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王xx中-第一章女王幽会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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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唷,我的手刚刚不小心撞到桌子,你快看看有没有刮花了!」

    「你有没有常识呀?钻石会被刮花才怪,你担心桌面有没有被你的钻戒刮花比较实际!」

    「什么嘛,这是他第一次送我这么贵的东西耶,我当然要小心一点!」

    「拜托,如果求婚钻戒还送得小家子气的,这种男人不要也罢!」

    「你这就说得对!他说这只钻石有一克拉,而且色泽是F级的,都快要三万了……」

    「哎~你家那只对你真好,如果我男友也买一只给我,我立即嫁他!」

    他掩唇打了一个小呵欠。

    没有刻意要听,但女人们谈论起钻石实在太兴奋,高亢的声音传过来了。

    隔一个位置的男人敏感地侧了侧身,发出睡不安稳的呢喃。

    倒不是这呵欠吵醒了男人,而是他举起了手,方形钻戒闪到男人的眼睛。

    他将随便翻阅的杂志放回去,时装潮流资讯他早在上一季已知道了。

    所以他讨厌搭长途飞机,要多无聊有多无聊。

    尤其他永远搞不懂为什么那男人可以睡得像猪——光这个理由,他已经想辞退他了。

    经过男人的座位时,他打开男人前面的萤幕,顺手将音响扭到最大声。

    顺步来到小吧台,想来杯威士忌,谈话声仍吱喳不断。

    显然以为乘客已经入睡的空姐们,在休息室把臂闲聊,没有注意到他靠近。

    他倚于门边,天性使然又或是某种职业病,立即看到那颗闪耀。

    事实上,他在就学时常被同学以玩笑语气、带着妒羡地说他有双乌鸦眼睛。

    背对着他,显然说兴大起的女人高谈阔论着钻戒,面对着门口的女人发现了他,立即以手肘一撞同僚。女人的背脊一僵,倏地转过来,发出被口水呛到的声音:「陆……陆先生!」

    他微点了点头,手心向上,做了一个邀舞的手势:「让我看看。」

    女人不知所措,然后明了他的要求是什么,将手交叠上去。

    女人的羞赧维持不够两秒,他直接将那只钻戒脱了下来,在灯光下变换着角度审视。

    「……H级,0.80……」

    虽然他对自己的鉴定很有信心,还是习惯性地叫了:「安笙。」

    没回应,伸出去的手也空空荡荡,熟悉的重量没有落下。

    他转头,预期会在身边出现的男人睡得口水都流下来了,扭到最大的音响也影响不到半点。

    他微眯起眼睛,皮鞋喀喀喀地走回去。

    一手压在扶手上,另手抓起男人的领带,他轻轻扯了扯,没反应。

    如扯狗绳般,他猛力一扯!男人的喉咙发出古怪的声音。

    「咕!」

    安笙一瞪大眼睛,陆皙漂亮的下巴便近在咫尺。

    还没搞清楚发生什么事,他只知道颈骨快被勒到移位了:「……大……大少爷?」

    形状优美的薄唇开开合合,还没睡醒的他只听懂三个字——「放大镜」。

    「……我带着。」小巧的手持放大镜收在皮套之中,他从不离身。

    男人似乎认为他的答案是废话,索性自己搜索。

    话音刚下,就感到男人毫不犹豫地伸手,手指伸进西装内衬的暗袋中。带有体温的小东西突兀地被抽走,他的上司俐落地将透镜体滑出,以∞状的放大镜去鉴定不知打哪来的钻石。

    葱白修长的手指搭在金属上是那么优雅,而男人认真专注的侧脸足以迷倒任何人。身为同性、亦是下属的安笙也不得不咬牙承认这一点。

    不消说,跟在男人屁股后头,畏缩得像小鸡般的两个女人早已一脸痴醉。

    男人透过十倍放大镜看了不过三秒,就将放大镜随手抛回给他。

    「这颗钻石的净度顶多只有H级,不到一克拉,切工差了一点。如果要我来定价,绝对搆不着二万九的价钱。」

    女人诚惶诚恐地接回钻戒,花容刷白:「陆先生,你说的是真的吗?这颗钻石我男朋友花了快三万买下来的,我手上还有那张钻石的证明书,上头写着净度有F级……」

    女人说着说着都悄声了,她眼前的可是世界知名的钻石巨子,在她还不知道钻石是什么东西时,这男人已经当孩时玩具在把玩了!要请陆先生这珠宝专家鉴定,动辄收费高昂,但就是有钱都未必请得动呢……难道……她真的被骗了!?

