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停下脚步，转过身看了看。人们头也不回地往东城区跑去，有传言说支援来了，政府在东城区设立了临时的安全区，放置路障、高压电网，还派出军队清理怪物，营救这座城市的幸存者。
陆遥也不知道消息是真是假，但还是选择了相信，打算找到白慕染以后就一同前往东城区。
那些面目狰狞的怪物就跟在人群后面追，这些没有智慧的生物和人类就像是达成了某种共识，他们都懒得管背道而驰的陆遥，看都没有看他一眼。
也许疯狂而又绝望的人群更能激起怪物的食欲。
陆遥回过头来，眼前是他每天都会走的一条路。
有时候跟染染出去玩，每每到了回校的时候，两人就要分别了，他都抱怨说校门口的这条路为什么修的这么短。
每隔几米都种着一棵参天大树，它们将车流汹涌的马路跟林荫小道隔开，粗壮的枝干延伸出来，密密麻麻的树叶遮住阳光，一些落叶零零散散地落在地上，陆遥和白慕染就手牵着手走散步，一边踢着这些树叶一边聊人生理想，没一会儿就走到尽头。
陆遥清楚的知道这条路需要走多少久、走多远、对面开着多少家他爱去的商店，甚至每家店的招牌他都烂熟于心，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可他就是觉得......好冷清。
这座城市变得熟悉而又陌生，冷清的可怕。
街上一个人也没有，有的商店还开着门，门口挂着的写字板上是有些俗套的促销活动，老板应该是没来得及收拾就忙着逃命去了。
陆遥面无表情地走在路上，拎着钢管看着满地的落叶，没来由的感觉到一丝孤独。
他突然感觉脑子很乱，脑海里不停的涌出各种各样的声音，有人在争吵。
“兄弟你在干嘛？这可是世界末日，快逃命去啊！你想去送死吗？你以为你是谁？”长着恶魔角的魔鬼蹦了出来，一连串婆婆妈妈的质问。
“那个女孩在等你，你不想失去她，快去吧。”这是穿着白衣的天使，头上顶着光圈，背后插着洁白的羽翼。
“你有能力去救她么？你只是个学生，别搞笑了，再不走你也要死了。”小恶魔喋喋不休，狠狠地敲着陆遥的脑袋，“她已经死了！不要过去！恶魔是不会撒谎的。”
小恶魔敲累了，就镇静下来，双臂环抱着漂浮在陆遥眼前，盘着腿一脸看穿世间万物的欠揍表情，“有时候事情并不会朝着理想的方向发展，为何不遵从自己的内心呢？你惧怕死亡所以你一直犹豫，既然这样为什么不去逃命？”
天使应该是懒得和他吵了，留下他一个人将陆遥的脑袋搅得乱七八糟。
“你很烦，知不知道。”陆遥淡淡地说。
“知道，因为我很了解你呀。”小恶魔笑着说，他翘着尾巴到处乱摆，很是悠闲的样子。
“知道就别嚷嚷了，我还要救人。”陆遥说。
“你救不了她。”小恶魔冷声说道，他突然收起笑脸，冷冰冰的盯着陆遥。
“你什么也做不了，她已经死了。”
“放你娘的狗屁。”陆遥破口大骂。
“嗯哼？那就试试看咯。”小恶魔摊摊手，嘴角噙着戏谑地笑。
陆遥如梦初醒，杂乱的脚步声自身后传来，他转过身，有只怪物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张着血盆大口就扑了过来。
怪物体型庞大，被病毒侵蚀的身体看起来就像是地狱里爬出来的魔鬼，扭曲的肌肉上密密麻麻的满是青筋的纹路，整个身体膨胀了一圈，双臂带着撕碎一切的力量感，衣物早已被撑破，赤红的躯体暴露在阳光下可怖至极，它嘶吼着朝陆遥冲了过来。
如果不是那张依稀分辨得出人形的脸，陆遥都不敢相信它以前会是人类这种生物。
陆遥想也没想就猛地手臂发力将钢管甩在它脑袋上，两者接触发出一声闷响，陆遥听见了头骨碎裂的声音，但是却感觉这一下打在了坚硬的石头上。
怪物头部遭受重击，脑袋一歪倒退数步，陆遥的手腕处传来麻痹感，手抖得险些抓不稳，那是钢管传来的反震力。
他有些诧异的愣在原地，这还算是打在人脑袋上了么？
不过他没有时间多想，清晰的“咔咔”声传来，怪物的脑袋都被打歪了，却机械般复位，那是骨骼相互摩擦的声音。
接着怪物就更加凶猛地扑了过来，似乎是气愤眼前这个“食物”的行为，看着怪物狰狞的模样，陆遥感受到致命的威胁，双腿有些发软，心跳到达每分钟一百八十次的极限，一时间忘了逃命也忘了反抗，竟是不知所措的愣在原地。
