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了摸自己消瘦的脸颊,怎么又一时大意忽略了,宴华年每天面对这样的她,心中是何感受?
“花迟,给我梳头……”
妆奁旁搁放了齐齐一排的胭脂水粉,从来没有用过,今天,就给他一个好好的沈曼书,她抿起嘴角先给了自己一个微笑,而后一一将那些精美的雕花银盒打开,细细闻,选了一个浅酡红朝镜中样了样:“待会儿给我用这个!”
花迟激动地抓着梳子还福了下身:“奴婢遵命!一定把娘娘打扮地精精神神的!”
她星眸微闪:“属你心巧!”
青黛眉笔,竟装了这么大一盒子了,看来真得时常用着,不然这么一个小匣子都快搁不下了……
咦?
她偏了偏头,只见那匣子刚一拿开,露出妆奁底下一缕菱角线竟然未上过油漆,这也太……不由细细打量其他地方,全都是精细之工,怎么独独这里出了漏子?
眼瞅着镜中花迟绾好了髻,正准备簪花,她手往后扬了扬示意花迟等等,就趴在妆台上细细观察那个妆奁,用指甲朝底下抠了抠,竟有些凸起感。
“把这个给我抬起来!”
花迟愣了愣,“哦!”随即举着手上前。
“哎——不用不用,看着也挺重的,我自己来……”她抓过一把金簪,钗尖冲着妆奁底下就插了去,撬了半天,手指都硌痛了,于是递给花迟,“换你来!”
花迟将进将退地接过金簪:“娘娘究竟要做什么?”
她挥手朝那儿一指:“下面有东西,给我弄出来……”说着给花迟腾出了地,眼巴巴地望着,馨宁的身影缓缓闪进镜中。
她扭头:“怎么样了?今儿可有消息?搬个家而已难不成还出了皇城?”
馨宁摇了摇头:“皇城是没出,但去了乡下,才一直查不到,这顺藤摸瓜的也就费了这么些时候!”
“那结果怎么样?可抚恤了她的家人?”她心急心慌地问,生怕有哪一点对不住采苓。
“按照娘娘的意思,自然是要的,可她家屋里现只有一个年迈的老母亲,本有一个哥哥现也在李大人府上当差!”
她站了起来:“李大人?哪个李大人?”
“李衍,李大人!”
“李衍!那……不就是李欢的娘家,采苓的哥哥在李欢娘家府上……”馨宁望过来眼神让她心头一紧,她半信半疑地问,“你的意思是?”
“奴婢不确定,只是猜测!”馨宁垂下眼睑。
正心烦纳闷,花迟咋咋呼呼地叫了一声:“出来了!娘娘,是一封信!”
她低头望着花迟递过来的信封,难怪,这颜色不就和未上色的木头差不多呢!
“谁好端端的会藏封信在娘娘的妆盒子下?”花迟朝馨宁问。
这不问还好,一问只让她手一颤,一把扯过信封,火急火燎地打开来,一定是……一定是……
是丫头!
真的是丫头!
信纸在她手中不停抖动,那一个个歪歪扭扭的字刺得她瞳孔发疼,她捂着嘴仔细看着这封极其简单的信,她当初教的,采苓只会一些很简单很简单的字词,全篇断断续续的就几个——娘……哥哥好……梅妃娘娘……再生父母……采苓。
心像被一下下地抽扯,她闭眼定神,仔仔细细地折好,仔仔细细地装进信封,捂在了心口,深深吸进一气,哈气摇头,难以平静。
“是玉妃?”她捏紧信纸的边缘,想得脑袋发胀,想不通,但直觉告诉她就是李欢。
“会不会是……”馨宁试试探探,“用她哥哥来威胁了她……”
她扶额:“是这样吗?用她的哥哥……可她没有害过我,她……没法选择,所以她不选择!”再度哭了出来,她诡异地笑了声,“李欢,李欢,你也是有哥哥的人,你当初求我救你哥哥的时候是那么情真意切,现在……物是人非,果然物是人非!不仁不义就那么好写?一个个争先恐后地写在自己脸上,到底是我闲得太久,你们……欺人太甚!”
“娘娘打算怎么办?皇上说不过问此事,一切全按娘娘的意思办!”
她擦了擦眼泪,把信给了花迟:“好好收着!馨宁,随我去一趟宛云殿,看看二皇子!”
欢颜殿怎么可以这么安静?海棠花又开了,再没有下人敢像采苓那样随手采撷,然后戴在自己头上,问她好不好看……
“你要不要也戴一朵?”
“其实我也好想荡一荡秋千,嘿嘿,不瞒你说,我晚上一个人偷偷来坐过,你没生气吧?”
“你以后得多吃点饭,我看你平日胃口怎么那么差……”
“我就是见不得她们!我见不得她们说你坏话,你干嘛理她们呀?咱们回欢颜殿再也不理她们!”
