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长风坏笑：“呵呵，你以为呢？”
李秋明摸着鼻头，讪笑道：“我以为是水浒呢……”
“好啦，好啦，别胡闹了，说正事，运河漕运事务，你处理的如何了？”
运河才是潘季驯此番前来的重点。
毕竟治黄，一者是为了平患，二者便就是通漕，所以潘季驯才会说，李秋明能够节制他。
李秋明饮一口酒水，淡笑道：“什么都没干，一切都是老样子。”
潘季驯惊讶：“嗯？什么都没干？是地方官们给你使坏，还是情况太复杂，人为还是天灾？”
若是天灾，那还好说，众志成城，天灾可破，可要是人害人，那没办法。如果说，这世上能有个信得过的人，那么首选便是潘季驯。
李秋明的“忠义”二字便是用在了他的身上。李秋明将事情的原委告知了潘季驯一遍，潘季驯听完之后，默不作声的喝了口酒。
凉风习习，清凉的河风透过窗户吹了过来，三个人的脑袋清醒无比，窗外似乎还能听见清脆的鸟鸣声。
沉默了许久，潘季驯的手指沾着酒水在桌面上写了个“人”字。
“世上最难琢磨的不是玉石，是人心，最可怕的不是鬼怪，也是人心。最毒莫过于人心歹毒，最狠，也莫过于人心狠毒，无迹可寻，防不胜防。一切都要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潘季驯本想指点李秋明几句来着，可是思来想去，却不知说些什么好。毕竟两人之间的经历不同，所得的人生体会也不尽相同。
李秋明的人生他没有体验过，他的人生李秋明也没有经历过，身份不同，地位不等，看到的时间也是截然不同。李秋明将事情的处理过程告知潘季驯的时候，潘季驯抿心自问，若换做了是他，绝不会这么干，可能将问题妥善处置吗？
恐怕不能，短时间之内，潘季驯想不出比李秋明更好的方案……
李秋明点头，对潘季驯的说法赞同：“大人说的是，人心的险恶和歹毒，秋明亲身实地的感受过，治河，土木之治，不过是疥癣之疾罢了，影响漕运的真正元凶乃是人为，若非人心贪婪和漠视，运河岂会堵塞不通？”
李秋明自认为已经将世界看的很清楚，很明白，或许是从鬼门关走了一圈，对于人生的理解，全然上升到了一个不同的层次，或许会有人说他荒谬，李秋明不会过多的辩解，淡淡一笑便好，毕竟，你没有经历过我的人生，我的感受你同样的体会不到……
“大人，我有个想法，在心里酝酿了许久。”
“说说看。”
李秋明将桌子上的饭菜撤去，让小六子拿过来他的宝贝，水系图，摊开在桌子上，用酒杯压住四个角，指着黄淮段，说道：“运河漕运不畅之事，古来有之，尤其是黄河改道南下以来，更是严重，三年一小灾，十年一大灾，轻者祸及沿岸百姓，重则影响国运！黄河乃是主因，黄河中携卷的淤泥，若是无人去管，怕是用不了十年，整个黄淮段运河都会被其填满。”
潘季驯和陈长风点头，对此，他们也是这么认为的，黄河之所以会叫黄河，因为水中的泥沙过多所导致，从中上游冲刷来的泥沙既是造就“地上河”的真凶，又是堵塞运河的祸根。
尤其是太行堤修建之后，黄河改道向南，破坏了淮河水系。
“淮河本是夹在黄河与长江之间的独立流域，可不成想，黄河改道，夺淮入海，使得淮河水系紊乱，洪灾频发，危害极大，沿途百姓困苦不堪，所以，秋明认为，黄河、淮河、运河，两河一运之间息息相关，绝无断绝之可能。
若是能将黄河、淮河水域成立共同的联防机制，定可保运河无忧，防患于未然。”
联防，这倒是个新鲜名词，潘季驯治水这么多年了，这还是头一次听有人打算将黄河、淮河共保的计划。果然是怪人有怪招，不，是奇人有奇招，李秋明这小子总是不走寻常路……
对着李秋明绘制的水系图，潘季驯研究了一番，脸色变得精彩，还别说，貌似真的是那么回事儿。李秋明所说的似乎并非不无道理。
黄淮段，是运河河道的重要一段，也是水系河流最多的地区之一，洪泽湖更是联结运河和淮河的重要泄洪区域。原本稳定的水系都被黄河的突然插足导致了水系的混乱。不管是黄河混乱，还是淮河闹灾，最后遭难的一定是运河！
原本的治河思路无非就是堤坝防洪、运河挖泥……
单纯，低效，治标不治本，总是在灾难发生之后，才能够做出反应。提前预防灾害，这才是李秋明治漕的重要想法。
“防患于未然，消灾于苦难之前！”
李秋明的思路明确，想法坚定，不容许任何人破坏，为此，，他可以付出一定的代价，他是个小人物，也是个赌徒，他敢拿性命来赌博，可别人却未必敢……
在诏狱的时候，李秋明就琢磨透了这个道理：有钱人玩钱、有权人玩权、他们这等无权无钱的小人物，只能玩命了……
钱多权高，放不下的负担也更多，因此更加珍惜性命，所以他们玩不起。
若是这一十二个在“生死文书”上签过字的官员们，都不怕死的话，不好意思，输的一定是李秋明，李秋明那就玩不起了……
不是李秋明不怕死，只是他敢赌，因为他有十足的把握，认为自己一定能赢～陈长风拿过酒壶，将三杯酒倒满，举起酒杯。
“兄弟，哥哥啥忙也帮不上你，都看你自己的了，哥哥提前祝你大功告成，功德圆满！”
“哈哈哈！借哥哥吉言，等到治水成功之后，一定请你去杭州西湖赏景，还有，潘大人，我所说的这个联防之法，还请大人考虑一下。”
将杯中的酒水喝进腹中，李秋明明白，真正的挑战从现在，正式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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