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落潇安静地听她说完，“灵儿……”

    灵儿坐起身，跪在他腿上，定定地直视着他，“沈落潇，我不想你像他一样孤单，也不想这皇宫里只有你一个人，我知道你不一定稀罕，可是，我还是想陪着你。”

    沈落潇突然将她抱紧，脸埋在她肩窝摩挲。感受到他身体的颤抖，灵儿心里却不知是何滋味。既然怕我离开，为什么不喜欢我？既然不喜欢我，又为什么怕我离开？

    “灵儿……”沈落潇喃喃自语，抬头轻轻吻着灵儿脖颈，不住地唤着她的名字，像是要把她刻进心里似的。

    灵儿呼吸逐渐紊乱，沈落潇却停了下来，重新将她扣入怀中，深呼一口气，将心情逐渐平复下来。

    “我真的好害怕，怕你一开口就要离开我。”沈落潇呢喃自语。灵儿伸手环抱着他，“我不会离开你，就算你不要我，我也不会离开你。”

    “我怎么会不要你呢？我的灵儿，你是我的，怎么舍得不要你？”

    喃喃的情话响在耳边，灵儿从他怀里探出头，眼里新出泪痕，努着嘴万分委屈地看着他。沈落潇伸手在她眼底摩挲，“怎么了？”

    灵儿一动不动地看着他，半晌，推开他从他身上下来，“你若不喜欢我，也不用强迫来哄我，反正我就是个笨蛋，就算你不喜欢我，也还是会赖在你身边。”

    “你在说什么？”沈落潇不放她走，重新将她拉回怀里。灵儿伸手去推他，“你还是保持你那清淡无欲的形象好了，反正我也不需要你来哄。”

    原本就算他不喜欢，只要他愿意，仍是愿意陪在他身边，可这么说起来，想到他不喜欢她，还口是心非地哄骗她，她就是再忍气吞声也忍不下去了。

    沈落潇看她突然生气，不禁有些愕然。但他是何等聪明之人，细一思索已是明了，强拉着灵儿拥在胸前，“你可是在气我当时没有救你？”

    “那有什么好气的？我有自知之明。”灵儿恨恨地口不对心。

    沈落潇轻轻笑了，掰过她的头来亲吻，“真的有吗？”

    灵儿恨恨地要躲开，却拗不过他，只在唇下失了力气，然后心里懊恼自己果然很好哄。人家都把她至于刀口不理她的死活了，她竟然又因他这一个吻又缴械投降了。

    沈落潇看着她轻喘着气，重新又啄着她唇角，“如果当时我救你，会怎样？”

    灵儿傻愣愣地看着他，沈落潇似是要给她思考的空间，松手放开了她，端起桌上她端来的茶。茶已微凉，却仍是沁人心脾。

    灵儿大脑逐渐开始运转，这些天心里心痛他对她的漠不在乎，又恨自己害天澈伤成那样。那天的事，心里受伤了，就再也不敢去触碰，如今见沈落潇明显还喜爱她，不由得才有勇气去想当初之事。这样一想来，顿时明白，抬头去看沈落潇，眼里泪水又忍不住氤氲。

    沈落潇重新拥她再怀，下巴抵在她头顶，“不到万不得已，我不想死，也从不想要你因我而死。灵儿，我一个人这么久，好不容易有你愿意陪着我，怎么舍得轻易就放弃？我要活着，也要你活着。”

    这是她喜欢的沈落潇呵，天上地下独此一人的沈落潇。

    他想到了，他全都想到了。当时他若愿意不顾一切来救她，风天澄认准他与天澈这点，一定会逼他们争斗。而她，为了不要他们因她争斗，极有可能选择的道路就是，自杀。

    是啊，当时如果不是伤心沈落潇冷淡无情，她哪里还受得了风天澄挟持着她来威胁她最爱的两个人？尽管她怕死，可是若真逼到了那份上，她也许，真的就那么一死以谢天下了吧。而只要他不理她，风天澄必然只能逼天澈，天澈对她的心意，风天澄一清二楚。在这三方相斗，大家想的都是隔岸观火坐收渔利，他是宁可让他兄弟二人再次联合对付他，将自己处在风口浪尖，也要护她周全。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灵儿泪眼婆娑，又是哭又是笑地问，“我都以为你不喜欢我了。”

    沈落潇轻轻吻去她的泪水，却什么也没有回答。

    灵儿怎么会不知道呢？她不是傻子，只要她愿意去想，沈落潇对她的用心良苦，她怎么可能感受不到？天澈爱她，天澈因她受伤，因他生死一线，如今仍然昏迷不醒，只要她有一丝犹豫，想留在天澈身边，他都不想让她为难，所以，宁愿到时候她是因为对他失望了，所以留在更爱她的天澈身边，也不愿她左右为难。

