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蘑菇一个坑-第 66 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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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们有枪,你打不过他们,同归于尽都很难,而且那样的话,这里的大家要是来不及逃走的话都会死。”

    “可是这样下去我们迟早会死!”

    看门狗说的当然是实话,但是并不是每个人都会相信。十三四岁显然正是冲动的年级,很快就有人跟着站了起来。其中一个高个子的女孩子很快向前走了两步,因为情绪激动,她头顶草草扎起来的高马尾上都已经开始窜出电火花:“你现在这个办法这只是拖时间!已经没有人会来救我们了!我们已经被放弃了!假如再这么拖下去,唯一的区别也就是……”

    “就只是我会先死而已。”看门狗的口气听起来像是在说什么显而易见的事情,“所以你们等我死了再出去吧,反正这里食物也不是很缺……只是没有肉了。”

    看门狗说着舔了舔嘴唇,只有最后一句听起来很遗憾。变色龙腼腆地咬了咬嘴唇,磕巴着说:“我……我一会儿再出去……给你找……”

    “不行的……你要再去会被发现的。”有一个小女孩抱着膝盖,抬头看着变色龙,声音有点克制不住地抖,“你刚才那一次……肯定会被他们知道,他们会重点看守那个便利店附近……所以……已经没有下一次了。”

    有些时候聪明不总是好事,比如现在,聪明的孩子会比其他人更早看到自己的末路。

    “没关系,用不到下一次了。”看门狗动了动僵硬的脖子,他的身体在这几句话的时间里面越发瘦削了起来,“我这段时间都没有移动过,要找起来很容易。最多再过半天,就会结束了。”

    “可是……”那个高马尾的女孩子尖叫了起来,“我们凭什么要你保护啊!你才来一个多月,又不欠我们的,现在我们大家一起去拼命,能活下来的就走,这是最公平的!我的能力也能打,我才不需要你保护!你用自己的能力还能逃跑呢!”

    她的声音因为太过于尖锐,以至于到后面都破了音,有了哭腔。

    看门狗对感情这种东西的理解显然不深刻,而后来教他的人也没有急着教他这一方面。毕竟他手上沾着自己母亲的血,即使他母亲再罪无可恕,一旦他清楚了“亲情”这种东西,难以保证他能接受这个事实。

    所以他只是诧异地看了那个小女孩一眼,声音听起来像平板一样没有起伏:“我答应了那个蘑菇,假如你们让我吃饱了,我就保护你们。”

    “那算什么狗屁承诺啊!”那个女孩当然没能接受这么蠢的说辞,“只是吃饱而已啊,这算什么啊!谁都能做到啊!而且根本不是希融那个家伙给你吃饱的啊!你干嘛要理她!”

    看门狗稍微睁大了一点眼睛,似乎有点莫名其妙:“只有她做到了,承诺我以后都能吃饱的,只有这一次是真的。”

    女孩子一下子哑了,其他人也是,死一般的寂静再一次回到了这个屋子里。

    他们甚至忘记了,还可以说,你现在吃不饱了,希融毁约了,所以你现在可以走了。谁都没说,看门狗自己也没提,不知道是没想到,还是想到了却忽略了。

    大概希融自己也没想过,她那么一时意气的随口一句话,在他心里会是这样重的一个承诺。

    死亡的倒计时并没有停下来,所有能力适合战斗的孩子都沉默地站了起来,用力把这里剩下的水和食物往嘴里塞。看门狗看起来已经和他刚来的时候差不多了,简直只是一具活着的骷髅而已,他呆呆地看着前面的一切,什么都没说,也没做,只是安静地等着自己彻底履行那个承诺。

    “大家……快过来!”声音从空无一人的地方传来,大家从那种死寂中花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这是变色龙的声音,“姐姐……我刚刚出去的时候看到姐姐和一个铁人了……她说,她来挡着,那个铁人能带你们逃走。”

    106.☆、 106

    眼前重新清明起来的时候, 慢慢出现在视野里的, 是一个深褐色的头盖骨。

    易曲有点茫然,想不起来自己原来在做什么, 身体也很僵硬, 不受控制,所以他只能盯着那头盖骨看。斑驳交错的纹路在扁扁的头盖骨上交错着, 眉骨异常地突出,很显然, 这并不可能属于一个现代人,它甚至并不是真的骨头,只是一块化石而已。

    旁边的标签也渐渐地也在视野里变得清晰起来,北京猿人头骨化石, 是很古老的一种化石。这块化石易曲稍微有印象,应该是在第一生物研究所展览厅陈列的。

    这个地址让易曲的思路稍微停顿了一下, 混乱的思路中什么都抓不住,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想起来, 那是他最初遇到希融的地方。

    “这是人类的近亲的化石。”有老年人的声音从旁边传了过来, “小朋友, 你对这个感兴趣么?是以后想要学这个专业么?”