仅仅一秒钟的时间，怪物就扑倒了他，带着不可抵挡的巨力。
看着它巨大的裂口，露出里面的獠牙，陆遥的眼神呆滞，画面定格在了这一刻。
时间似乎静止了，一幕幕画面迅速的从脑海中闪过，也许这是老天爷对每个人的恩惠，让他们临死前回顾自己的一生。
他看见了好多人，一直罩着他的兄弟们，自己的混蛋老爹，还有那个傻到可爱的姑娘，想起了跟他们发生的每一件事。
就要死了么？这些你最珍贵的回忆，你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所有证据，会在下一瞬间随着死亡烟消云散，原来死亡这么可怕。
那个小恶魔说的没错，他其实挺矛盾的，明明知道自己什么都做不了却还要来救白慕染，到头来把自己的命也搭了进去。
“不自量力，后悔了吧。”小恶魔又跳了出来，坐在他肩膀上说着风凉话。
“嗯，是有一点。”陆遥倒也不恼，侧着脑袋看了看他，死之前有个人能拌拌嘴也挺不错的。
“其实我只是有点舍不得那些回忆而已。”
“你不怕死？”小恶魔有点吃惊。
“怕啊，怎么可能不怕。”陆遥笑了笑，“但有一点你猜错了，我犹豫跟怕死没什么关系。”
说完他就认命般的闭上了眼睛，准备承受钻心的疼痛。
“这么快就要急着去死啦？没劲。”小恶魔有点生气的嘟囔，“真是个无聊的人呐。”
画面一暗，陆遥突然听见“砰！”的一声巨响。
那是子弹离膛的声音。
陆遥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弹丸呼啸着从他头顶经过，带着巨大的动能精准地没入怪物的额头，子弹贯穿坚硬的头骨留下一个血洞，它被掀翻在地，连一声哀嚎都没能发出。
陆遥有点懵，这子弹距离他的头皮仅一线之隔，差点就将他爆头，于是他心有余悸的转过头。
青年拿着银白色的沙漠之鹰站在原地，英俊冷俏的脸庞上挂着一双没有温度的眼睛，他面无表情，眼神仿佛漠视一切。
陆遥爬了起来，拍拍身上的土，有些茫然的看着他，“你是谁？为什么救我？”
“举手之劳。”青年将沙漠之鹰插进了枪套里，没有回答他后面的话。
“谢谢。”陆遥说，“你是政府派来的么？”
他的目光看向青年腰间的沙漠之鹰，他只在游戏里见过这东西。
“不是。”青年扭头看了看四周，陆遥发现他背后还挂着一柄长刀，装在刀鞘里。
“要一起逃命么？”青年转移话题，发出冷冰冰的邀请。显然是不想跟他纠结“你是什么人”这个问题。
“不用了，谢谢你救我，你走吧。”陆遥感激的道了谢，抬头看了看，一栋栋教学楼已经映入眼帘。
“你会死。”青年若无其事的看着风景，似乎是看穿了他的内心想法。
陆遥不置可否的耸耸肩，拎起来地上的钢管，缓缓往校园里走去，“有时候活着也没意思。”
可他走着走着发现青年也跟在他身后，面无表情的嚼着口香糖，黑色衬衣下包裹着结实的肌肉，轮廓在阳光下清晰可见，他转着脑袋假装四处看风景。
“你干嘛？”陆遥回头，很是疑惑的停下脚步，按理说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事情都不能激起这人的兴趣才对。
“你死了我就白救你了，那样会显得我很蠢，我不想干蠢事。”青年依旧是冷漠的解释。
陆遥听了半天也没明白他话里的意思，试探着问:“你不会是要杀了我吧？”
“那就是蠢上加蠢，我想杀你用不着这么麻烦。”青年给他打了一剂定心针，语气云淡风轻，仿佛杀人这种事情对他来说就是动动手指这么简单。
“谢谢你，我叫陆遥。”陆遥露出和善的微笑，继续迈着脚步往前走。
虽然不知道这个神秘青年什么来头，但总归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总不能告诉他说“你长着一张不想多管闲事的脸所以你不能多管闲事”吧？说这句话的结果可能会被一枪爆头。
“温壹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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