    他不知道的是，尽管这样，灵儿还是选择了他。尽管天澈千好万好，她就是放不下他。木叶城少主也好，沈落潇也好，还是皇帝，都好，她认定了他，就再也不想放开了。

    “沈落潇，跟你谈恋爱，实在是太累了！”灵儿忍不住抱怨。

    天澈的情况已经稳定下来，只是依然沉睡不醒。灵儿虽担心，却也没用，沈落潇忙于政事，并没有太多时间来陪她。灵儿知道，当她决定留下来陪他时，就该有这个心理准备。他能在每天抽出些时间来陪她说几句话，她就已经心满意足了。所以，她只能找更多的时间去陪昏迷不醒的天澈，或是闷闷不乐的天香，偶尔和进宫来看她的南寂聊天。

    只是她一直很奇怪的是，为什么沈落潇拿下了这个江山，却迟迟不称帝，整天也还是一副潇洒飘逸的白衫在这金碧辉煌的皇宫里来去，像一股清风一般，仿佛随时都会飘然离去。后宫依然未变，沈落潇却从不踏足，每日起居全在上书房里。

    有时候，灵儿也忍不住幻想，如果最好，是否真的可如锦绣当初所讲的那个故事一样，帝后情深，六宫无妃。

    这样想着，忍不住睁眼去看依然伏案苦读的沈落潇。沈落潇政事繁忙，她不敢吵他，可不见他，心里又不舒服，所以时常也往上书房跑，一如当初，他看书，她也看。

    看到沈落潇蹙着眉头，灵儿不由得发问，“怎么了？”

    沈落潇轻轻摇头，“天澈日前攻打木叶城，将南部兵力北调，如今米那国风闻南月局势动荡，率军侵入，已连克三关。”

    “啊？”灵儿从椅子上跳起来，拿过他手里的奏折，瞅了一眼，一时半会看不明白，重新还给他。细细思着当初在木叶城所了解的米那国，再联想这几天所看之内容，突然咬唇笑了，回头对沈落潇道，“我有法子。”

    “啊？”这下轮到沈落潇惊讶了。此等大事原想叫来南希和秦丞相商量，谁知灵儿竟然如此短时间就想到了解救之法，虽不太相信，但看灵儿自信满怀的样子，不由地问道，“什么法子？”

    灵儿道，“我以前看过米那国的一些资料，上次看到大概是两个月前，米那国老皇帝病重，两个儿子却相互推脱都不愿继承皇位，我看这里报告的似乎是其中一位皇子领兵，所以大胆猜测，他有可能根本就不是为了侵占南月，所以我想，只需要派一名说客，交换条件，他们一定愿意退兵。”

    沈落潇微微眯眸，眼露赞赏之意，“你觉得谁合适？”

    沈落潇这么问着，心里却想生怕灵儿说出让他担心的名字来。

    灵儿像是知道他心中所想一样，“放心好了，我要留在皇宫陪你，而且这种大事，我哪担得了？只需要我们少爷出马，绝对马到功成。”

    沈落潇细一思索，眼露惊喜，“绝妙！我这就下令，命秦楚翼出使南关。”

    灵儿无意间与天香交谈，说及此事。她是真的希望天香可以从风天澄和沈落潇的阴影中走出来，可以看到楚翼的好。

    天香听到此事，先时并未多在意，待听到楚翼要去当说客时，忽然问道，“他们退兵的可能性有多大？”

    灵儿诧异她竟然有兴趣，暗自高兴她终于开始关心楚翼了，笑着答道，“原本顶多六成，但若是我们少爷出马，则有八成了。”

    “那就是说还有两成可能失败？”

    “呃……”灵儿抓抓头，“原则上，只要没发生的事情，总是会出现意外的。”

    天香回头坚定道，“那我也去，是否可以提高？”

    灵儿眨眨眼，不是吧？天香突然之间这么关心少爷了么？

    但是灵儿的开心没有维持一秒，就被天香接下来的话从头淋到脚。

    天香说，“若我去和亲，以示诚意，是不是可以再多两成机会？”

    灵儿一个激灵，愣在那里，半晌说不出话来。

    天香性烈，一旦决定，再难更改，没有人劝说得了。灵儿却知天香心意，南月国如今萧条之势，因风天澄为她所起，她心里对祖宗对江山心有愧意，且这里所留几乎全是伤心，她也不想再呆在这里了。和亲离开，既是为南月国，也是为自己。