    易曲有点呆地回过头,看到那个老年人的时候愣了一下。这位老人他稍微有点印象,十三科第一研究所前所长,已经去世有几年了。

    “不……我只来看看人类的祖先。”易曲梦游似的看着那个老人,知道自己的声音把他惊醒。他的声音比现在清脆很多,还是变声期之前的声音。

    “他们不是人类的祖先。”老人伸手敲了敲橱窗,看起来像是上课一样,“很多课本上是这么说的,但是他们其实并不是。你知道的,生物分类的级别,界门纲目科属种,他们和我们只是同一个‘属’,并不是一个‘种’。从进化树上来说,人类,或者说智人,并不是孤独的一支。我们有着相似基因的近亲,尼安德特人,北京猿人,匠人,马鹿洞人,罗德西亚人……还有其他很多,我们只是唯一活到现在的而已。”

    尼安德特人这个名字稍微有点耳熟,易曲模模糊糊地想起来,什么时候有什么人笑着说起过,尼安德特人和智人什么的,然而仔细想,又回想不起来。

    “可是他们后来都灭绝了。”易曲有点惊讶,自己居然很不客气地这么说了,“无法适应恶劣的环境,被历史淘汰了。”

    老人呵呵呵呵地笑了两声:“毕竟是我们智人写的历史书,总归是会这么写的。”

    易曲沉默了一会儿:“我记得看过一个理论,北京猿人很可能其实同类相食,并且把头部带回存储作为战利品,或者是把脑浆留给儿童食用。否则的话,无法解释为什么我们挖掘出的头盖骨数量远远超过其他。而且,他们的智力和生存能力应该都很低,所以他们灭绝不意外。”

    “你弄反了因果。”老人又敲了敲橱窗,这个年纪的老人总是有点好为人师的,“传统派认为,他们不如我们,最好的证据就是他们已经灭绝了。就算他们是食人族,也不是他们必然灭绝的原因。更何况,假如我们晚期智人能够爬到生物链的顶端,我们的近亲就算不如我们,也不至于完全灭绝,除非。”

    除非,我们智人,就是那个所谓的“恶劣的环境”。

    “你有没有听过神话?”老热人之前的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不过他看了易曲一眼,摇了摇头,语气开始从说教变得咄咄逼人,“黄帝消灭了蚩尤,或者是宙斯消灭了入侵者。人类的神话里面,要是仔细想想的话,其实多得是蛛丝马迹。假如那些神话里的恶徒,野蛮人,外敌,都是我们屠杀近亲、种族灭绝的证据,你会怎么想呢?”

    易曲没说话,有一个瞬间,他几乎有种错觉,是现在这个自己在说话,一句无聊的梦话:“本来这个地球上,人类可以多出很多近亲的。世界有很多‘人’来组成,假如大家都能和平共处的话,或许现在这个事情……就不算什么事情了。”

    “你是指,你觉得我们能够和平共处?”老人倒是没有细想易曲说的“事情”是指什么,只是听到前面那一半忍不住笑了起来,“哈哈,怎么可能?既然人类拥有比他们更加强大的智力或者更加杰出的体能,你以为就算他们真的和平无害,人类就不会想‘凭什么我更加优秀不能获得更多’么?更何况,他们也不是善类,难道就不会忌惮这种比自己强大的生物么?

    我们可不是什么圣人,能心胸开阔到和平共处。你怎么不回忆看看,十字军东征死了多少人?宗教战争,人种奴役,种族灭绝,我们明明是同一个物种,不还是因为彼此有差异就自相残杀了?

    连同类都不能信任、连同类都要分个高下来相互歧视的人类,你还指望我们能信任异族?呵呵 ,要是真有那么一天,我们人类也没空闲发展什么科技,大概会赶着回去找人交配,然后繁殖,生出更多同类,然后接着和其他种族一起厮杀,一直到只剩下一边……或许另一边还能剩个一两百人,然后被我们关进笼子里,贴上珍稀动物的标签,送进动物园……这个未来你觉得怎么样?”

    这段话让易曲稍微从混沌中清醒了一点,不过他依然没有说话,只是拿眼睛盯着那个头盖骨,过了半天听到自己冒出一句:“先生,您觉得会不会,几千年之后,人类的头盖骨也会出现在这里,被当成一个展览品,而人类的子女也会被关进动物园,被陈列出来,人类……也和曾经被他们消灭的那些近亲萌一样,彻底被从这个星球上抹去呢?”

    那个老人愣了一下,好像终于反应了过来这个孩子一直都在说些什么,脱口而出:“你……是异种?”

