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桃花无尽开-559泣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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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花无尽的世界里,四月一是愚人节,但因为洛小鱼当晚太累,所以,她在四月二日凌晨,洛小鱼求欢时,才一本正经地给洛小鱼过了这个节……因为她尚且在安全期内,不会怀孕。

    虽说洛小鱼照做不误,但她也得了准话,再不用留心避孕了,毕竟,是药三分毒,就是现代的毓婷还有副作用呢。

    花无尽专心忙活绣坊开业的事,设计图样,人偶制作,每天工作到很晚。

    陶怡也没闲着,她负责监管绣娘和活计,既然花无尽说要出精品,质量就不能出岔子。

    两人忙进忙出,折腾到四月十七,一切方准备就绪。

    这天下午,姊妹二人检查完最后一遍商品陈列,从铺子出来的时候下雨了,马车在一片片沙沙声中回了国公府。

    公府大门外停着两辆马车,一辆是普通下人坐的,另一辆是酸枝木打造的,颇为豪华,看规制应该是某位夫人乘坐的。

    花无尽拉上车窗,道:“我猜是陶夫人来了。”

    前些日子陶夫人派人送帖子过来,表示要登门拜访,因为陶怡不想见,也没时间见,所以,花无尽与送信的管事娘子婉拒了。

    陶夫人沉不住气,大概不请自来了吧。

    二人在二门下了马车。

    鲁娘子正等在这里,禀报道:“大小姐,陶小姐,安国公夫人来了,老爷陪着,正在客厅等候。”

    花无尽颔首,对陶怡说道:“还是看看吧,该说的说说清楚,免得他们总惦记着。”

    陶怡噘着嘴,不情愿地道:“好吧,我听花姐姐的,看她能说出什么花样来。”

    花无尽笑道:“到如今她还能说什么,予取予求才是正经呢。”

    男主人招待女客不太合规矩,花无尽怕花寻之不自在,换了衣裳,匆匆赶了过去。

    女儿的到来让花寻之松了口气,略略客套两句,找了个托辞走了。

    这是花无尽与陶夫人第二次见面,第一次是在许州的菊花宴上。

    彼时,陶夫人高高在上,不可一世,此时,她攥着帕子,拿捏着分寸,礼仪周到,笑得含蓄婉约。

    当真是此一时,彼一时也。

    喝了一回热茶,两人就许州和京城的天气浅聊了几句。

    花无尽虽言辞犀利,但不擅长虚与委蛇,跟这种贵夫人打交道的经验几乎等同于没有,很快便冷了场,一时不知再谈什么。

    屋子里的沉默让人有些尴尬。

    但陶夫人并不躁,端坐着。

    花无尽端着茶,用余光细细打量她。

    她傅了粉,画着时下流行的一字眉,眼角已经有了不少岁月的痕迹,高髻上插着几支红宝石头面,身着丁香色事事如意妆花褙子,搭配玫瑰紫色马面裙,打扮的简单,华贵,亲切,大致算个端庄美丽的中年妇女。

    正当花无尽绞尽脑汁想说点儿什么的时候,陶怡终于进来了。

    她给陶夫人行了礼,一言不发,默默坐在花无尽下首。

    陶夫人看了花无尽两眼,犹豫片刻,到底斟酌着开了口,“花娘子……”她欲言又止。

    花无尽明白她的意思,起了身,准备把空间让给这对继母女,“你们聊,我去看看小溪……”

    陶怡拦住她的话头,道:“花姐姐不必走,没什么话是你不能听的。”

    花无尽背对陶夫人,眨了眨眼,劝道:“别急躁,无论怎样总得有个交代,好好说。”

    陶夫人谨慎地站了起来,温言谢过,并目送花无尽出去了。

    门关上了,陶夫人终于自在了些,菊花宴后,她听说过许多关于这位准皇后的传言,但闻名不如见面,每次与那双幽深的眼睛对视,她都会有如临深渊之感。

    “我来是想替你爹问问,你想什么时候回家。”陶夫人从容冷淡地开了口。

    陶怡喝了口茶,慢吞吞地放下茶杯,才道:“等我哥回来再说。”碍于陶家的名声,也为庄平的仕途,她确实需要从陶家发嫁。

    “把我的嫁妆准备好,我哥一回来,我就大婚。”