    安笙听着他们的对话,不难猜出大概,就是奇怪他那好听点说是高傲、难听点说就是自负的上司竟然会主动做好事?以他的性格,一定是失眠所以闲得发慌了……

    安笙的眼珠子骨碌碌地转来转去,在两人脸上交替。

    那女人被一吓都快哭出来了,而他的上司还算有点良心,从口袋中拿手帕给女士抹泪……才怪。

    那男人拿出来的明显是名片:「你拿着我的名片到LU(注一)的任何一间门市,鉴定师会优先替你免费服务。如果你想再选购一颗真正高级的钻石,六折。」

    安笙发出哎哎两声,把眼神转开,看向窗外高空夜色。

    果然是狗改不了……不!是一宗小小的生意、提高盈利额的蛛丝马迹都不放过的商业奇才啊。

    听着女人受宠若惊、又哭又谢的声音,安笙暗暗忖度,不愧是陆皙——

    陆氏国际的帝王。

    打着方向盘,安笙将车头调好了角度,退出车位外……

    眼角一瞄,瞄到液晶数字又往后跳。

    「大少爷,我们到达时应该……」

    转头,只见后座的男人没几分钟已然睡沉了。

    安笙没好气地勾起嘴角,将车内因感光系统而亮着的灯跟收音机都关掉。

    乘了十多个小时的飞机已经够累了,何况陆皙还失眠,根本没休息过。

    安笙转身,有点艰难地向前仰,伸直手替男人扣上安全带。

    刚才向空姐们推销时是满溢自信的表情,这时男人合上眼睛时却恬静得像猫,连呼吸都是悄的,只有胸膛在规律起伏着,脸孔微侧,头颅靠在沙发上……

    安笙小心翼翼地拎起男人搁在膝盖上的手,紧张得像在搬移易碎水晶。

    但要拉出安全带才是真正艰辛,他背脊都伸得快抽筋了才终于搆到安全带,却无可避免地与陆皙贴得极近,都快脸贴脸了,也不知道是不是那男人的鼻子长得高,他总觉得下一秒就要碰到然后把他弄醒……要真的弄醒这皇帝,那就完了。

    一边诅咒自己干嘛多管闲事,他却没法把眼珠子从陆皙的脸上移走——

    即使这么近也看不出毛孔,皮肤还真好啊……广告中什么吹弹可破、像剥壳鸡蛋的肌肤就像这样吧。

    在任何人的审美观里,陆皙无疑也是长得很好看的人。

    他与这男人共事如此多年,已经不会再自惭形秽、也不会再目不转睛了,有时却仍会不小心被吸引。但这男人对他的魅力不在那张脸,而是此刻毫无防备、安心沉睡的姿态……

    好!停止、安笙你快停止胡思乱想!

