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醒,你这个固执的汉族女人!让我说你什么好,怎么劝都不听!哎……”
“大哥,喝下去了么?”
“勉强才下去几口,她浑身都没力……”
“哎!还是快走吧,一会儿额布该来了!”
不!不要走!别丢下我!我不要见你们那个额布!不要走!
“大哥,她手动了!”
伴随着这一声,她手上传来牢牢的紧握感,下意识的卷手去捞住。
“诺敏?诺敏?醒醒,诺敏,还好吗?能听到我么?”
她“嗯”了一声,她十分确定自己嗯了一声,就是不知道他听见没有?
“她醒了,她真的醒了!太好了大哥!我去叫大夫!”
“诺敏,能睁开眼睛么?你怎么那么固执那么傻?你有任何事都可以来找我的,为什么偏要和乌日娜他们混在一起?早知道你性子这么倔,我就是……”他顿了顿,声音突然压低,“我就是说什么也要帮你的!你怎么如此固执!一点也不像汉人……”
“巴特尔……”双眼仍旧紧闭,这一喊竟耗掉她好大的力气,喘了好半晌才又来了些气力,“帮我个忙……帮我……”
“你说!你说!”
“帮我……找……”
“大哥!大夫来了!”
随着阿木尔这一喊,巴特尔将手指盖在了她干裂的唇上,嘴里轻轻“嘘”了一声。
老大夫在她身上一阵检查拾掇之后,又张罗着吃了药喝了些热奶填肚,暂时还不敢吃其他东西。她也逐渐恢复了清醒,虚睁着双眼就瞥见屏风后那个高大魁梧的身影绕了过来。
无力的心一颤,她费了好大的力气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他没动怒,没骂人,只是面容紧峻的向她走来,她猜不透他此刻又要做什么,可是无论他做什么,她都没心思理他了!
“你当真如此恨我?我对你已经仁至义尽,这些年来,我还从未对哪个女人这般容忍,你该知足了!”
她摇摇头:“不恨!”
“那你……”
“恨是一种感情!我对你……没有感情!”
本来预计的是他的暴怒狂骂,或是直接踹她摔她,可今日的拉克申没有动。他立在原地将手蜷在唇上猛咳了两声,待脸上憋红的气色褪去,才又开口:“你无非就想让我放你,我告诉你,即便你对我没有感情,我也不会……”
“放不放随你了,我不在乎了!”
“你……”他又咳了两声,这句话没往下说,反而转入另一个话题,却是气定神闲,一派威严,“我已经禁了乌日娜的足,以后,你们不许接触!”
心上一扯,乌日娜,可怜的乌日娜,可怜的为了心爱的女人什么都肯做的胡和鲁!可怜的和他们一样可怜的她,家国遥遥,故人……
她闭起双眼,伸手揉了揉心口,倏地睁开眼,在他身上睃了一眼,冷道:“乌日娜对你有什么用处?”
“什么意思?”
“你紧抓着不放,怕不是什么‘战将之女’‘外族姓氏’这些简单的原因吧!乌日娜身上有什么是你可以利用的么?她能给你带来什么好处?”
他没接话,那双眼却凌厉的开始打量起了她的每个动作表情,那股探索与质疑越来越浓。
她斜睨迎上他的目光,呵!女人,不要太小看女人!女人的用处与随之带来的效应有时候比男人还要多得多!教会她这一招的是宴华年,她不知一向特立独行的他与朝中之臣有什么丝丝缕缕的联系,她无从得知,只从他与洛三的一些微小的对话中能悟出一些什么,这都无关紧要!然而那些女人,那些默默无闻充斥着整个皇宫抑或不仅仅是皇宫的女人们,对他到底有些什么用处?
宴华年自不是会多此一举之人,单从他府上那些个下人丫头们身上就能看到,各个眉目深沉一副心机颇然却始终挂着天真无邪的粲然微笑,让你联想不到任何阴暗思维!小柔就是很好例子,若不是那次大皇子之事她全然看不出那个聪明的丫头何止聪明那般简单,什么事和宴华年扯上了关系,那就不是“简单”二字能够一笔带过的……
那么眼前这个男人,拉克申,纵然整日一副豪爽英朗的草原壮士之气,可他高居大汗之位难免不会有阴狡之心,那么乌日娜这个女人,又能给他带来什么?
各自陷在自己的思维里,也不知中间沉默了多久,她再次望向他时,发觉他眼底流动的不是什么诡谲阴鸷,而是一抹痛色与温情半杂,在察觉到她的目光时,又仓皇的隐匿下去。
她觉得异常怪异,又说不出到底哪里不对!
