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家伙,这个张全家的还怕口说无凭,居然连锅都给端过来了。锅里炖着的是鸡汤,但能看出来熬着的辅料里,那黑漆漆的一团就老太太赏给沈长乐的补品。
先前还只是怀疑,这会当真瞧见了证据,连老太太都震怒,拍着桌子就是骂道:“好一个刁奴,竟然这般胆大,偷了主子的东西不说,还要诬陷主子。我看她是浑身都是胆……”
“不仅如此,奴婢还在徐嬷嬷家里头搜到一小截人参,虽然那徐福一口咬定是他自家买的,可这样的人参,便是咱们府里,也得是主子才能用的,所以奴才猜测,定是那徐嬷嬷偷偷从三姑娘的库房里面拿的,”张全家的又从袖子中拿出一个小布包,一打开里面确实是一小段人参。
这会连沈令承都皱眉了,看来这个徐嬷嬷这样偷东西,也不是一回两回了。若不是这会被如谙撞破,只怕就是把长乐的库房搬空了,都没人会知道吧。
“审,给我好好的审,看看她还偷了什么东西,”老太太虽然如今慈眉善目,可年纪的时候,那也是杀伐决断的国公夫人。
所以她深知这样的奴才,一旦抓住一个,就该杀鸡儆猴,让剩下的人都瞧瞧。若是敢贪墨主人家的东西,就是再经年的老嬷嬷,都叫你彻底没了脸面。
沈令承也点头,说道:“今个先将徐家人都看管起来,明日派人再去搜查,我看她可不止就偷了这么一小截人参的事情。”
这事到这里,三个小的,也不适合再听下去了。
沈令承便让丫鬟带着沈长乐回去,偏生沈如谙非要亲自送妹妹。说是他错怪了自己的好妹妹,要好生地给妹妹赔礼道歉。
至于最后连带着沈如诲都一块去送沈长乐。三人一块出了门,沈如诲从丫鬟手中接过六角宫灯,沈长乐站在他的旁边,他伸手牵起她软软的小手。
她的另一边站着沈如谙,正冲着看管徐嬷嬷的小屋子,吹了一声响亮的口哨。
丫鬟们跟在他们的身后,不近也远的距离,刚好将他们的话隔断。
“你们两个啊……”沈如诲叹了一口气,低头看着身边的小家伙。
沈长乐抬起头,握着他的手掌,轻声问:“哥哥在生气吗?”
“哥哥为什么要生气?”沈如诲反问,她被问地噎住了,半晌都说不出来。
倒是一旁的沈如谙见他们打着哑谜,便不耐烦地说道:“不过就是个奴才而已。”
“是啊,就是个奴才,”沈如诲的声音里面夹杂着压抑的愤怒,他并不是生气沈长乐他们两人。他只是生气,他的妹妹要惩处一个奴才,居然要绕这么大的圈子,这样的小心翼翼。
他心疼。
今晚月色清亮,银辉洒满整个大地,微风轻摇,不远处的湖面上泛着一波银光。这样美好的月色,却掩不住他眼中的心疼。
“大哥哥,”沈长乐忍不住拉他的衣袖。
“你别生气了,我只是顾虑她是娘亲生前的奴才罢了,”沈长乐遥望着那一片银湖,都说天际之上有银河,她的娘亲会在银河边上往下看吗?会看着她吗?
她不是顾忌一个奴才,她只是不愿她的娘亲身上,沾染着一丁点小小的瑕疵。
“以后不许再这样了,”沈如诲看着她,轻声说:“要是再有奴才伺候的不经心,你只管和大哥哥说。我会保护你的。”
沈长乐抿嘴一笑,眼睛中都透着欢快。
一旁的沈如谙不愿让他独美,拍着胸脯说道:“也可以来跟二哥哥说,这会二哥哥和你配合的好吧。”
“胡闹,”沈如诲瞪了他一眼,显然是怪罪他,不该瞒着自己,这样的事情,应该一早就告诉他的。
可沈如谙好不容易和沈长乐,有了一点属于他们的小秘密,又怎么会舍得告诉他呢。
等沈长乐回了院子里,此时整个院子安静地连一根针落在地上,都能听见。他们刚到门口,就见对面正屋里面有人掀起帘子出来。
采薇是最先从屋子里出来的,急急地迎上来,笑着请安道:”姑娘可算回来了,奴婢刚烧了热水,这就去给姑娘泡茶吧。”
“都这么晚了,就不要再泡茶了,”沈长乐还没说话,沈如诲就皱眉说道。
茶水提神,这会要是再喝,只怕晚上就该睡不着了。沈如诲挑剔地看了一眼采薇,自从出了徐嬷嬷的事情之后,他如今看沈长乐院子里的人,怎么觉得都是那么不机灵。
采薇原本是想讨好,结果反而被训斥,吓得站在一旁瑟瑟发抖。
徐嬷嬷的事情也不是什么隐蔽的事情,这会估计整个沈府都知道。她风光的时候,就仗着自己是姑娘身边的老嬷嬷,得罪了不少人。这会被查出这样的事情,谁都知道,只怕她一家子都得倒大霉。
而这院子里头,和徐嬷嬷走得最近的采薇,自然就担惊受怕了。
沈如诲将沈长乐送了进去,就让她早点去休息。
第二天,果然吃了大事,去搜查的嬷嬷,居然在徐嬷嬷家中翻出了不少东西。这些东西是被埋在地上的,原本去搜查的人还不知道,后来还是徐嬷嬷的儿媳妇受不住吓唬,一口气全招了。
等一干婆子将东西挖出来的时候,谁都没敢看,直接交给了老太太。