    心底警铃大作,他赶忙将安全带拉下来,插进槽位里。

    额头迫不得已地抵在男人的胸膛上的几秒间,他感到温暖、听到心跳。证明这座冰山美人真的不是白瓷雕像,是活生生的。

    转回去抓上方向盘时,男人只是隐隐颤动着眼皮,没有醒来的迹象。

    他按压了一下疲累的双眼,再睁开,踩下油门开始驶上大马路。

    尽管他们已经快迟到了,他还是放慢车速、平稳行车,想让男人小寐多会儿。

    后头的车子一辆又一辆超越他,一辆货柜车驶上来,因为车头灯特别大颗光亮,让他瞄了一眼,货柜车是宝蓝色的,柜上漆了一只奔跑中的橘色狗。

    也太巧了吧。

    安笙绽出雀跃的笑容,卷下车窗,吹了声口哨。

    货柜车的司机诧异地伸出头来,看见是他后,转成惊喜的表情:「笙少!」

    安笙赶紧将手指搁在唇上:「嘘——」

    司机扭头看到了后座的大少爷,摆出糟糕了的表情,立即将声量调低了:「……怎么了?跟你家的皇帝去看演唱会?」

    正在红磡隧道中,向着红馆的方向。

    喜见久未会面的熟人,笑着寒暄一会、互相道别了后,货柜车消失在车阵中。

    目送那渐渐淡去的车尾灯,安笙继续驾车,思绪却飘远了……

    他记得,那一天,他也是驾着橘狗的货柜车的吧。

    「橘狗搬运」是他舅父的公司,以替人搬家为主。

    他为了很多能理直气壮吼出来的理由、跟人前人后都说不出口的原因而与父亲疏远了,不、别说是老爸,连父系亲戚几乎都断了联络。

    失去了老爸的经济援助也许是借口,总之,他就是不想再念书了。那时候,念书会让他觉得自己像个不事生产、只懂坐在教室里虚耗一整天的蠢蛋。他讨厌户头里一毛钱都没有的感觉,那让他没有安全感,他想要尽快铁铮铮地储笔钱让老妈以后的生活有依靠。

    他高中就辍学去舅父的公司打工,从最低阶的做起,驾车跟搬运一手包办。

    舅父快四十岁了还是光棍一名,膝下无儿无女,待他像儿子多于侄子,于是橘狗的人都说他以后是要继承的,玩笑着你一句「少爷」、我一句「笙少」的,叫着叫着竟然一直叫到现在,新进来的员工还以为他真是太子爷,就奇怪为什么好好一个太子不去外国念书,竟然去驾货柜车。

    那天,像过去几年任何一个炎夏天。

    毒辣的太阳挂在头上,仿佛追踪着他、透过车顶的铁皮照在他头上。

    上半身的工作服拉了下来,两只袖子绑在腰间,如果不是还顾及公司的形象,他早就脱掉湿漉漉还黏在背上的T恤了。

    他行驶的路途前半段路还算顺畅,之后却越驶越慢,到了最后,巨大的车阵已然成形,他被卡在比较前头的位置。

    他有点不安地看看手表,预约的时间快到了……奇怪,现在这时间竟然会塞车?该不会是撞车了吧?那就糟糕了,这下铁定要迟到了,要先跟客人说会迟到吗……

    车内小风扇的叽叽声,让他差点听不到外头的吵杂。

    但人声越来越吵杂了,陆续有些司机从车上下来,而且边伸长颈子看前面、脚步边向后退。

    他推开车门,跳下车,跑上前抓着其中一名司机:「大哥,前面怎么了?」

    那人转头,带一点慌乱神色:「哎,小子,你不要上去凑热闹了!也不知道会不会爆炸咧!」

    「爆炸!?」

    有什么车祸严重到会爆炸呀!?那不是只会在电影中出现吗?

    「对呀!不信你过去看看好了!」不满被质疑,司机自打嘴巴:「我告诉你,小伙子,这样的场面大叔我看得多了,就没看过撞得这么严重的,也不知道是不是那辆车被人动了手脚,整辆撞上安全岛,然后就不停漏油,油都快要漏到半米了!谁还敢过去啊?不要命了!?」

    安笙道了声谢,好奇地踮起脚尖,努力伸长颈子想看到现场。

    「那……大叔,你知道叫救护车了吗?车上没有人了吧?」

    大叔有点支吾以对:「呐……谁知道啊?车上应该没人了吧?油漏到这样,是人都会跑走的……就算车上真的有人,现在有谁敢去救啊?等警察来吧……」

    等大叔说到这里的时候,安笙已经挤到更前头了。

    更多离现场比较近的人离开了,他像一条小溪中逆进的鱼。很多人手握手机,警察、消防什么都叫过一遍了,自觉已经尽过责任。两、三人抓着他的肩膀叫他不要接近,他都回应「只是看看嘛」,大概觉得年轻人就是爱看热闹,他们都摇摇头不管他了。

