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感觉怎么样？”陆遥问。

    女孩迟疑了很久，扭扭胳膊又动了动腿，似乎是很认真的在感受身体状况，血腥的画面也没有对她造成什么影响。

    接着她就像个没事人一样的站了起来，轻轻冲着陆遥点了下头，吓了他一大跳。

    这到底什么情况？

    “要喝水。”女孩简短的吐出三个字，张开嘴比划一个喝水的动作。

    陆遥傻愣愣的看着这个女孩，不知道还能不能用白慕染来称呼她，这些动作明显不应该出现在一个成年女性的身上。

    女孩见他好久没有动静，又轻轻戳了戳他的胳膊，“哥哥，要喝水。”

    居然是把自己当成哥哥一样的人么？

    陆遥还是发着愣，女孩的动作很轻，却充满了依赖感，就好像他们真的是一对亲密无间的兄妹，妹妹饿了渴了都要告诉哥哥。

    陆遥在每个床头柜前翻找，所幸是翻出来一瓶矿泉水，帮女孩拧开瓶盖以后递到了她身前。

    女孩边喝水边向他投来疑惑的眼神，似乎很努力的在解读“哥哥”脸上的情绪，但以她现在的智商显然是没办法理解了，陆遥自己都无法理解。

    他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这一切了，麻木？高兴？还是悲伤？可是他眼泪都流干了，想哭也哭不出来。于是他揉揉红肿的双眼，耷拉着脑袋坐在床上发呆。

    也许他早就应该死了，陪白慕染一起死在怪物的爪牙下。

    那个女孩死前该有多绝望啊，所有人都跑了，只有她一个人躲在宿舍里，走廊里不断地传来令人心碎的声音，窗外是撕心裂肺的尖叫，那一定是世界上最恐怖的声音了。她只能缩着身子躲在床板下面，捂着耳朵瑟瑟发抖，她相信男孩一定会来救她的，带着她离开这座疯狂的城市，所以她一直等一直等。

    直到脆弱的木板门被巨力撞开，最后一道防线被粉碎，一切都结束了，她只等来了死亡。

    为什么会有这种奇怪的信任感呢？她就应该跟着人们一起跑出去才对啊，那样也许就不用死了，至少不用死的这么绝望，也许死前她还认为撞门的是那个熟悉的身影呢。

    有趣的是现在她又活过来了，血液干涸以后凝固在她的身上、双腿上、胳膊上，原本好看的白裙子也变得脏兮兮的，像个血娃娃，这个女孩存留着死前的模样，却笑吟吟的摇着陆遥的胳膊。

    “哥哥，要开心。”

    她眨巴着水灵的眼睛，幼稚的脑袋瓜想了半天似乎想明白了，自认为将那复杂的表情解读成功，所以就跑来安慰哥哥。

    可是陆遥根本就不需要她安慰啊，他很想把一切都告诉这个女孩，告诉她说你的身体里其实住着两个人，有一个大姐姐也跟你一样，你们都傻乎乎的，傻的可爱。后来那个姐姐因为自己的傻付出了代价，她死了。于是你霸占了她的身体，如果你再这么傻下去你也会死。

    多么滑稽的一幕，陆遥想着想着，疲倦如海潮般袭来，他拖着沉沉的脑袋睡了下去。

    ......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皎白的月光透过窗户照了进来，陆遥发现宿舍已经被人清理干净了，白慕染不知道从哪里换了身衣服，坐在床边来回摇摆着双腿，眼睛一直盯着陆遥看。

    发现他醒来以后，染染就笑着又蹦又跳的从对面的床上蹦到了陆遥这边，像个小孩子一样幼稚。

    “外面有怪物，好多好多。”她伸手指了指窗外，俏脸上装出一副严肃的样子。

    “害怕吗。”陆遥静静地看着她。

    “哥哥不怕我就不怕。”染染说。

    “为什么要叫我哥哥？”陆遥坐了起来，宿舍被收拾的挺干净的，温壹阳好像没有回来过，应该都是染染做的，看上去这个女孩还没有丧失自理的能力。

    “我也不知道。”染染回答，她撑着下巴，眼巴巴地望向窗外。

    陆遥开始观察宿舍内的环境，突然发现衣柜的一侧微微敞开着，微光里袋装薯片显露出它的冰山一角，显然是被女孩藏起来了。

    “你是不是偷偷跑出去了？”陆遥问。

    “嗯...因为...哥哥在睡觉嘛，我肚子饿了就跑出去找吃的。”染染垂着脑袋嘟哝，微微发窘。

    接着她有些兴奋的跳下了床，在衣柜里翻了翻，抱着满满一堆零食散在床上。

    “这...这些都是你带回来的？”陆遥睁大双眼，有些结巴的说道。

    校内的超市早就被抢的一干二净了，而距离学校最近的超市也有足足一公里，这个女孩是怎么活着回来的？虽然大部分怪物都被引到了东城区，但还有不少在大街小巷里游荡，自己就差点死在了路上。

    “对呀。”染染回答，她撕开了一包薯片，咬的嘎嘣脆，就像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

    “以后不要自己跑出去了，外面很危险，你没有遇见那些怪物么？”陆遥觉得有必要警示一下。

    “有啊，它们好凶。我把它们引开了，不然它们会吵到哥哥睡觉。”女孩手舞足蹈的比划起来，稚嫩可爱的脸庞有一丝得意。

    她努力的表演着怪物们凶恶的样子，身材纤细瘦小的她演绎起来蠢萌蠢萌的，有些滑稽搞笑。

    不过陆遥却听的心惊肉跳，那些面目狰狞的怪物和学校里的恐怖场景任谁看了也会害怕的吧？

    可是她不怕，这个低龄化幼稚少女从地狱走了一圈回来了，理由仅仅是不想看到“哥哥”被打扰。

    陆遥莫名有些感动，这个女孩竟然在保护他么？她已经不记得自己是谁了，也不记得发生了什么事，在她的脑海里一切都是空白的，陆遥对她而言只是一个陌生人，可是她却愿意为了一个陌生人冒险。

    “我的名字叫陆遥...”

    女孩轻轻点了下头，表示她已经听到了，然后在床上翻了翻，找出一包薯片扔到陆遥面前。

    “不好听，就叫你哥哥。”染染说，口吻像个霸道的小公主。

    陆遥发现她扔来的是相同口味的薯片，大概是自己吃过以后觉得好吃就顺手丢给哥哥了。

    折腾一天下来陆遥已经很饿了，开始补充体力，脑海里思考着下一步的计划，去东城区么？带着这样一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任务似乎有些艰巨，他现在连自己的安全都无法保证。

    “想去外面玩，哥哥带我出去。”染染跳下了床，跑到窗户前将脸凑了上去，自顾自地说道。

    月光照亮了她白净的脸庞，曾经有个女孩跟她一样，都是用这样的表情看着窗外，只不过一个憧憬着未来生活，另一个只是想跑出去玩。

    可是外面都糟透了，这个乱七八糟的世界到底有什么好向往的？

    陆遥默默地注视着她的背影，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白慕染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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