沈令承是在外面被找回来的,结果一看到桌子上摆着的东西,有一对金手镯,倒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老太太脸色铁青,似乎气得不轻。
“娘,这是怎么了?”沈令承立即问道。
老太太砰地一下拍着桌子,说道:“我原以为她只是心眼小而已,没想到还生出这样恶毒的心思来。丢人呐。”
沈令承不明所以,但还是上前将锦盒打开,里面装着香料一样的东西。沈令承不知这一块香料,怎么就惹恼了老太太,立即笑道:“这些都是什么啊,惹得娘这么生气。”
“你坐下,”老太太严肃地说道。
沈令承也不敢再说什么,就是坐了下来,老太太轻声道:“我竟是还不知道,我们家也出了这样的人。堂堂一个正室,竟是处处盯着自己的小辈儿,我看她倒是不要脸面,这会索性我也不给她脸面了。”
沈令承面色露出奇怪的表情。
“这种香料看着和普通香料没什么不同,这对大人也没什么坏处,只是小孩子若是闻多了,只怕会成了侏儒,”老太太眼中闪过一丝恨意,林氏让人将这种害人的香料交给徐嬷嬷,存地是什么心思,只怕谁都知道。
沈令承大惊,立即道:“这是从徐嬷嬷家中搜出来的?”
“这刁奴已经招供了,这是林氏身边的张嬷嬷交给她的,”老太太恨道。
沈令承倒吸了一口气,若是这次没有发现的话,他的长乐,他的女儿……
“这个毒妇。”
作者有话要说:
第33章 回京
沈令承并非冲动的人,可此时他心中的怒火滔天,在罗汉床上一跃而起,下面走了两步。
“娘,”沈令承叫了一句。
老太太瞧着他,也是叹了一口气,轻声说道:“当初我便觉得她家世不好,只怕不是个宽厚良善之辈。可偏偏你岳母就是瞧中了她。我知道你岳母是怕不是自家人,会薄待了长乐他们。可你瞧瞧,这还不如外人呢。”
林氏是沈长乐的姨母,越是这样想想,便是越让人心寒。
自从沈锦出生之后,沈令承便不喜欢去林氏的院子,他觉得她说的每一句话都有深意,每一句话都那么地意有所指。他本不愿意将林氏想成那等十恶不赦的人,毕竟她是他女儿的亲生母亲。
可如今却发现,是他把她想得太过善良了。
沈令承叹了一口气,说道:“母亲,这事你觉得要如何?”
老太太叹了一口气,林氏正经地长房长媳,娶了这么一个媳妇,原本就是家门不幸了。若是真的闹出来,也只是让人瞧了卫国公府的笑话罢了。卫国公府的声誉不能因为林氏受损,而老太太也不能容忍一个个处处想着害自己孙女的人。
“这件事总要告诉你岳父岳母的,若不然咱们平白处置了林氏,倒是和他们生出了嫌隙,”老太太想了想,还是说道。
沈令承点头,他明白老太太的意思。
而此时他又坐回了罗汉床上,有些郑重又带着些许雀跃地说道:“娘,听说皇上要正式任命辜正芬大人成为内阁首辅了。”
老太太眼前一亮,她并非是对朝堂一窍不通的后宅老太太。当年老太爷还在的时候,不管什么事情都是和她有商有量的。毕竟老太太可是出身海宁卢家,祖上不仅出过状元,进士人数更是有几十人之重,是家学渊源的耕读世家。老太太当年也是京城响当当的才女,只是时间过去了太久,如今人家只记得她是卫国公府里尊贵的老夫人。
“好,好,”老太太连说了两声好,辜正芬乃是老国公爷的同窗,当年两人可是一齐在东山书院读书。就算两人一个出身勋贵世家,一个出身清贵之家,虽立场不同,却一直都是至亲好友。
如今老太太一听沈令承的话,便明白了他的意思。卫国公府离开京城太久了,如今算算,也是该回去的时候了。
“你打算什么时候启程回去?”老太太不是个含糊的性子,相反她十分杀伐决断,既然认准了一件事,就该最快最好地完成。
沈令承脸上扬起一抹笑,是打心底发出的。他和老太太之间母亲感情深厚,他自幼就看着母亲坚决果断地处理着每一件事。相比于那些只斤斤计较自己得失的内宅妇人,他的母亲却能着眼与大局,一切为了卫国公府着想。
“我即可就写信给岳父,说起来长乐出生到现在,还没见过外祖父和外祖母,所以我打算先把她送过去,再趁机将这次的事情,像岳父母请罪,”沈令承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老太太点头。
他出了院子,想了想,还是去了林氏的院子。
他到的时候,林氏正在哄沈锦睡觉。只是沈锦一见他进来,原本半眯着的眼睛,刷地一下睁开了,整个人就要从床上蹦起来。要不是林氏及时拉住了她,只怕她赤着脚就要窜出去了。
“好好睡觉,”沈令承神情温和地说。
“爹爹,”沈锦眼巴巴地看着他,似乎特别惊喜和意外他会在这个时候来。
沈令承见她身上只穿着家居的衣裳,连袜子都没穿,露出白白嫩嫩的小脚,立即说道:“锦儿要午了歇吗?”