    撞毁的车子是Benz,难怪会出现「车子被人动手脚」的阴谋论。

    不消说,里头的人非富则贵……

    蓦地,他瞪大眼睛:「里头还有人!」

    附近的人被他的大叫吓到,转头看他的样子像在说「这不是废话吗」。

    「喂,里头还有人耶!有人昏倒在里头了!」他抓着围观的某人,却被一把甩开。「喂……」

    「我们都知道里头还有人啊,可是谁敢过去啊!?随时会爆炸的耶!」

    「这是消防队的工作就让消防人员去做啦,反正他们才是专业……」

    「对呀!如果不小心伤到里头那些富豪还要反过来被告,那就真的是得不偿失了!」

    「车子很明显是被人做过手脚的,谁知道等下会不会谁按一个钮就爆炸了!」

    这样你一言我一句的,围观的司机们退得更远了,看他的眼神像在看神经病。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们见死不救:「可是……只要我们同心协力一定很快会救出他们的!不用很多人,两、三个人就好了,不会很久的,只要将里头的人救出来就……」

    他费尽口舌地劝说着,竟觉得自己像强人所难的推销员。

    「你这么不怕死、这样了不起就自己去救啊!不要拖人下水!」

    不知是谁冲着他吼这一句。

    他缓缓转过去,凶狠地瞪了那男人一眼,脱下那顶跟了他很多年的鸭舌帽,往地上一抛,就去了。他仍记得,帽面残旧脱色的橘狗目送着他的背影,但即使到了现在,他仍说不出那时是空有正义感使然、还是被气到肾上腺素上升。

    球鞋吱吱几声踩上了那滩不规则扩散的机油,踩出泡沫……

    他冲过去,车头撞到完全变形了,非常恐怖,连着车门也压曲了。

    车内有两人,司机额头流血倒在方向盘上,以他的力气,要救起成年男人很困难……只能先救乘客了。车窗没有开,他伸手进去扭开门锁,试了好几下才将车门打开。

    然后他看到后车厢的青年。

    青年看着他,自他接近开始便看着他。

    他很讶异那人并没有昏厥,而是半睁着涣散的眼睛。

    青年似乎撞到头部而半昏,但更引起他注意的是他一手按着胸口、表情痛苦、额头汗湿了。

    他当机立断把他抱出来,过程有点辛苦,因为他跟那人差不多岁数。

    「你怎么了!?喂,你撞到哪里了……哪里不舒服?」

    「……我……心脏……」

    在他的臂间,青年的头颅后仰,露出光洁的额头,吃力地吐出几个字。

    他用尽吃奶的力量横抱起青年,跑出车祸现场。

    身后,车子突然爆炸了。他被小型爆炸的威力迫得伏下身来,自然将那人护在身下。

    之后的细节他记不太起来了,脑海中烙下的鲜明印象只有那热得要人命的艳阳、青年的黑色短发铺在手臂上凉凉的感觉。

    其实,他压根儿没留意那人长什么样子,只知道他的睫毛长得很,在眼底拉出扇子般的阴影。还有,青年穿着校服,校徽是连他都听过,超级出名的贵族名校。

    爆炸的热气跟零散的碎片席卷而来。耳鸣让他头痛欲裂,声音逐渐回笼时,他听到细细的、虚弱的、沙哑的……令人心痛的声音——

    那人推开他的肩膀,呼唤着一个名字。

    那名字他没有概念,是那位不幸的司机的名字吧。

    青年瞪大一双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烧焦了、火花不断闪烁的车子。

    他第一次听到那么令人心碎的嗓音。

    小声到几乎听不见、不安到让人想安抚、抖颤到让人想抱拥。

    如吓坏的动物般低鸣,仿佛不保护着他,下一秒他就要整个粉碎了。

    那时候他遇上的陆皙,十八岁的他遇上的十八岁的陆皙。

    其实并不是好看到让人震撼,但那苍白的脸蛋、失去血色的唇瓣、惊慌的眼睛……

    却是病态得令人窒息、漂亮到令人心碎。

    唉……

    那时候蜷缩在他身下、躺在马路上心脏病发作的陆皙明明像病弱美青年,现在却是怪戾的、以折磨人为乐的画皮一只——虽然这可悲的事实他在救起陆皙第二天就得悉了,果然皮相是最不可信的东西,往事不堪回首啊……

    快要到红馆了……默默复习这遇人不淑的不堪往事,男人没有留意突然从后超速的车。

    「吱——」

    双线行车,跑车却如鬼影般突然硬生生切进他们的车头前,然后扬长而去。

    他吓到了,下意识地避开,将方向盘猛地向右一扭!

