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第 15 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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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索,点点头,“也罢,虎子,回头你教教我,眼下赶路就算了。”

    天气越来越冷,镖局众人都不觉加快了脚程,她自然是不好因为自己的缘故耽搁大家的。

    赶路实在没什么好说的,又累又闷,赵恒等人更因为押镖而需要时时警醒,夜里轮流安排人看着,一点风吹草动都不放过的。

    胭脂光看着就觉辛苦,也尽力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帮大家减轻负担。

    于是白日她就窝在车内摆弄些脂粉、绣帕,饭点也帮忙捡柴生火做饭。车队中谁有衣裳破损的,也都一应拿来缝补,虽手艺不精,到底应急,众人待她越发敬重起来。

    两座府城中间路途遥远,不乏荒凉之地,难免有些宵小想捡便宜。

    打从出了青山镇的城门,赵恒就命人打起“中定镖局”的大旗,如今彻夜在寒风中猎猎作响,更兼他们一行人强马健、气势逼人,颇有震慑之力,等闲人都不敢轻举妄动。

    不过常言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总有些人不见棺材不落泪。

    那日意外下了点薄雨,地面湿滑泥泞,更兼天色已暗,赵恒命人就地扎营,车马箱笼都用了几层油布扎好。正忙活着,两边枯树林子里就窜出来一伙衣衫褴褛的匪盗,一个个手持利刃目露凶光,视线落到车上的箱笼时,瞬间流露出贪婪的光。

    胭脂正在车里收拾东西,准备像往常一样下车帮大家伙做饭,刚起身就听外头不对,胭虎更隔着窗子叫她不许出来,更不许伸头看。

    “怎么了?!”

    奇怪的氛围迅速蔓延开来,她忽然也跟着紧张,一颗心砰砰直跳。

    “没事儿,”胭虎安慰道,“遇上几个见钱眼开的,姐你别动,更别出来,待我同诸位哥哥料理了他们!”

    说完,就听他已经低喝着窜了出去,紧接着便是一阵压抑着的拼杀之声。

    胭脂低低的啊了声,瞬间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脑海中一片空白。

    他们,他们会不会有危险?

    她心里七上八下,是很想看看的,但同时也明白得很,这个当头自己出去只是添乱……

    碰撞声,惨叫声,利刃刺破皮肉的声音,还有可疑的液体喷溅声……

    胭脂两只手死死扣住掌心,指甲刺破了皮肉都不知道。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声音慢慢低下去,她竖着耳朵停了一阵,终究是忍不住挑起一点车帘缝隙往外看去。

    只这一眼,她就瞪圆了眼睛,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好多血!

    空气中混杂着雨水落入地面后特有的土腥气,地上还有散落的兵器和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上面不断渗出暗红的水,丝丝缕缕的。

    赵恒正指挥人打扫,觉察到她视线后猛地回头,一双眼睛里还带着尚未散去的煞气,视线穿透重重阻隔笔直的钉在胭脂脸上。

    胭脂啊了一声,猛地放下帘子,跌坐回去,嗡嗡作响的脑袋里满是那双锐利逼人的眼睛,久久挥之不去。

    发现是她之后,赵恒也有些意外,还没来得及收敛杀气,却见眼前只剩下落下来不住晃动的布帘。

    到了吃饭的时候,徐峰就觉得浑身不得劲,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磨磨蹭蹭挪去胭虎身边,借着大海碗挡着脸,小声嘀咕道:“哎哎,虎子,你觉不觉得,你姐有点儿不对劲儿?是不是吓着了?脸色不大好。”

    “我问过了,”胭虎挠了挠头,“她说没事。”

    顿了下又有点不确定的说:“我姐其实胆子大得很,不过到底是头一回遇上这种事,可她死活不说,我也不知该怎么办了。”

    “谁说不是呢,”徐峰挺理解的点点头,“到底是个女孩儿家,就是咱们四当家小娇娇,打小跟着父亲在兵营里混,头一回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时候不也恶心的几顿饭吃不下么。”

    胭虎又往前瞅了两眼,“二哥,我咋觉得,大哥好像也有点儿不对劲呢?”

    大当家?

    徐峰本能的停住扒饭的动作,下意识往赵恒所在方向看去,见他果然有些心不在焉的,就又顺着他的视线往前瞅,然后就摸着下巴琢磨了会儿,片刻之后就嘿嘿笑起来。

    “二哥笑什么?”胭虎不解道。

    “去去去,小屁孩儿家家的,说了你也不懂。”徐峰大咧咧的拍了拍他的脑袋,意味深长道。

    赵恒心里确实有点不得劲,连他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

    分明这样的事情不过家常便饭的,就是更惨烈更残酷的战斗也不是没有过,可偏偏从没像这次这样放不下。

    他不是觉得反击盗匪有什么问题,而是……

    想到这里,赵恒忍不住又往那片随风晃动的窗帘扫了眼。

    他脑袋里混混沌沌的,胭脂也不舒坦,颇有些百感交集。

    在这之前,她也是知道走镖、混江湖这些事的,可她只是觉得挺威风,有时候甚至还会像其他人一样产生向往,觉得那些人仿佛跟自己生活在不同的世界,那样洒脱,那样无拘无束。

    她也是知道危险的,可却不曾想过,当这血淋淋一幕扎扎实实展现在眼前时,会是这样真实而残酷。

    赵大哥他们,真是太不容易了。

    这么想着,她就顺手挑了下窗帘,谁知正对上外头一双深邃的眼睛。

    两人都是一愣,稍后回过神来之后,赵恒本能的想要避开,可下一刻就见胭脂忽然冲自己笑了笑,无声的说了句“辛苦”。

    辛苦?