“是啊,娘亲在哄我呢,我一点都睡不着,”沈锦撒娇说道。
林氏在旁边瞪了她一眼,似乎在教训她不许乱说话。可沈锦却一点都不在意,嘻嘻哈哈地就要去拉沈令承的衣袖。沈令承撇过头,不敢再看小女儿的脸。
他沉声吩咐丫鬟说道:“把五姑娘领出去吧。”
一旁的荷香抬头小心打量了林氏,见她点头,这才将沈锦抱到里间去。不过沈锦离开的时候,嘴里还念念叨叨的,似乎不高兴爹爹让人把自己抱走的事情。
林氏心里咯噔一下,显然是觉得沈令承这般,肯定是有话和自己说。林氏忍不住开始颤抖,虽然心底有说不出的小心思,但要是真的被发现,这简直比什么都可怕。
一想到那件事要是被发现,她……
“你有什么想和我说的吗?”沈令承轻声问道。
他的声音很轻,但绝对算不上柔和,反而是带着一股让人不战而栗的毛骨悚然。林氏只觉得周遭一下冷了下来,明明现在都已经七月,可突然她怎么觉得这么冷啊。
林氏立即摇头,颤抖地着问:“老爷说什么呢,妾身哪有什么话要和老爷说啊。”
“是吗?”沈令承叹了一口气,这一声叹息之中似乎暗藏着无数情绪,连他自己一时都分不清楚了。
林氏吓得浑身颤抖,脸色惨白,却还是咬着牙说道:“老爷,妾身真的不知道。”
“今个一早,老太太便派人抄了徐嬷嬷的家,你猜那些婆子在她家中发现了什么?”沈令承靠近她,轻声地说。
他说一句,林氏的脸色就白一层,到最后已经白地像纸一样。
一提到徐嬷嬷,林氏就知道,悬在自己心里的那把刀,终究还是落了下来。可她还是不死心,说不定徐嬷嬷还没招供呢,说不定她们压根不知道那香料是什么呢。
可是这些念头在她脑子里面转了一圈,她的脸色就白地没法子看下去。
“你怎么敢?”沈令承贴着她的耳朵,闻着她身上淡淡的香味,可是却还是抑制不住骨子里的恶心。
林氏脸色更加白了,她颤了半晌,终于还是克制不住,喊道:“老爷,妾身冤枉啊。那徐嬷嬷都是血口喷人,那香料根本就不是我的,不是我交给她的。”
她已经彻底慌乱了,只想尽快将自己撇出去,这件事和她没有关系。
可谁知,她一说完,沈令承霍地往后退了两步,眼睛冷冷地盯着她。这一次他的眼神森冷,看得林氏从骨头缝中冒着寒气。
“我还没说是香料呢,你怎么知道的?”沈令承问她。
这一次林氏吓得连颤抖都忘记了,她直勾勾地盯着沈令承,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她完了。
完了。
“我刚才看着锦儿的时候,就觉得对不起她,”沈令承几乎是咬着牙在说话,而林氏显然不明白他的意思,可他也没让她久等,伸手抓着她的手臂,恨道:“长乐是你的亲外甥女,你当初嫁进来的时候,是怎么和岳母保证的?你就是这么报答她的,你就是这么害我的女儿的?”
“我没有,我没有,”林氏眼泪顺着眼角流了下来,此时正是初夏,可是她却犹如置身在冰窖之中一般,一阵又一阵的寒气,几乎将她淹没,她摇头喊道:“我没有。”
“还没有?你以为你那害人的东西,就没有人认识吗?我告诉你,就算没有人认识,我也会撬开徐嬷嬷的嘴。你这么多年来,收买她,监视长乐,你究竟是存着怎么恶毒的心思,是把我当成傻子吗?”沈令承扯着她的手臂,质问一句接着一句。
林氏往后退了一步,眼泪怎么都止不住。
“以后我会好好补偿锦姐儿的,”沈令承看着她轻声说。
他很抱歉要让沈锦,也成为和沈长乐一样没娘的孩子。可是有这样恶毒的娘亲在,还不如没有。
沈令承咬着牙,挥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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