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第 49 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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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完了么?”

    胭虎梗着脖子点头,又飞快的往城外那已经快要看不见的轿子瞧了眼,这才哼了声,又用脚尖去踢地上的石子。

    胭脂也看了几眼,又看看赵恒,狠心转身,“回去吧。”

    三人并行往回走,周边大街小巷一如既往的热闹,可谁也没心思瞧,更没心思逛去。

    赵恒低声道:“他还有三天才走呢。”

    胭虎抢道:“谁要去看他?!”

    赵恒笑着反问:“谁说你要去看他了?”

    胭虎被他套了个正着,瞬间涨红了脸,哼哼唧唧的说不出话来,脚底生风的走远了。

    赵恒也不去追,只是对胭脂继续道:“说远也不算太远,我也有几个朋友在那里,稍后我少个口信儿请他们相互照应也就是了。回头你时常写信可好?鸽子一日两日也就到了,便是托人捎信儿也不难,不必太过挂怀。”

    本来想到他们一家人又要天南海北的,胭脂心里就难受的厉害,可如今听赵恒这么一讲,竟也觉得不是什么难事儿了。

    她脸上的忧愁去了些,点点头,刚要开口,却见眼前多了个钱袋。

    “这是哪里来的?”

    赵恒三言两语说了来历,“我只是个传话的,如今说了,便没我的事儿了。你若要呢,收下也就是了,两清。若是不要,赶明儿自己去驿站亲自还了吧。”

    胭脂斜眼瞅他,哼。

    这人真是,故意这么挑事儿,这是有意推着自己去见父亲呢!

    第57章

    当晚,胭脂看着那一袋银子银票,翻来覆去没睡着。

    这么多银子,父亲如何攒下的?

    次日天刚蒙蒙亮她就醒了,梳洗过后径直去找了胭虎,“我准备去城外驿站将这银子还了,你可要与我同去?”

    胭虎张了张嘴,皱着眉头道:“那样远,我送你过去吧。”

    只是送,却不跟着去。

    胭脂知道这小子打小便是一头犟驴,多年下来根深蒂固的,一时半刻叫他改也难。这次能说送自己过去,已然叫她意外了。

    胭虎去套了车,姐弟俩同赵恒说了后便出门了。

    穿街过巷时,胭脂犹豫再三,到底是下车买了些东西。

    如今她手头已然宽裕了,自然不在乎那几十两银子,可江志……本就没多少收入,又接连赶考需要打点,却还省下来这许多银两,谁知之前他是如何节衣缩食的?

    日后去了外地,人生地不熟,多有要用钱的地方,也没个人帮衬的,别到时候抓瞎才好。

    因江志要去的地方偏西南,倒是不大冷,胭脂便做主要了十来套单衣、夹衣、鞋袜帽子,另有各色常用的成药,还有好些可以路上吃的点心糕饼等,林林总总包了几个大包袱。

    胭虎帮她装了,却还替她不值,“姐,你何苦来着?他还给你银子哩。”

    “一家人,分什么你我?我知你是记恨,可回头想想,他虽粗心,却不曾苛待你我。”胭脂叹了口气。

    平头百姓的家里哪有事事顺心的?江志活了这么大,统共也就在隋氏那一件事上迷糊了,且事发后也十分果决,如今还尽力弥补,也够了。

    两边分开还不满一年,可如今瞧着,江志活像是老了小十岁!两鬓都轻染霜色,人也瘦的打飘。可知他过去的日子是多么拼命,多么孤注一掷。

    胭虎哼了声,也没说话。

    胭脂有伸手戳了戳他的脑门,“你呀你。我且问你,父亲这一来,你可发现身边有什么变化没有?”

    胭虎刚要说没有,可话到嘴边,还是轻轻点了点头。

    大当家他们倒没什么,还是如早前那般对待自己,该怎么样还怎么样。可其他人,甚至外头的人,看自己的眼神却都不同了。

    早前他们虽然也知道自己天分过人,也时常说些好听的话,见了便正正经经的喊一句“六当家”,可大多是瞧在大当家的面子上。

    归根究底,或许在许多人心中,自己姐弟俩不过是被家里人撵出来,走投无路才投奔了这里来的孤儿孤女,寄人篱下罢了。

    即便是好意,又何尝不带着三分怜悯?

    可如今呢?

    原先给自己冷脸的人会笑了,原先皮笑肉不笑的笑的真挚了,原先就笑的,如今笑的越发好了!

    再也没人单纯的当他们姐弟是流落来的,人家可是正经的官家子女!父亲是扎扎实实的县令老爷,那一身儿簇新的官服整条街的人都瞧见了的。

    虽说七品官听着芝麻绿豆大点儿,可放出去也是一方父母,且那江志也还年轻哩,多少比他还老的人依旧在京城苦熬资历,做着不入流儿的小官儿……若他肯干,临死未必不能混个六品五品的官儿当当!

    即便升不上去,土皇帝也挺好,毕竟是打了官印儿的,哪里是他们平头百姓能攀附的?

    也就是这姐弟俩,若换了旁的官家子弟,他们这些泥腿子哪里敢上前说话!