    赵恒微怔,如释重负的同时心底又不可抑制的涌起一点窃喜:

    她并不厌恶或是畏惧自己?!

    大脑尚未反应过来,身子已经自动反应,施施然打马上前,“江姑娘。”

    他突然就不大想叫妹子了。

    “赵大哥。”胭脂大大方方的点点头,又问道:“兄弟们没事吧?”

    两人靠的很近,近到赵恒能嗅到对方身上那淡淡的香气,看清对方眼睛里自己的倒影,顿时浑身轻快起来,“无碍,几个毛贼而已。”

    顿了下,他又歉然道:“昨日,我并非”

    胭脂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也不在意,“大哥不必多心,我虽非江湖儿女那般洒脱,却也不是会被轻易吓到的。”

    “你不害怕?”赵恒追问道,并且迫切的想知道答案。

    “怕是有一点的,”胭脂老老实实地说,“可是,难道虎要吃人,人就得老老实实挨着,还不许反抗了么?”

    “但那些都是人。”赵恒追问道,颇有点咄咄逼人的意思。

    “可是大部分时候,人之恶,更甚于野兽。”胭脂幽幽道,眼神就有些复杂。

    见她被勾起伤心事,已经得到期望中答案的赵恒也就不再多言,静静傍在马车外走行走。

    不知什么时候,徐峰一扭头,就看见自家大当家的竟悄无声息的靠了过去,跟江姑娘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气氛不算太热闹,可绝对融洽,哪儿还有之前尴尬僵持的模样?

    啧啧。

    就这么走走停停一个月,转眼已是十一月,胭脂走时带的香油只剩一个瓶底,各色香料、帕子布也都用完了,唯独银子从不到五两变为十七两,小有收获,她的底气也更足了。

    这日寒风呼啸,吹得路边枯树吱嘎噶的响,天阴霾霾的,邻近晌午还像是没亮似的,瞧这有些吓人。

    胭脂打起车帘看了一眼,就觉得面上肌肤被这罡风吹得刀割似的疼。

    旁边的胭虎听见动静,忙拉住马儿,放慢速度,凑过去道:“姐,冷得很了,你别露头,当心着凉。”

    胭脂嗯了声,又看了一回天,难言担忧,“瞧着天色不大好。”

    “嗯,”胭虎点头,既惊骇又兴奋,“我长了这么大,还没遇到过这么冷的天!大哥说可能会下雪,车队要加快些,说不得入夜关城门之前就能到了!”

    冬日赶路最怕遇到风雪天,提不上速度来不说,车队在外面还有可能遇到各种各样的突发事故,故而赵恒决定加紧赶路。

    天色重新暗下来的时候,他们终于远远看见了一座巍峨的府城,上头明晃晃挂着“沂源府”三个石刻大字,而天上也开始飘雪,不是南方那种细细碎碎的雪沫,而是大朵大朵的,棉花一样的雪片。

    “姐,姐,好大的雪!”胭虎从未见过这般大雪,不由得惊喜交加,大声叫着让胭脂也来看。

    胭脂闻言打起车帘,顿觉一股冰凉冷气扑面而来,好似将连日来的憋闷都驱走了,整个人都神清气爽。

    她深深吸了口气,就觉得五脏六腑都跟着透彻起来,不由得欣喜起来,“真美啊。”

    寒风呼啸,雪花遍地,半空中还有未来得及落下的鹅毛雪片纷纷扬扬,远远望去天地融为一色,说不出的壮丽。

    “冷得很,别冻着了。”赵恒前后看了一回,又额外嘱咐了句。

    “多谢大哥,我省的。”胭脂笑道,又裹紧了半路上买的皮裘。

    她看雪,殊不知更有人在看她。

    但见一片白雪茫茫之中,忽然现出来一个仙女,艳丽却不轻浮,眉宇间自有一股正气,叫人只敢远观,并不敢近前唐突。

    前去打听消息的伙计已经回来,口齿清楚的讲给赵恒听,“临近年关,好些人都回家过年,买卖人也急着抓紧时机多赚几笔,车马格外多些,上头查的又严,守门的张头儿不敢徇私,只说叫咱们去西侧门,那边人少些。”

    赵恒看了眼前面一眼望不到头的队伍,点点头,大手一挥,“去西侧门!”

