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颜殿下-第48章 友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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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生之年能一睹这草原上茫茫无边的雪景也是幸事,她独自骑坐在马背上左摇右晃,腰上始终使不出力,巴特尔两兄弟早已经将她甩得远远的,她心里暗骂这些一点不懂怜香惜玉的蒙古人!

    半年前,她被萨满冠上“战争与死亡”的谶语,族里的人都开始用异样眼光打量起她。她自是不信那些个什么长生天与萨满,一介小小女子,她与战争的唯一一点关联恐怕就是她的旧相好是个带兵打仗的!可她的一面之词也不足以撼动蒙古人几百年的根基信奉,只得白白受着那个老神婆的“信口胡诌”,不过那拉克申也像是个不信邪的——

    “你这是在找死!”

    那月盛夏,烈阳下的毡包内有些发闷,她鼻尖渗出细汗,抬头望着他。

    看他的反应该是沙林娜把话带到了,只是想不到他竟将她从午睡中粗暴的拖起,她此刻衣衫不整,借着他的手劲才寻了重心站好。

    “她应该向你说得很清楚了!”她别过身去,将衣襟扣好,防止他被怒气激得兽性大发,那她就损失大发了!

    “你要干什么?”他一把将她拖近,眼里的怒火不可遏制,吼道,“你究竟还要我怎么做!”

    她大力挣脱,高声道:“我想要你别那么霸道!我想要你征求我的意见!我想要自由!我想要别被人当成替身屈辱的活着!你能办到么?”

    “我哪里没有征求你的意见?你想要婚礼我答应了你,只不过现在不是时候……”

    “我不要婚礼!我不要!我不要做你的福晋!我不喜欢你!”

    他猛一抽气,紧紧咬着牙齿像在压制那股随时可能爆发出来的怒意,侧过身去,迸出:“由不得你喜不喜欢!”

    “强盗!蛮夷!”她怒叱。

    “你最好……”他侧眸,寒气四溢。

    她仰起头,一副鱼死网破的架势。

    他一把擒住她的手臂,逼近,森冷的嘶出:“不要再挑战我的耐性!”

    她从来都是不服软的性子,毫不躲避,自唇间一字一顿的逸出:“我,不要做你的福晋!”

    “那你就给我滚出去!”他再度爆出怒火,伸手指着外头,量她不敢胡来。

    那不胡来能是沈曼书,哦不,诺敏么?

    她顶着酷暑的烈日一路冲跑出了木栅,再出克利本部,从艳阳高照一直跑到落日迟暮,无边的草原像烤在火上般的旋闪晕荡着,天地相接之处变得模糊。衣衫早已被汗水浸湿,黏在身上,她像只无头苍蝇一般的直往前跑,也不顾是什么方向,只要能远离那个发起脾气来让人半死不活的男人!

    草原气候怪异,太阳一落山气温就陡转直下,累到不行,内衣湿透加上寒气袭来,她的头昏昏沉沉起来,鼻子也开始堵塞不通畅……这时身后几声马蹄声叩响在湿软的草地上,拉克申已不知何时跟在了她身后,身下的马儿悠哉的踱着步,“哒哒”的声音十分惬意缓慢。

    “好倔强的女人!”他悠闲的趴在马背上,刚好与她平行,他便俯下身来瞅着她的脸,竟是在笑。

    “别管我!我不会跟你回去的!”她一挥手,想打断他的视线。

    他果然伸起了腰,“嗳”了一声道:“看!狼来了!”

    她戛然止步,腿僵硬起来,忙警觉的往四下望去,哪里?哪里有狼?

    还在警醒之时陡然身子一轻,被他揽上了马,她没有挣扎,因为根本使不出力。他脸上的哂笑迅速拉了下来,斥道:“发烧了还乱跑!不知死活的女人!”

    她就这样又被带了回去,从此逃跑这个念头有了“从长计议”这个前缀,首先就是学会骑马!

    在蒙古不会骑马就是等死的先兆!这个道理一点不假,拿这次来说,输就输在她没有向他讨匹马再跑出来,不然,她怕是早就到了奉城了!

    嗯,她默默赞同着自己,于是这几月,巴特尔便成了她纠缠的对象。只是这半年下来,由于她腰上的故疾,老是使不上力,遛马走走倒是妥当,一旦和他们扬鞭驰骋起来,她就输掉了一大截,或许是,根本就在起跑线上不动弹!

    “你这样的傻女人学什么骑马!”阿木尔不知何时调转回来,小小的脸上冻得红扑扑的,一说话就哈出白气,白白的牙齿露了出来。

    “小鬼,闪开!你又不是我师傅!”她专注的拧着缰绳,可身下的马儿就是不听话,她恨恨的扯了扯马颈上的鬃毛。

    “唉,你行不行?大哥让我喊你去那边树下歇歇。”阿木尔的担忧带着一抹嘲笑,然后一扯缰绳往巴特尔去了。

    她好不容易慢吞吞的来到树下,两人早已闲逸过了头,捏起雪球互相打着玩儿。她发出由心的一笑,道:“也是在这儿才能看到亲兄亲弟,你们不知道,在皇宫里……”心跳咚的一下,她已红了耳根,知道自己说漏了嘴,惊惧的咽了口唾沫。

    好在两人刚才忙着打闹,似乎没有注意到她,她才舒了口气,又自如的坐在了巴特尔身旁。

    “皇宫里怎么了?”阿木尔忽然趴在巴特尔膝上,支了个头过来问道,脸上带着戏谑但眼里那抹质疑没有掩饰下去,“我就知道你不是一般人!”

    阿木尔坐了回去,她僵着身子心里嘭嘭直跳,掩道:“嗨,皇宫嘛,咱们汉人都知道!”