    「嗄——」

    惊恐的抽气声紧接响起,陆皙惊醒了。

    从后照镜看了看陆皙的情况,安笙立即将车子停在路肩,绕出去跑到后座。

    「大少爷!」他开门,情境跟那天如出一辙,竟有时光倒流的错觉了。

    男人已然坐起来,惊魂未定,一手按在自己的胸口上……

    他想也没想就将陆皙扳过来,很自然地一手按在他的左胸上,检查心脏的情况、拉过他左手从肩膀开始向下按压:「你怎么了!?胸口有没有在痛?多痛?给我一个数字。你的药呢?有没有带在身上?」

    对上司的心脏病发作很有经验的安笙,问题一个接一个如连珠炮发问。

    男人皱起好看的眉头,将安笙的手给甩开:「别动手动脚的……没事。」

    他只是不小心陷入了小寐……又作了关于那天的恶梦,然后车子突然剧晃让他惊醒过来了……

    「刚刚怎么了?」

    安笙绽出些许尴尬的笑容:「没事,只是刚刚有辆车从后头冲上来切到我们车前,我一时给吓到所以扭了方向盘……」

    在男人身上摸到药瓶子的形状他就安心了。

    虽然从不宣之于口,但他眼前这男人自十八岁遇上的人为车祸后,便在心底留下了深厚阴影,自小陪着他长大的司机在自己面前被炸得粉身碎骨,陆皙却从没有再提及那天的事、也没有接受任何心理医生的治疗,但他对于乘搭所有交通工具的恐惧不安,安笙都看在眼里。

    车祸后的一段时间,陆皙只要坐上高级房车的沙发就开始冒冷汗,双手握拳,浑身湿透,根本没办法搭私家车上下学,他都不知道跟陆皙挤了多少天的公共巴士跟小巴。

    直到现在,只有他当司机,陆皙才能全身放松到睡着,对于这点,他还是有丝自豪的……

    但男人的下一句立即让他自满的泡泡爆破。

    陆皙听完他突然扭盘煞车的理由,毫不留情地瞪了他一眼。

    「再切线就切你的头。」

    陆皙有点疑惑地看着不知何时系上的安全带,解开,推开车门直接下车。

    什么嘛,别人乱超车又不是我的错,别人要超车我也是控制不了的啊。

    总有一天他真的辞职,看这混蛋是不是要爬回去公司!

    气愤地想完后却悲哀地发现自己的价值只是代步工具,安笙哀怨地拉上后座车门,将钥匙交予泊车的年轻人后便跟上陆皙的脚步。

    怎么说呢……他们各有伴侣。

    他有没有情人传媒不关心,陆皙有女朋友可是报章头条了。

    从秘密通道走进会场,才走到一半就能感到地板的震动。

    整个红馆都被歌迷的热情所震动了吧,看来他们没有迟到太久。

    走上阶梯,果不其然,黑暗中一片萤光棒组成的蓝色海洋在整齐摇曳,非常壮观,歌迷们声嘶力竭大喊着偶像的名字,全站起来整齐有致地跺脚撼动了红馆。

    贴近舞台的歌迷们声泪俱下,既激动又感动地呼唤着「Yvonne」,一声又一声。

    被工作人员引领着,正准备步向后台的陆皙停了脚步,于是他也看向舞台。

    在后台透过电视机看跟身处现场的气氛真的不能比拟……

    舞台的设计简洁有型,用投射灯配合层层叠叠的纱布,在正中央托出似Y非Y字的羚羊角标志,那是Yvonne所设计的专用标志,即使不是她的歌迷也会知道,而歌迷将它画在脸上。

    在一阵比一阵澎湃的呼唤声下,现场的灯光全熄灭了。

    歌迷们知道偶像快将出来Encore了,纷纷欢呼起来。

    忽然,没有任何音乐的衬托,一段亢亮清晰的歌声打开了序幕。舞台的机关启动,中央的圆型小平台一直升起,直到三米多高,聚光灯打在一个人身上,那是Yvonne。

    歌迷们疯狂地尖叫欢呼,向上挥动双手,仿佛看见神祗。

    女人伸出双手,仿佛接受谁人的拥抱,以充满爆炸感的声音唱歌。

    歌德式层次分明的黑裙在台上闪闪发亮,看不出是婚纱或是丧服,穿在女人身上美得不可思议,隆起的伞型裙摆跟随节奏摇晃。女人放下长直的黑发,眼前绑了一条黑纱,头上配戴一双既尖且弯的羚羊角,角上全镶满了碎钻,耀目得令人无法直视。