“诺敏,”他继续向前走来,神色却较刚才舒缓了许多,在床沿坐下后说,“你认为我可以用乌日娜做些什么?”
“我不知道。”
“你刚才不是很知道么!你刚才已经有个答案在心里了是么?你告诉我!”
“这个,没什么好说的!”
“诺敏,我一直就觉得你奇奇怪怪的……”他突然停顿转过头来望她,原本的质疑变成一种透着凉狠的审视,忽又皱眉“咝”了一声,“但我想,你若是有什么不可告人之事,也不会对我这般抗拒,千方百计的惹我生气……诺敏,你究竟是什么人?”
她心里噔了一下,他这是什么意思?惹他生气与不可告人之间有什么联系,抑或是,有什么矛盾么?
她呆住,心里竟抑制不住的紧张起来,脑中在这片死寂般的沉默里闪过一记雷电,他该不会以为……
“你不会是宴国派到我身边来的,对么?”
她捂上心口,心跳咚咚像炸雷一般击在耳心!这就是巴特尔千叮咛万嘱咐的让她不要那么莽撞,可她今日居然这么直接这么敞白的提醒这个男人她和其他女人不一样,无心的人会说她聪明,真正有心的人……就会像胡和鲁那般,怀疑起她的身份来!
后悔不迭,她颓废的咬着下唇,刚才那股宁可玉碎的狠劲彻底泄得一干二净!
“我不是!”她强作镇定,避开他的目光,“你若不信,我不走就是了!”
“果真?”他竟喜上眉梢,有点过于突兀,但却缓解了此刻的凝重。
她点头:“我真的不是什么宴国派来的,我只是被人卖到这里……”
“我是说你真的不再走了?”
她违心的点了头,暗自庆幸这点权宜之计还是让这个男人对她放松了警惕。
“那从此以后你就老老实实的给我待在这里,再过一阵我一定给你一个最盛大的婚礼!”
她打了个哆嗦,心急遽一沉,余悸之中多的还是那份不甘,那丝叛逃的欲望更加强烈了起来!
他却悄然的抚上了她的脸颊,手指滑至眼际时停顿下来,细细的描画着她的下眼睑,眼光前所未有的柔了起来。她蹙了眉,打开他的手。他哧的一笑后道:“乌日娜……是她最后一个亲人!”
她困惑的挪了挪脑袋,茫然的望着他。
“乌日娜是音雅的妹妹,亲妹妹!”
“什么!”她瞪大了双眼,又猛地眨了几下,稍稍从震惊中定住心神,才嗫嚅着问道,“所以你……你不让她嫁给……”
“对!”他的面容出奇沉静,丝毫看不出往日的霸戾跋扈之色,竟像是换了个人一般对她说道,“我不会让她嫁给胡和鲁那样的人,我要好好守护她,不会让她离开我一步……胡和鲁那样的人会害了她!你如今也看到了,乌日娜那个性子就是跟着胡和鲁才变成那样的,管都管不住……”他说着用手拧了拧眉心,像是一个父亲说起淘气的女儿那般无可奈何。
她的脑子还被这个消息震得呼呼直转,完了,这下那两个家伙彻底没戏了!她知道,她太知道拉克申,只要什么事稍与音雅有丝丝缕缕的关联,他就会理智与感情尽失!她,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仅仅因为这双眼睛他就那么霸道强势的要将她留在身边,乌日娜,就更不要提了!
她闭起双眼,又倏地睁开,乌日娜是音雅的妹妹,那么扈力罕……
扈力罕是被谁所杀?是……
“你在想什么?你别多心,我喜欢你不全是因为音雅……”
她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他爱怎么说怎么说,因为音雅也好不是也好,与她无关!
她艰难的扯动嘴角:“我在想……乌日娜真的好可怜,你就是她的唯一的亲人了!不知道她额布是什么时候死的?”
他沉吟了片刻,突然冷哼一声,拳头捏了起来,怒意冲冲:“我从前倒小看了你们宴国那个年纪轻轻的将军!不料动起手来竟比他老子还要狠辣!有朝一日被我拿住,定不轻饶了他!”
她只感觉头侧有一股筋抽跳了两下,强迫自己镇定的同时整个身子都软了起来,喉里又开始酸水直冒,就着唾沫咽了下去。心里暗想,不会的,不会是裴昱,征北的大军中还有好几个大大小小的将军,不止他一个!可若真是他,她现在在拉克申手上,若是有一日被捅破了,利用她来……
不会那般巧合!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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