    阿木尔不看她,闭嘴“嗯”了一声,将手里的雪球往上扔着玩。

    “小鬼!”

    “傻女人!”

    巴特尔坐在两人中间,手枕在脑后靠在树干上看着他们,见都不说话了,笑道:“阿木尔倒是和那个男人的看法一样!”

    两人同时转过头狐疑的“嗯”了一声,巴特尔补充道:“那个老是叫你‘笨女人’的男人。”

    她转过头,无言的笑了笑。

    这几月下来,这个叫巴特尔的男人,对她不算冷也不算热,却让她心里一直空着的那个位置忽然有了住客的感觉,她信赖他,让他填上了那个空缺的“好大哥”位置。不过为了避免引来麻烦,也介于那些“不要相信任何人”的告诫,她在叙事的过程中还是省去了家门背景和官职之类,只说家中做些小生意,生活还算不错。

    至于裴昱的事,在她心里本就如暗疮一般,轻轻一碰就会浓血四溅,然而讲与他听,竟像是喝口水那般简单!除了一些可能暴露身份的事外,她几乎将自己憋在心里的过往全数讲给了他,当然也有没法去说的,比如——

    “你说的那个人是谁?从那个拿棍子打你的凶女人手里把你救走的那个人?”

    “他……”

    她低眉踌躇,阿木尔就探了个头过来,揶揄:“你都在皇宫了,还有谁敢打你?”

    “臭小鬼!”她恶叱,抓起一把雪向他砸去,他敏捷的避开,顺便跑了出去。

    只剩她和巴特尔两人,巴特尔望着她等待答案,她久久不语,他才又说:“我听你的故事里有好多地方都衔接不上,仔细一梳理,我发觉全都是那个人一出来,”他哧笑一声,“你就马上跳过不讲……”

    “他……”她吸气,又“啧”了一声,实在不知如何开口去说,而那些“不知如何开口”又不知从何而来!她只能叹气。

    “你爱他么?”

    “嗯?”她瞪大眼睛,下巴往里一勾直愣愣的望着巴特尔,“你……说什么呢?”

    “不是么?”

    她急起来:“我不是告诉过你我喜欢的人娶了别人……”

    他咧嘴笑起来,拍拍她的头顶,摇了摇头:“诺敏啊诺敏……唉,是不是你们汉族女人都搞不清楚爱情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就稀里糊涂的把自己嫁了出去?”

    她打开他的手,怒起来:“哪里有!不许胡说!不然,以后都不理你!”

    “好!”他拖长声调,仰起头想了一会儿,问她,“你想知道音雅的事么?”

    她噫呼一声,来了兴趣,堆笑着拖着他的手,道:“快说快说!我那会儿就问过丫头,可是她们都不告诉我!”

    他将双手搁在嘴前哈气一戳,待暖和了才拖起她的手包在里头,她也习惯他这个动作,仍是兴趣盎然的望着他。

    “不是她们不告诉你,是不敢提这个名字!”

    她拧了眉,疑道:“为什么?她做了什么不好的事么?”

    他摇头。

    “那是?”

    “她不在以后,我额布就下令不许任何人提起她的名字……”

    “咦?”她困惑起来,怎么还有这个讲法?她也不是没喜欢过人的,喜欢不就是想随时大喊着他的名字,随时都见着他跟着他么?

    “所以,诺敏,你还是不懂!”

    她“嘁”了一声,偏起头问:“我不懂!你那额布就懂?”

    他收起笑容,竟微严肃起来,道:“他对她,从不那样!”

    “哪样?暴脾气么?”她反问,忽又不以为然起来,“那也定是那音雅福晋事事都依着他顺着他,不惹他呗!若是我安心定下来,我也不会反抗他!”

    他苦笑着又摇了摇头,合起的双手腾出一根手指指着她道:“你错了!音雅不是那样的人,音雅未嫁前那性子……呵!只不过到我额布手里就变了个人。”

    “那是为何?”她抬高声调。

    “为何?为爱!音雅爱他!很爱他!”他又靠在了树上,脸上有几分无奈之色。

    她似窥见了什么,悄声问:“巴特尔你……”

    “她不爱我。”他苍白的扯起嘴角笑了笑。

    她张大嘴,这是什么跟什么?父子两同时爱上一个女人!而且那个女人还放弃了这么温柔的巴特尔去喜欢那个喜怒不定的拉克申?!什么女人啊!

    “真不知她喜欢他什么?”她小声嘟哝着。

    “音雅爱草原上的英雄,她说我不是她要找的英雄……”

    “巴特尔……”她抽出被他裹暖的手,攀上他的臂,安慰他。

    “所以诺敏,你这个大个人了,怎么还是没长大似的?”

    她还在音雅之事中云里雾里,那会儿她发狠说这世界上不会有人喜欢拉克申,真是愚蠢至极!心里又开始不自在起来,亵渎别人的爱情令她很难受!

    “那么,”她出神的逸出,“我和她长得像么?”

    他努起嘴,摇了头。

    她奇道:“那为何你额布要做这些事,还有,那次科赤乌部的那个男人把我误认为她……”

    “这里!”他抬手指指自己的眼部,道,“在蒙古很少有你这样的眼睛,你的眼睛和音雅几乎一模一样!”

    她拿手摸摸自己的眼皮,低声念着:“那他为什么非要找我?难道就为这对眼睛么?”再一想想,又叹了口气,拉克申也是个可怜的痴情人!不!是可恨的痴情人!

    沉默良久,巴特尔忽然开口:“诺敏,他在乎你!”

    “什么?”她惊道,“你刚才不还说是因为……”

    “不管因为什么,只要违抗过他一次的人都活不成!而你,自己算算你已经掉了多少个脑袋了?他是真的在乎你!”

    “在乎而已。”

    而这种表达在乎的方式实在是她受不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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