    “什么?大婚?”陶夫人放茶杯的声音有些大。

    陶怡直视她的眼睛,笑道:“你有意见吗?我花姐姐会亲自给我做媒,而且……我娘的嫁妆单子在我手里,不要跟我说从北到南有多少损耗,我知道有多少损耗,更知道剩了多少。”

    “你……”陶夫人柳眉倒竖,刚要拍桌子,就听她身后的婆子咳嗽了一声,“罢了……”那一位得势,彻底成全了他们哥俩,她熄了火,“如果你爹同意,我自然没什么意见。”

    “我爹?”陶怡把唇角弯成一个讥讽的弧度,“好吧,再不亲也是我爹,那就请陶夫人向我爹转达我的意思吧。”

    送走陶夫人,洛小鱼来了。

    他从城外回来,带着满身的尘土,和一脸的倦容。

    花无尽让婆子抬了热水,搬了个小凳子,坐在水盆边上亲自帮他洗发搓澡。

    两人边洗边聊。

    “今儿陶夫人来了。”

    “她想让陶怡回去?”

    “嗯。”

    “那她回去么?”

    “陶毅回来后她就大婚,大婚前再回去。”

    “那也快了,还有三天。”洛小鱼歪了歪头,忽然靠过来亲了花无尽一口,“媳妇儿,你没怀孕吧。”他用的是肯定句,显然对花无尽的身体状况甚是了解。

    花无尽有些脸红,点点头。

    “那就好!”洛小鱼在她唇上“啾”了一下,“那你明儿进宫一趟,让绣娘量量尺寸,凤冠正在做,你得去试试大小。你再把寝宫的装修好好设计设计……佟六的使臣已经出发了。”

    “嗯……”花无尽拉着尾音应了一声,想了再想,到底问了出来:“你母亲的遗骨呢,你要亲自迎回来吗?”

    洛小鱼有些颓然,眼里登时湿润了,“我是想去,但国不可一日无君,更何况在这时候?我是走不了的!当初因为不想让母亲等太久,便拜托陈济生和洛之文一起送她回来,所以,母亲已经在来的路上了,还有三天进京,到时我去迎一迎。母亲回来后,先寄放在法门寺超度,等寝陵建好了再移棺。”

    花无尽明白了,他今天亲自去了法门寺和皇陵。

    “需要我做什么?”花无尽轻轻揉搓他的头皮,以分散他的注意力。

    “届时所有命妇都会去为母亲祈福,你和儿子也去吧,母亲会高兴的……”他闭上眼,眼角的泪顺着脸颊流下来,“滴答滴答”地落进水里。

    于锦蓉等于变相地死于洛成之手,且惨遭分尸,洛小鱼有仇报不得,实在是他心头的大恨,大痛,乃至于大遗憾。

    花无尽心疼地把脸贴在他的脸上,蹭了蹭,道:“哭吧哭吧,哭痛快了就好了。”