    女人蒙着眼睛,双手大张在高台上歌唱,像绝望凄美的黑暗寡妇、亦像将奉献为祭品的地狱新娘,美丽得震憾吊诡。纵是安笙一个大男人看到这画面也感动得鸡皮疙瘩全部起立,他想不出有任何理由Yvonne会红不起来、或有任何理由让传媒质疑她的歌唱实力。

    一曲献唱完毕,现场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声音,被震慑得回不过神。

    直到Yvonne摘下眼带,突然撕下裙摆抛走,露出一双性感长腿,鼓声响起,她开始在高台上劲歌热舞,于是众人如梦初醒、掌声雷动,跟随着又跳又唱……

    看到这儿,陆皙再动起脚步,走进后台。

    明明看到正精彩,安笙有点可惜地跟上去。聚在现场转播的电视机旁的工作人员看见他们来了,主动让出位置来,娱乐公司的高层迫不及待地过来招呼大客户。「陆副总,这么赏面大驾光临啊?怎么不先通知一声我们好让我们接待你?」

    「刚好有时间所以过来看看。」

    「哎呀、你贵人事忙还抽空过来看看是我们的荣幸呀!我们家的Y承蒙你照顾了,陆总你看看,小Y现在就戴着贵公司赞助的钻石羚角,多抢眼呀,广告商方面的反应很好,演唱会前后都有好几个广告希望她戴上这双羚角出镜……」

    陆皙伸出一手,截断了他滔滔不绝的话:「我刚在外头看到了。」

    「是哦、是哦……那……小Y快回后台了,陆总你可以在里头的房间先坐一下、等一下。」

    啰嗦不断的高层终于说了句男人满意的话,陆皙勾起礼貌的笑容,点点头:「好的。」

    他看得出陆皙已经累到不想跟任何人打交道了,但即使疲惫的笑容也非常有效果。

    那名高层立即噤若寒蝉,目不转睛地盯着陆皙看,脑袋全转着污秽念头。

    他咳咳两声,踏前一步:「可以麻烦你带路吗?」

    那高层大抵被他的身高震慑到了,搓着手说当然、当然,领他们去后台的休息室。

    这样一等就快两小时,陆皙边抽烟提神、边打开笔记型电脑来处理公司事务……他则是边看书边留意手表。

    他暗暗打个呵欠,快凌晨一点了,陆皙竟然还「性」致高昂,真佩服啊。

    他明白的,女人就是这样,需要男人分享跟称赞她们事业上的成功,不然以后别想爬上她们的床。

    就在他这样想的同时,有人敲了敲门,伸头进来说小Y要二度Encore,要再晚点才能回到后台,而且待的时间不长,很快又要出发去庆功宴。

    陆皙看了看手表:「安笙,把饭店房间的钥匙给Yvonne,让她结束所有行程后过来。我先去饭店。」

    「花我已经准备了,礼物在饭店的房中。」饭店会派专车接送陆皙过去,短短的车程这男人倒是没问题的。

    男人大略点了点头就离去了。

    目送男人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之中,他揉了揉发痛的额角,努力集中精神看书。

    那被他翻得快烂的书不是什么休闲书籍,而是考取珠宝鉴定师的笔记。他上司早已在美国考取了GIA的研究宝石学家资格,为了提升他对公司的价值因此要求他考取同样资格,要服侍那皇帝跟念书上课可不是容易的事,他已经第二次考失败了,考第三次再不合格就死定了……那变态还很喜欢来个突击抽考,随便在店面拿一堆钻石要他鉴定——毕竟LU没什么多,就是钻石最多。