    因大庆朝本身就有些人口分布不均,东多西少,众人绕去了西侧门一看,队伍果然短了将近一半,只排了约莫一刻钟就到了。

    今日车马本就多,城中各处也要戒严,一众负责守卫的厢军和巡街衙役肩头的担子何止加重数倍?连轮换取暖都不能够了。底层士兵俸禄少,上头发下来的衣裳也不大保暖,往城门口一站就被吹透了,好些守门将士的手脚都冻得青紫。

    胭脂不由暗叹,真是做什么都不容易。

    有几个士兵,瞧着就跟胭虎差不多年纪。还是孩子呢。

    就见赵恒已经跟徐峰耳语几句,伸手掏了一个钱袋出来,不着痕迹的塞到守门将士手中,“天气寒冷,大家伙辛苦了,且弄些个热茶暖暖身子,别冻坏了。”

    那人原先还不肯要,赵恒却坚持道:“我也曾带过兵,知道里头诸多不易,算是旧日同僚一点心意吧,还望不要推辞了。”

    几句话说的对方心里直发酸,当即抱了抱拳,“既如此,我等就受了这份情,今日要执勤不便多言,来日必要好好说说话。”

    赵恒回了一礼,点点头,“恭候大驾。”

    胭脂离得远,听不清他们说的什么,只是觉得相处的越多,就越觉得赵恒这人远非寻常江湖人那么简单,身上似乎颇多秘密。

    沂源府地处开阔的平原,交通便利,乃是正南正北四四方方的格局。

    府城采用内外两层城墙防御,均设马面,中有夹道,平时屯驻兵马防卫。四面墙体上各有一大两小共计十二座城门,平日无大事要事大门锁闭,仅开两侧左右两侧小门供百姓出入。而便是这小门也十分恢弘壮阔,拱形结构修理的整整齐齐,仰头看去只恨不得脖子都酸了。

    城内一色青石砖铺地,四条宽十丈的主干道纵横交错,从北到南、从西往东分别命名为玄武、朱雀、白虎、青龙,每日往来车马人流不可计数。

    胭脂一行人,便是自南面的朱雀小门进的城,沿西边白虎大道走了半晌,这才在城西北方拐上玄武路,又走了约莫一盏茶时分,抬头就能看见右手边一座朴素又气派的大宅子。

    宅子门口分左右各立着一座石狮子,黑色的双扇大门上头挂着一块涂了桐油的匾额,上面龙飞凤舞的写着“中定镖局”四个大字。除此之外并无多余装饰,可就是有种无形的气势扑面而来。

    第22章

    一出去几个月,当真是思乡心切,如今眼见着家近在咫尺,徐峰迫不及待的跳下马,亲自过去拍门,“老徐头儿,我们回来啦!”

    他的声音洪亮,外面呼啸的风雪声也挡不住,恨不得直接传遍三进院落。里头守门的人一听,先是一怔,继而狂喜,都忙不迭的往外。

    不多时,两扇黑漆大门吱呀一声左右打开,露出来一个穿着青色棉袍的须发花白的老头儿。他先探出脑袋瞧了瞧,就见徐峰风尘仆仆,这才结结实实的欢喜起来,然后扭头冲里头喊,“大当家二当家回来了!回来啦!”

    几个精壮的小伙计也都窜出来,齐刷刷问了好后十分熟练地牵马、卸车,眼见这都是做惯了的。

    赵恒和徐峰先跟他问了几声好,就听镖局里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传来,不多时就冲出来一个蜂腰猿臂的十来岁的年轻姑娘。那姑娘身量高挑匀称,生的浓眉大眼,将全部头发都用银色皮毛高高吊了个马尾巴,一派英气,手里还提着一杆长/枪,说不出的飒爽英姿。

    “大哥,二哥,你们终于回来了!”

    “呦,这不是咱们四大家么?”徐峰哈哈大笑,“几个月不见,越发威武不凡了。”

    “那是,”卢娇十分得意的挺了挺胸膛,又迫不及待的说,“二哥,赶明儿咱们打一场,你瞧瞧我长进了没。”

    “可了不得,一家来就挨打,”徐峰夸张的摆了摆手,又问慢一步过来的卢雄,“我们不在家,辛苦了你吧?”

    卢家姐弟今年也不过十七,脸上稚气未脱,只是卢雄长得虽然文静,可一派老成,倒也勉强能将脸上的一点婴儿肥压下去。

    就见他先瞧了瞧胞妹,表情就变得十分复杂,显然是回想起了点不太美妙的记忆,“还好。”

    卢娇是个争强斗勇的性子,十分不服输,酷爱比武。赵恒功夫太好,且在许多人眼里不怒自威,她自知打不过,平日里也不大挑衅。

    三当家郭赛同她势如水火,一旦动手就是同归于尽的架势,莫说他们两个愿不愿意打,镖局其他人也是断然不肯叫他们二人凑做一堆的。于是剩下的就是亲哥哥四当家卢雄和最没架子的徐峰,偏前段时间徐峰跟着赵恒出门,卢雄自然就是唯一的选择。

    正说着,赵恒安抚好了老徐头过来了,兄妹二人忙停了说笑,齐齐抱拳,“大当家辛苦了!”

    “你们镇守镖局也辛苦,”赵恒笑笑,挨着拍了拍肩膀,“家里可好?”

    “挺好的,”卢娇快人快语道,“没什么不长眼的过来惹事,至于那些没事儿泛酸的,也就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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