安家杰的婚姻。这不是乔小麦想要的结局。可一旦说了,安家杰会相信自己吗?他会不会觉得自己在找理由不结婚呢?抑或,他会不会也为刚刚的求婚而后悔?想到这儿,乔小麦突然想试探一下。

    她想,一旦对方知道了真相,一定会去质问父母,如果他第一时间跑去质问,那只能说明其实他求婚也是被逼的;相反,如果他不质问,反而将错就错,那就说明他心里还是渴望和自己结婚的。

    结果不同,自己在安家杰心里的分量就不相同。

    婚姻不也需要一点儿冒险精神吗?如果是后者,乔小麦想,自己也是愿意将错就错的。

    “安家杰,你醒醒,我跟你说件事。”乔小麦轻轻地推了推安家杰,可对方已经睡熟,推了几次也没醒。

    乔小麦有些气馁:“什么时候都能睡得着,真像一头猪!”骂完了,心里的气儿也消了大半,加上时间确实很晚了,她也跟着迷迷糊糊地睡了。

    再醒来时,准婆婆已经大张旗鼓地准备好了早餐。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早餐实在太丰盛了,从玉米渣子粥到小米粥,再到西红柿蛋花汤和热牛奶,从白面小馒头到玉米面窝头,再到清汤小挂面和切片面包,统统都有,统统都热气腾腾。不知道她是从几点开始折腾的,竟然满满当当地摆了一桌子。

    乔小麦似醒非醒,以为自己进了饭馆,直到洗漱完毕,脑子清醒,再看一眼满桌子的吃食,这才惊呼:“阿姨,你这是……这是搞的自助早餐吗?”

    准婆婆一脸喜气:“就算是自助餐吧!哈哈,喜欢吗?如果喜欢,保证你以后天天都有得吃!这就是做我们安家媳妇最好的福利!”

    最后一句话让乔小麦刚刚伸出去拿面包的手停了一下,“安家媳妇”,这个称呼为时还早。她这一沉默,安妈妈觉察出来,问她:“有心事?没睡好?还是不喜欢吃?”

    “哦,不是。”乔小麦赶紧摇头。

    一家人吃得不亦乐乎,安家杰连喝两碗玉米粥还觉得不够,惹得安妈妈好一阵心疼:“哎哟,还是得有个家,瞧瞧,玉米粥都喝得这么香,可怜人哟。”

    “是呀,小麦,昨晚我跟你阿姨一夜没睡,合计怎么下聘礼呢。你们老家有什么规矩和礼仪,你说来听听,我们好早做准备。”安爸爸的话才是这个早晨的重点。

    “是呀,是呀,这婚呀,还是早早结了好,结了我们才放心。”准婆婆跟着附和。

    乔小麦手握牛奶,没有回应。昨晚偷听到的那些话瞬间冲进她脑子里,她不由得多看了一眼安家杰的母亲。她第一次觉得,这个准婆婆不简单。

    安家杰以为乔小麦不说话是不好意思,便抢着说:“爸,妈,我和小麦这个礼拜一定商量好所有的事,你们就别操心了。还有,妈,你的身体也不能太劳累,结婚的事我们既然答应了,就一定会好好操办。”

    儿子的回答让安妈妈心满意足,她把头转向乔小麦:“闺女,你还有什么意见?”

    乔小麦纠结着,不知如何回答,私下拉了拉安家杰的手腕:“别那么快。”

    “为什么?”安家杰不解。

    “不着急,我们不是说好的不着急吗?”

    “怎么能不着急?你不知道……”安家杰本来想说母亲的病,看一家人都在场,只好说,“你没看见我爸妈急成什么样了吗?”

    “可……可我们单位最近竞岗呢,哪有时间结婚。”乔小麦编了个借口。

    安家杰不乐意了:“乔小麦,你什么意思?昨天也没听你说什么竞岗呀?再说,竞岗对结婚有影响吗?就算有影响,又能有多大影响?以前也没见你这么上进过。你是不是又犯‘面包’瘾了,想提什么非分之想啊?”

    他的这个暗语,让乔小麦十分委屈,又十分生气:“什么‘面包’瘾?我……你想骂人也不必这样拐弯抹角吧?”

    “我怎么骂你了?是你不讲信誉欺骗大家好不好?”

    “我怎么就欺骗大家了?我哪里欺骗大家了?”乔小麦委屈地大叫道,“你怎么能这样说我!”

    “你出尔反尔,怎么就不是欺骗了?”安家杰不满地反驳,“以前也没发现你是这样的人呀!”他的话招来父母的一致认同,准婆婆帮儿子说话:“是呀,小麦,你昨天明明已经答应了,怎么又反悔了呢?做人可不能这样呀……”

    “我……”乔小麦已经不知所措,反复被安家杰误会,她有些吃不消,“怎么就成了我的错?是你们在说谎好不好?”

    “我们说谎?”被乔小麦如此一说,安家父母慌了,不知真相的安家杰倒火了,“乔小麦,你睡糊涂了吧?我们说什么谎了?”

    “你妈根本没病,装的!拿生病来忽悠人,逼咱们结婚,这不是说谎是什么?”被逼上梁山,乔小麦还是没忍住。

    年轻的她并不知道,说出真相的这刻,也注定了她和准公婆的良好关系就此被打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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