    且敬重着些吧!

    胭虎虽执拗,却不蠢,哪怕不愿意,也不得不承认周围悄然发生的变化。

    见他这般,胭脂又道:“这天下什么关系都能改变,都能割舍,唯独这份血缘,哪怕嘴上不认,却始终变不了的。父亲并非什么大奸大恶之辈,如今世上也只剩咱们三个亲人了,本就该相互倚仗扶持……”

    也不管他能不能听进去,反正这些正理儿,胭脂都挑拣着同他讲了。

    出了城,坐着马车走了约莫一炷香功夫就到了驿站,胭虎死活不肯进去,没奈何,胭脂只好自己个儿去了。

    江志对她的到来着实惊喜交加,爷俩又关上门掉了一回泪,江志死活不肯收回钱,瞧着终于有了点如出一辙的父子相。

    “东西我收下了,只是这银子,你拿回去吧,”他又将钱袋推了回去,百感交集道,“早年我只顾读书,倒是疏忽了你们,本就愧疚,如今好容易松快些,正该弥补的。”

    见胭脂还要坚持,他一抬手,“我明白你的意思,不过孩子,你在外头的事上精明,对官场却未必透彻。为父此去,便是要啃硬骨头,打从一开始便没存了花银子打点的心,不然也不会抢在众人前头去赴任了。若要拼财力,天下多少达官显贵的后代,便是将咱们爷仨敲骨吸髓,也未必及得上人家一毫!既然比不上,索性直接不要比。且圣人肯派我前去,也是看中了我之决绝,这便是一场硬仗,拼的便是骨头。我虽是一介读书人,好歹这骨头还算硬气,便豁出去试一试……”

    也好,与你们搏个前程。

    他的一双儿女这样能干,自己如何能忍心眼睁睁看着他们一辈子这般蹉跎?

    那赵恒瞧着倒是不错,徐大人对他也赞誉有加,可人心隔肚皮,好官好汉未必会是个好夫婿。他又有功夫,又有兄弟伙计的,万一日后变了心,女儿岂不是平白受欺负?

    虽说女儿如今赚了银钱,可到底不保险,且日后若是果然嫁了人,终究得有个硬气的娘家撑腰,不然一个人撑着到底太累了。

    退一万步讲,若是两个孩子不能跟如今的心上人共结连理,只要自己争气,好好混个官职出来,自然也有底气去给他们找更好的……

    归根结底,好歹是到了必须得自己这个当爹的争口气的时候了。

    见他主意已定,胭脂也不好违背,只得重新收了银子。

    江志又叮嘱道:“凡事留个心眼儿,除了自己,再没能掏心挖肺信得过的。”

    胭脂知道他说谁,也是为了自己好,就点点头,“我晓得。”

    “虎子是个楞的,”江志叹道,“他心里存了事儿,并不怪他,我的过错,你也不必勉强他。还有,那小子却也不傻,大事儿上分得清,平时若有小事糊涂,你好歹管教着些。等会儿你替我捎封信给他,我这辈子便只有你们两个了,日后未必能在一处,你们务必相互扶持……”

    两日后,江志上任去了。

    转眼就是两年,胡九娘嫁了,胭脂去看了,她的笑真心了许多,显然是在这段时间内那男人没少费心思,且不说日后如何,单看眼下,确是个好男儿。

    江志到任之后,倒也经常托人捎回信来,又时常说些当地人文风貌,还隔三差五送些特产,胭脂也回些衣裳药材的。

    先前卢娇还同胭虎别扭着,后来赵恒实在看不下去,索性给两人派了趟轻省的镖,回来之后竟又恢复了先前的打闹轻松。

    胭脂大感惊奇,私下里没少抓这俩人旁敲侧击的,可卢娇一贯嘴严就罢了,这回就连向来对自己没有秘密的胭虎也打定了主意,河蚌似的撬不开。

    去找胡九娘说话的时候,胭脂没少唏嘘,胡九娘就笑。

    “你是个当姐姐的,不是娘,照看了这些年,也该放手,好好琢磨琢磨自己的事了。”

    胭脂有些不好意思,“习惯了,一时半会儿的,竟还有些失落。他长成了,能当事儿了,我固然是欢喜的,可偶尔还会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唉。”

    胡九娘笑个不住,“你同大当家的,如何了?你也快二十岁了,他就没提亲?”

    说起这个,胭脂倒也含羞带怯的,轻轻点了点头,“亲自去父亲所在任上提的,已是订了婚期,便在明年六月中。”

    胡九娘一听,直接蹦了起来,“可了不得,竟瞒着我做了这样大的事!你们藏得可真是好深,若我不问,就不说了是不是?”