    温习得太入神了,他默记着艰涩的专有名词,没有发觉身后有人接近……

    突然,一阵冰凉的触感贴上来,他的脑袋就多长了两根羚角。

    「看看我找到了什么!?一只落单的小羚羊!怎么了?监管你的大狮子哪去了?」

    他转头,没好气地将两根羚角拿下来,轻放在桌上。

    拜托,这两根贴满碎钻的羚角少说一千万,此女竟然视作等闲。

    「Yvonne小姐,陆先生坐了十多小时飞机回香港,为了见你一下机就风尘仆仆地赶来了。」

    Yvonne脸上的妆仍未洗去,长腿在夸张的裙摆下大剌剌露出。安笙光看那起码三吋高的鞋跟就觉得脚都痛起来了,不知道她如何穿着那双鬼东西又唱又跳。

    Yvonne转了个圈,摊大双手:「那他人呢?涂了隐形药水?」

    「陆先生因为太累所以先回饭店休息了,他请你庆功宴结束后过去。」

    Yvonne显然对陆皙的去向兴趣缺缺,她坐在安笙前面的桌上,跷起一双长腿:「那安先生你为什么没有跟他去?你留下来等我?」

    「我留下来是因为要给你饭店钥匙。」

    他从西装口袋抽出钥匙卡,在Yvonne面前摇了摇。

    女人仿佛认为他的答案很无趣地耸耸肩,故意将鞋跟踩在他的膝盖上,解下钻石耳环、项链、额上的水钻贴,将价值连城的钻饰逐样往他身上丢,把他当成人型的饰物盒,他张大手心一一接下。所有女人看见都会疯狂尖叫的东西,她竟当成是路边石头:「绒盒呢?」

    「哪知道?总之你公司赞助的我一样没少地还给你了。」

    幸好他早有预备。他将所有钻饰倒进准备好绒袋中,扳开Yvonne的手,将绒袋跟钥匙卡都摆进去:「拿着,等下看见陆先生自己还给他。别在庆功宴上喝太多酒,那些访问能推就推,快点去饭店,别让他等太久。」

    女人从小巧的鼻子中哼笑一声:「怎样?现在你是我老妈还是我老哥?口吻活像是我的经纪人,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将我安插在陆皙身边去谋他的身家呢。」

    「好了,有时间跟我在这里乱说话,不如快点卸妆去庆功宴。」

    他站起来,准备离去才瞄到孤零零搁置在一旁的花束,花束包装在精美的盒子中保持新鲜。他抽起来,送给身后的女人:「差点忘了,恭喜你这几场的演唱会完满成功。我已经猜到明天的娱乐头条会写什么了,你表现得很出色。」

    女人接过花束,像小女孩拆开圣诞礼物般,迫不及待地打开盒子,将价值不菲的玛格丽特拿出来,深深汲取香气。纵然演唱会的浓妆未褪,但她脸上纵放的笑容如此灿烂、纯真,不含任何杂质,竟比起她在舞台上的任何一个时刻更耀眼:「谢谢!你有来看我的表演吗!?」

    他点点头,刚刚的确是在台下观赏了一下子,精彩到仿佛要把人都吸进去了。

    「这是陆先生送给你的。」

    女人抬起脸凝视他,比歌迷送给她的任何一份礼物更珍惜地紧抱着那束花:「骗人,陆皙他从来不知道我喜欢什么花。只有你才会特地从日本空运玛格丽特给我,陆皙所有送我的礼物都是你选的,你以为我不知道?」

    「那是大少爷他吩咐……」

    女人突然贴近,将他为了集中精神温习而戴上的眼镜给摘下来:「安笙,我跟陆皙不是那种关系。也许你很难相信,但我跟他甚至还没有接过吻,也没有……」

    他忙不迭退后一步,拉开彼此的距离,接过她手上的眼镜:「Y,我知道你不是那种随便的女孩,你也不用向我交代你跟陆皙发展到什么阶段了。即使我记得你喜欢什么,那也是因为我们从小玩到大而已。」

    「我跟陆皙保持这种关系是为了你!只有这样我才可以常见到你……」

    「Y,如果你觉得陆皙是值得交的朋友就跟他保持联络,你要断掉这种联系也是你的自由。我不希望你是因为我才……不是你有什么地方不好,是我……我们不可能的。你明白吗?」

    Yvonne伸出来想要触碰他的手停在半空,无依无靠,他却没办法握着给予自欺欺人的安慰。他知道Y对陆皙没那方面的意思,甘愿被传媒乱写「包养小明星」的丑闻而跟陆皙保持联系也是因为他。但他……实在没办法偿还Y对他的这种情意,这份情沉重得让他要窒息了。