    易曲也跟着愣了一下,听到自己的声音带着笑腔:“老先生,这种问题无关紧要。”

    “你……”老人退了一步,像是提防什么似的,看着他。

    “只要我们都认可,异种必须消失,那么我是什么就无所谓。”易曲看着那个老人微微地笑,“我想变成人类,帮帮我,怎么样?”

    …………

    不知从何处飘来的记忆碎片到这里戛然而止,仿佛有人硬生生地关掉了电视一样,整个画面突然中断。一阵几乎令人作呕的眩晕感伴随着浑身上下濒死的疼痛让他一下子抽搐了起来,随即,“实感”迅速地回到了他身上。

    “该问的都问出来了。”那个护士走到了钟鸣旁边。因为要打听情报,周围人早就被她打发走了,现在屋子里就只剩下他们三个人,所以她也没顾忌,直说了,“他说接头人是洛白的女儿,是个异种,异种似乎还有个组织。锡林那个老狐狸也是那个异种组织的头头。”

    钟鸣发出了一阵异常激动的“呜呜呜”的叫声,谁都不知道他在叫什么。

    护士正要说什么,突然听到身后有很大的响声,她立刻转过头,结果看到易曲像一条濒死的鱼一样在空中拼命挣扎。

    “他看上去要死了。”护士不耐烦地向着地上啐了一口痰,刚打算不管易曲那边的情况,转念一想又还是转了身,“不行,既然牵扯到洛白的话,他现在死了还有点麻烦。我去处理一下,你等会儿。”

    她这么一边说着一边走过去,动作粗暴地把已经脱水得有点不成人形的易曲从上面扯了下来,中间因为用力过度,以至于易曲手腕被钢丝勒进去,几乎切到骨头。

    易曲一落到地面上,就因为疼痛而开始本能地蜷缩,身体的抽搐不仅没有减轻,看上去似乎更严重了。

    护士当然不会理会他这副摸样,直接一脚踩着易曲的肩膀把他仰面踢倒了,半蹲下来,一手拿出手电筒,另一只手扒开易曲的眼皮,拿着手电筒向内照,似乎是打算看看他离死亡还有多远。瞳孔在强光的刺激下很正常地收缩了一下,并不像是垂死的人。那个护士几乎立刻反应过来事情不对,不过没等她再动,胸口的疼痛在零点几秒的延迟之后传递到了大脑。

    刚才看起来还像是立刻就要死掉的人,突然之间就完全停止了抽动。护士意识到事情不对,刚要开口喊人,一只手猛地按到了她嘴上,直接抓着她的脸颊把她掼到地上,随即食指和拇指突然用力,把她整个下巴卸了下来。

    易曲一直到现在脑袋还很重,做完这一串动作之后几乎站都站不起来。他干脆一膝盖跪在那个护士肚子上,双手握住刚刚插进护士胸口的折叠刀,用尽力气拔了出来,然后再借着上半身的体重插下去,再反反复复地进行了好几次。

    他的意识一时模糊,一时又清醒,他只是本能地、机械地重复这个动作,根本没有注意到不知道什么时候,手底下人已经彻底断气了。血腥味那么刺鼻,身体还在尽力地重复那个动作,眼前的画面一时是沉浸幻觉里被鲜血淹没的黑暗,一时是那块头盖骨,一时又慢慢清晰起来。

    于是易曲看到,自己跪在一个女人身上,手上沾满了温热的血,鲜血很是滑腻,几乎让他握不住刀。他动了动僵硬的脖子,艰难地聚焦了目光,看到了刀下已经完全血肉模糊的胸口,他稍微用力地把视线上移,去看那个护士,却看到了一张极其熟悉的脸。

    ——是他的母亲,躺在血泊里,瞪大了双眼,仿佛到最后一刻也不敢相信发生了什么。

    经管幻觉只持续了很短的一个瞬间,易曲还是一下子翻倒在旁边的地上,他不记得自己母亲的死因了。在失去那五年之后,他几乎失去了一切可以失去的。然而到现在,记忆似乎有所松动的时候,他的脑子里突然像是有一把刀绞过一样生生地疼,怎么也停不下来,再也无法回忆起更多。

    钟鸣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这时候才猛地想起来自己应该叫人,然而他张开嘴,用力喊了两声,旁边的仪器却没有给出任何反应。他费了点力气,这才转过头,发觉不知道什么时候,连接线被人扯断了。

    易曲在地上坐了一会儿,呼吸稍微平顺了一些。他察觉到有人扶了他一把,透明人一如既往懒洋洋的声音响了起来:“诶呀诶呀,没想到能救一个十三科的小家伙一命呢,怎么,不发表两句感谢么?”

    车厢已经封闭很久了,他当然不可能是穿墙进来的。易曲并不知道这个人是谁,不过这不妨碍他看清了这个人的鬼话,他轻笑了一声:“感谢你什么?感谢你这么长时间以来见死不救么?”

    “当然是感谢我来提点一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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