    “嗯!”洛小鱼反手抚住她的脸,当真无声地痛哭起来。

    他这一个澡,整整洗了小半个时辰,从内到外,荡涤了不少灰尘,人也轻松了许多。

    一家人一起吃了晚饭。

    饭后,洛小鱼在演武场考教了舅甥二人的武艺,又亲自给儿子洗了澡,讲了故事,之后,三口人在小溪房里安睡了。

    第二天,洛小鱼去绣坊参观一番,定做了几件男装,不但给了银子,还送了一只御造的玉貔貅。

    绣坊的开业没有咖啡厅那么夸张,围观的人也不多,但进店的不少,只不过大多是同行。

    摆出来的样品不多,所以,并不足以让她们忌惮。

    包了田园风格沙发罩的沙发,碎花布艺窗帘,雕花大床铺着漂亮的床上用品,那些套在木头人偶上的风格独特的服装都是花无尽在昌洲玩过的东西。

    云裳绣坊的名头,以及花无尽在昌洲的设计传到京城了,但款式不算多,京城的绣娘们试图在此基础上进行改造和创新,但并未掀起太大的风浪。

    京城多是老牌世家,她们更保守,也更喜欢精美繁复的刺绣,而花无尽的设计是靠新颖的款式取胜。

    春兰秋菊,各有所好,彼此间的竞争也就不会那么激烈。

    是以,她们虽然抱着抄袭或警惕的态度而来,但走的时候都有几分释然和轻视。

    等店里的同行走光之后,花无尽才笑眯眯地拿出两本图册,给一对衣着艳丽的胖母女介绍起来。

    什么样的款式显瘦,什么样的花色洋气,什么样的颜色显白,什么样的家具搭配什么样的窗帘,怎样吃东西不胖……等等等等,花无尽整整说了两刻钟。

    单是这一单,花无尽就卖了二百多两银子,并成功为那娘俩发会员卡,介绍了工部的装修队。

    快到中午时,董太太来了,还带了几个手帕交,几人合在一起,花了小一千两银子。

    于是,花无尽请大家去咖啡馆的后院葡萄架下吃了顿午饭,宾主尽欢……她们早就听说跨越时光咖啡馆的大名,却无奈于女子身份,始终不得品尝,今日终于得偿所愿。

    两处生意都不错,花无尽和陶怡一整天都笑得见牙不见眼的。

    四月二十一日,天空乌压压的,又是个雨天。

    洛小鱼着素服,在距离京城五十里的驿站外迎到了于锦蓉的棺椁,送进法门寺后,他在灵前长跪不起。

    陈济生本欲劝上一劝,却被洛之文和丁广义拉到了大殿之外。

    洛之文悄声道:“母妃死得太惨,皇兄他心里苦,还是让他当面倒一倒的好。”

    尸骨是他收殓的,他到现在都无法形容那时的心情,每一块被切割整齐的骨殖都让他有崩溃的冲动。

    一夜夫妻百日恩,凤卿卿何其恶毒,他父皇又何其残忍!

    他无法想象洛小鱼是怎样克制着自己的愤怒,没有把复仇的长剑刺向太上皇的,如果是他,纵然无法报仇,也会常常抱着同归于尽的冲动吧,难道做皇帝都要忍常人不能忍吗?

    洛之文叹息着摇了摇头。

    陈济生沉默了,视线穿过雨幕里,落在皇家寺庙黑灰色的瓦片上,他觉得,皇上的确很苦,他的前二十年就如同那些瓦片一样……黑色,脆弱,稍稍用力,便会分崩离析。

    雨下得不算大,如泣如诉。

    沉默良久的大殿里忽然传出说话声。

    “母亲,您在吗?”洛小鱼的声音有些嘶哑。

    “一别就是二十二年,儿子来迟了,是儿子不孝,不能手刃洛成,亦是儿子大不孝!”

    “砰砰砰……”这是如同捣蒜一般的磕头声,声音重,且急。

    陈济生有些担心,正要闯进去,却听洛小鱼已经停了下来。

    他哽咽着说道:“母亲,您生了我,我当为您报仇,但那人也生了我,我便没办法杀他,这是一笔无法偿还的孽债,儿子来生再还……”

    “但凤卿卿被儿子杀了,儿子还杀了她的儿子洛之安。母亲,那人不是埋怨您阻碍了他夺鼎的路吗,儿子便助他夺鼎,再从他手里生生夺下他心心念念的江山,把他关在御花园里,一辈子仰望皇权而不得!他必将一辈子不得自由!如果可以,儿子想要他生生世世不得自由!”

    “母亲,您现在是皇太后了,宣仁圣烈皇太后,您喜欢吗?但儿子是不会让你跟那人葬在一起的,他不配,不配……”

    大殿里陡然沉寂下来,一盏茶的功夫过去了,又一炷香的功夫也过去了,洛之文也变得不安起来,他与陈济生、丁广义交换了一个视线,正要进去,里面又说话了。

    “母亲,做皇太后您也不会太开心吧,那儿子告诉您个开心的,儿子有妻子了!那是个极好的女人,没有她就没有儿子的今天。您要是活着,一定会喜欢她。她与一般女子不同,不但才华横溢,而且文武双全,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她还给您生了个力量大得出奇的孙子,乳名叫小溪,皇外祖父见过他,也很喜欢他,明天他们娘俩就能来看您啦。母亲,外祖父的身体好着呢,就是想念母亲,三舅舅做了太子……这么一看,大家都过得不错,就是少了一个您。”

    “母亲,你怎么这么傻,就算是为了儿子,您也该坚持着活下来啊……没有了母亲的儿子,日子过得苦啊……”

    “母亲啊,您要是还活着,那该有多好,那该有多好啊!呜呜……”洛小鱼泣不成声。

    守在大殿外的三个男人,齐齐湿了眼角,桃江、槐江等暗卫哭得几乎不能自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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