    「Y……」

    他来不及说些什么,休息室的门被敲了敲。

    经理人的声音传进来:「小Y,你好了没有!?车子跟记者们已经在外头等很久了!我们要出发了!」

    他立即扭开了门:「Y已经准备好了,我也应该走了。」

    「哎唷,原来安先生你也在啊!你们有什么事可以慢慢聊、慢慢聊,我不打扰你们了……」

    「不、我要走了,不耽误她的行程了。」

    他微笑婉拒了经理人的挽留,直直走出休息室,头也不回。

    因为他知道,只要他回头就会看见Yvonne。捧着一束仿佛被情人细心挑选过的鲜花,眼神却相反地像被遗弃的小猫般哀怨。

    「黑道千金靠黑势力打入娱圈!?」

    「Y公然呛声:我爸是老大,那又怎样!?」

    「歌迷力撑即使Y是黑社会大姐依然支持她!」

    各式各样的娱乐杂志堆在杂志架上。

    他骤眼一看,全是Y当封面,报导的却不是她加场再加场爆满的首个演唱会,而是黑道千金的丑闻,闹得沸沸扬扬的,报纸杂志争相报导。

    从好的方向想,毕竟是人红了,所以过去才有被挖出来放大的价值,要人不红了,就是Y老爸是靠卖毒品起家的也不会有人报导。

    Y所言非虚,她老爸是黑道老大的事被挖出来了。他今天才从奥地利回香港所以不知道。

    他抽出其中一本,随便翻了翻,兴趣缺缺地放回去。

    ……不知道大少爷看见之后会有什么反应呢?

    坐在饭店大厅,他百无聊赖地第十三次看手表。

    快四点了,Y的庆功宴早已结束,赶到饭店密会陆皙了吧。

    也不知道她所谓「甚至还没有接过吻」的幽会要持续到几点……他这个陆皙专用压榨的司机也只能一直等下去,直到那男人玩到心满意足,愿意回家为止了。

    全身放松地倒在沙发上,头往后靠,浏海全都滑下来了……

    上下颠倒的视野中,饭店大厅空空荡荡的,只有小猫三两只。

    忽然,他捕捉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他一吓,立即坐直身子,揉了揉疲累的眼睛……不可能的,他怎么会在这儿出现!?

    说时迟、那时快,男人已经看见了他,雀跃地跑到他面前:「Ansson!你真的在这儿!」

    「你为什么会在这儿的!?」

    他皱眉,避开男人伸过来的手臂:「我记得没有告诉过你我在这儿……」

    「拜托,你以为我是干哪一行的?我是记者,消息最灵通了!全世界都知道陆皙才从奥地利的工厂回来就立即在饭店密会Yvonne了,早不是什么秘密了!我现在看见你在这儿就更确定了。」

    「Yvonne跟大少爷不是那种关系,你不要乱写……」

    「好了吧,男人跟女人来饭店开房还会什么事!?即使男人跟男人来饭店开房我也是这样写的……要我不乱写,就要看看你的表现如何了,Ansson。」

    男人毫不避忌周围的眼光,露骨地扯一扯他的领带结。

    他扯开男人的手,却惊觉牵手的姿态更暧昧,便像烫到般松开了手。

    男人显然心情大好,伸手将他拉松的领带系好、推高:「放心吧,Ansson,我的同行全都守在饭店出口恭迎那对玉女金童大驾光临,准备放上明天的杂志封面。没人会留意到这边的。」

    「不要在这儿动手动脚的。」

    「那也可以啊。趁你的大少爷还没完事,我们还有时间开房玩玩,你说是吧?」

    他狠瞪男人一眼,男人毫不在意地将双手插进夹克口袋中,仿佛下一秒就会抽出笔记本,涂涂写写即兴想到的新剧情,好让Y的丑闻更加精彩、更加恶毒,而丑闻的主角之一将会是陆皙。而,即使这男人今晚照不到任何Y跟陆皙的相片也好,他总有爆不完的料,安笙清楚他手上威胁自己的筹码有多少……

    他用力闭闭眼,妥协地站起来,走向饭店柜台:「跟我来。」

    男人洋洋得意地在他身后大笑,从夹克中抽出手来,两手空空如也。

    「Ansson,你真的可爱到让人舍不得不欺负你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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