    不需要太多的时间准备，只两天，天香便穿上了嫁衣，由楚翼当护嫁使臣，前往南关，前往米那国。

    天下第一美人，国色天香，倾国倾城。这一去，到底是为倾城，还是救国？山长水远，可有归期？

    灵儿看着天香远去的车撵，心里完全不是滋味。再看看旁边的楚翼，更加难过了。

    原来这个世界上，到处都有想爱而不得的人，相比之下，她与沈落潇，算是好的了。那她还苛求奢望那么多干什么呢？能陪在他身边，就已经是最幸福的事了，不是么？

    东阳宫中，天澈依旧深眠，灵儿轻抚着他的脸颊自语。

    “天澈，昨天天香出嫁了，嫁到米那国，是和亲。等你醒来，会不会怪我，不告诉你一声就把你妹妹嫁走了。可是，我想阻止的，但是她执意如此，我也没办法。她一定是伤心失望，想离开这里了吧。天澈，你若醒来，看到我，看到沈落潇，会不会还是怪我呢？我知道，他现在是皇帝，每天要忙于政务，将来也会多三宫六院来这皇宫，破坏现在这里的清净。可是，我也没办法，我真的离不开他。我知道这样说对你很残忍，可是现在天香也走了，我只有你一个人可以说话了。你的其他弟弟妹妹，我跟他们不熟，他们年纪也小，听不懂我在说什么。还好有你的小皇叔，他有时间会过来陪我，他说要追求一样东西很容易，但是要放下，却很难。所以，我怎么都放不下他，既然我放不下，又何必强迫他去放下？天澈，你爱我，我知道，我会一直记得，在我刚来到这个世界时，保护我，带我玩，愿意相信我，又愿意收留我，更愿意爱我的人，天澈，我……”

    喃喃自语，看着这样的天澈，却再也说不下去了，天澈对她的好，又岂是这么三言两语呢喃得尽？泪水滴答滴答地落下，落在天澈脸颊，溅开泪花，然后滚落。

    沈落潇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她，良久，终于忍不住叫了一声，“灵儿。”

    灵儿回头，慌忙抹去泪水，“我……我……”

    沈落潇微笑着摇头，上前拉住她胡乱抹泪的手，“你舍不得他吗？”

    灵儿大惊，连连摇头，“不是，我……我只是……”

    沈落潇帮她把泪痕擦去，“我没怪你，只是想知道，你舍不得他吗？”

    灵儿愣愣地看着他，咬着嘴唇点点头，“我担心他的伤……”

    沈落潇道，“他的伤已经好了，以后有太医会照顾他，顶多再不过半个月，他也该醒来了。若那时他还不醒，我们再回来看他，好吗？”

    灵儿点着头，突然意识到不对，“回来？”

    沈落潇笑得温柔，“嗯，到时候再回来。”

    灵儿愣愣地看着他，方才看到他肩头挂着个包袱，“你要去哪里？”

    “不是我，是我们。”

    灵儿更加纳闷了，“我们要去哪里？”

    “回去，我们回木叶城，你不想跟我回去么？”

    灵儿瞪得眼睛都直了，“我想，当然想。可是，为什么？”

    沈落潇轻轻拍拍她的小脑袋，“怎么今天这么多问题？自己不会想了么？”

    灵儿皱着眉摇头，“我真的想不出，也……不敢想。”

    沈落潇轻笑，“为什么不敢想？这里的事情我已经交代完了，出了这么大的乱子，朝政荒废了这么久，总要有人来收拾。现在该收拾的都收拾了，该交代的也交代了，我们自然要走了。除非……你不想走？”

    “想走，想走。”灵儿脱口而出，随即又迟疑道，“可是，为什么？你……不要……江山了么？”

    沈落潇轻轻摇头，“不要。”

    “为什么？”灵儿直觉地问。

    沈落潇微微蹙眉，“怎么这么多为什么？”

    “我……”灵儿哑口，却还是不死心，“为什么突然又不要了？”

    “不是突然，是早就想好了。天澈爱你，我若就这样带你走……于心不忍。”

    灵儿细思，一脸狡黠地笑着，半晌方言道，“你才不是于心不忍呢。你是怕天澈当了皇帝不会放过你，是不是？所以你想拿了江山再还给他，让他承你的情，也让他知道，你不是要不了这个江山，而是不要，以后朝廷就再不会防备你木叶城会造反了，是不是？”

    沈落潇脸色微哂，“我尊重天澈对你的感情，也知道这江山在他眼里，及不上你，我想让他知道，在我心里，这个江山也不及你。”

    他这么辛苦地要争这个江山，如今就只是为了证明，他有能力拿下这个江山，然后，也有资格说他愿意为她放下这个江山么？

    沈落潇极少甜言蜜语说情话，偶然一句，就足以让灵儿甜美半天，今天这句话，足足说的她飘飘然到九霄之上了，“我哪需要你拿江山来换？你要你对我好，就什么都好了。”

    沈落潇轻轻笑着，“我知道。我们走吧。”

    “可是……木叶城的血海深仇呢？”灵儿迟疑道，她不敢相信，她真的会有那么重要，重要到他放弃当初为楚羽的执着，放弃木叶城的灭门之仇。

    沈落潇脸色沉静下来，须臾，突然抱住灵儿，“若这仇恨会让我失去你，不要也罢。”

    灵儿愣愣地看着他，“沈落潇，我有件事情想告诉你，可是……”

    灵儿一边说着一边跟着沈落潇离开，另一只手却突然一紧，是天澈抓住了她。惊喜地回过头来，“沈落潇，天澈醒了！”

聚合中文网 阅读好时光 www.juhezw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