    胭脂笑道:“哪里的事儿?我这不是来了么?到底还有六礼没走完,到处嚷嚷也不大好。”

    既然已经决定成亲,前段时间她就正式从镖局搬了出来,胭虎也跟着一同住到外头,中间正经当了男方代表,到了日子就一力挑着前后忙活,一应在沂源府的事儿都是他操办的,俨然已经是个正经男子汉了。

    这几年他也攒了些家私,拿出好些来给姐姐置办嫁妆,又趁着走南闯北的时候四处搜罗外头的特产,既便宜又实在,什么绫罗绸缎、关外皮货的,也结结实实弄了一屋子。

    胡九娘听的直点头,“六月好呢,不冷不热的。”

    转眼到了三月,江志来信,说这三年他做的极好,圣人龙颜大悦,批了折子下来,已是升了官,从七品县令升为六品同知,不必回京谢恩,却准了他一个月的探亲假,完了之后直接去上任。

    赵恒听了也欢喜,又问什么时候来。

    胭脂掰着指头算了一回,笑道:“信是四十天之前写的,想必已在半路顶了天还有俩月便到了。”

    赵恒点点头,拉着她的手替她欢喜,“倒是正好赶上,想必岳父大人也是有意如此。”

    江志确实是有意如此,早年他亏欠儿女颇多,如今女儿都要嫁人了,他是无论如何都要亲至现场的。即便这一回不升官,他也必然会请假前来,不然真是死不瞑目。

    谁知这还不是全部的喜事。

    胭脂本不是张扬的性子,先前还跟赵恒商量,想低调些,只请了一干亲朋好友来也就罢了,谁知赵恒却摇头,“怕是不成的。”

    如今江志已是正六品同知,既有同窗又有同僚、老师,他的长女成亲,必然少不了前来道贺的人,便是人不到,恐怕贺礼也少不了。

    更别提赵恒这边,早年他在朝为官,后又混迹江湖,端的是朋友遍天下,更有一众同僚好友,是早就说了必来的。

    光是这两边的人粗粗一算,恐怕也得百十号,如何低调的起来?

    胭脂还以为自己已然做好了准备,可没想到真到了那日,还是被吓了一跳。

    江志花了三年时间,生生把胭脂的身份从穷书生的闺女提到六品同知嫡长女,只这一条儿便抵得上无数钱财了。他将圣人赏赐的一应文房四宝、珠宝首饰、衣裳料子等玩意儿统统攒了起来,如今一发算在嫁妆里,既实用又好看,以后任谁也不敢轻视了胭脂。

    更有其他人送的什么绫罗绸缎、珠宝首饰的,哪怕一人只送一样,可架不住人多啊!几天下来,光是这些东西都够给正经人家的小姐置办嫁妆了。

    这也就罢了,赵恒的老师汪大人年事已高,不便前来,却遣了自己几个弟子来,一群人干脆是驾着一队马车来的。最后竟还请出来一块黄绸子盖着的匾额!

    圣人亲书的“永结同心”!

    来看热闹的众人都唬了一大跳,跟着胭脂他们呼啦啦跪了一地,高呼万岁。

    赵恒的师兄解释道:“先前你便受了极大的委屈,圣人早有补偿之心,老师也说了许多好话。听说江知县豁出命去立了不小的功劳,圣人龙颜大悦,对他十分赏识,少不得也要施以恩宠。圣人之前已经赏赐过了,金银财帛之类倒是俗了,这回却不好偷懒,便顺水推舟送个人情。”

    对下头朝臣百姓而言,圣人亲笔御赐自然是无上荣宠,可对圣人而言,不过是提笔写几个字罢了,最简单不过,也最实际不过。

    第58章

    迎亲当日,胭脂的脂粉作坊、赵恒的中定镖局,上下一干人等都提前歇业放假,一个个面上喜气洋洋,跟着跑前跑后的忙活。

    胭脂的新宅院就在作坊对面,中间只隔着一条街,如今这三处也都张灯结彩,挂满了红灯笼,还有许多穿红戴绿的丫头小厮端着盛满糖果糕饼的笸箩,大方又慷慨的对着往来行人抛洒。只要你肯笑着说几句祝福的吉祥话,便能得了满满一捧糖果,谁还能不卖力气呢?

    听说今儿出阁的可是位官小姐,自己又能干,尊贵着呢,便是不图小便宜,沾沾喜气也是好的。

    莲花和梅朵这两个贴身丫头都是一水儿的红绸子小袄,哪怕忙的一夜没睡,也笑的合不拢嘴。

    这个问“姑娘渴不渴”,那个问“姑娘饿不饿”,只说的胭脂越发紧张了,手心一遍遍出汗。

    秦夫人是个有经验的,笑道:“还得几个时辰呢,两位姑娘且先坐下歇歇吧,等会儿也有你们忙的。”

    胭脂在这沂源府举目无亲,除了胡九娘和秦小姐之外,并没什么相熟的同龄人,而胡九娘的出身到底不大好看,便是胭脂自己不在意,胡九娘自己却是无论如何都不肯落人话柄,如今只在外间坐着,香粉宅的刘掌柜也同她一处,里头还是秦夫人母女陪着。

    说来秦夫人也是感慨万千,原本她只是觉得这小姑娘这般年轻难干,难得投缘,谁成想人家一朝成了官家小姐!

    早前两边固然也是以礼相待,秦夫人自己也是一口一个“江老板”“江老板”的,可真要说起来,还是有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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