宛云殿,遥遥听见一派欢声笑语,她此刻甚至有些迫不及待,要去摧毁那些笑到她心酸的声音,门口的奴婢福身行礼的时候,殿里的笑声戛然而止。
她脸上描着淡淡的妆,黛眉微挑,大有气势压人的架势。
一屋子人皆面面相觑,没人上前搭腔,气氛尴尬她却平心静气地一直盯着摇篮里的婴孩。
“梅妃娘娘请坐!”一个奴婢端了杌子过来,小心翼翼地请候。
她气定神闲地站着,目光从摇篮里直掠向李欢。
李欢产后地身材有些微肿,却比从前更添几分风韵,在众人面前端了好大一个架子冲她冷然一笑:“你来做什么?”
她朝前踱了两步,隔近些看着孩子:“来看看你……和你的孩子!”
“看也看够了,请回吧!”李欢没好气地别过头。
“哪里看得够?”她嫣然一笑,手扒上摇篮框轻轻摇着,嘴里得得逗着孩子,“你们都知道我有多喜欢孩子吧?”
话刚落就有人不知情势地哂笑了声,立即被其他人嘘声禁止。
“嘘什么嘘?笑得不错!我是生不出来,可我生不出来是因为什么,好像你们还没给个交代吧?别以为皇后能保你们一辈子,我要是一句话追究下来,不管你们有什么保障,我照样让你们爬不起来!”她话外有意,朝李欢死死一盯。
李欢从床上坐起,横眉怒指了过来:“你要找人发气是不是来错地方了?还是你根本就是见不得人生了孩子,颠颠地跑来歪酸一阵心里才舒服?”
“我有没有来错地方你不知道么?李欢!你娘家府上的下人也不少吧,怎么就那么巧揪出了采苓的哥哥?”
李欢面色愀然大变,慌乱中朝床边一拉:“你说话呀,你和她说呀,你不是很会说么?”
“哟!原来诚妃也在呀?怎么今儿躲着不见我了?”
一直隐在人堆后的诚妃终于往外面的凳子上挪了挪,用丝绢一下下的扇着风,瞪了李欢一眼,摊手:“说?你让我说什么呀?你们在说什么我都听不懂,又怎么接话?”
李欢怒火一扫,直冲诚妃,吼道:“你听不懂?你告诉我你听不懂?当初可是你……”
“我怎么了?要不咱让梅妃自己说好了,什么采苓,什么你的娘家,哥哥呀什么的,这些话里和我有没有一点关系?”
“你狼心狗肺……”
“咳!”她怪咳了声,“戏演完了吗?你们怎么商量要害我的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你们两个总该有人站出来给我个交代!”她弯腰逗了会儿孩子,又道,“不过李欢啊,你府上有哪些下人别人怎么得知,怪谁……不如怪怪自己好了,怎么补偿我?”说完又乐此不疲地逗着孩子。
这个时候,再待下去就是傻蛋,只见一屋子人纷纷借口要走,她脸冲着摇篮里,嘴里高声一喝:“都给我回去坐着!”
众人踌躇,前也不是,退也不是,李欢按捺不住怒气:“沈曼书!你究竟要干什么?”
她不耐烦地唉声叹气:“我让你给我交代!你发什么脾气?我还没发脾气呢!”斜睨去瞥,李欢正和诚妃拉拉扯扯,“这么不痛快,看来当初也没怎么商量好就下了手,等不及了么?看不得我活着,你们心里难受是不是?”
李欢傲然一哼,道:“你空口无凭!有本事拿出证据来?现在死无对证,你一个人说着像唱戏似的……”
“‘死’无对证?”太阳穴扑跳了一下,她紧咬着牙,恨声,“你别给我提那个‘死’字,她为什么死?是你逼她……李欢,你交了不该交的人,变成了你不该成的样子,他一辈子也不会正眼看你一回,你争来争去得到了什么?”
李欢颤悠悠地竟是噎了:“你说什么?你……沈曼书,你凭什么说他不会看我,若不是他,我怎么可能有孩子,他不会……他心里是有我的……”
“呵!呵呵!”她起身,款笑嫣然中竟是苦涩,“那你就带着你这个梦继续下去,但不要忘了谢谢我,若不是我沈曼书,他大概现在连你是谁都不会记得,留着我这个恩,以后,别来惹我!”
“不送!”
“我何时说过我要走了?”她朝后招了招手,“馨宁!”
馨宁上前,挡在中间的几个人纷纷避让,馨宁径直向摇篮去,抱起孩子回到她身后,一气呵成。
李欢慌了,边下了床,两手伸在前头,惊恐万分:“你要干什么?你抱我的孩子干什么?”
“哦!”她歉笑了声,“不好意思,记性不好,忘了告诉你我这次就是来要孩子的!呵呵!”
“不——”李欢抓狂朝她扑来,被几个身材高大的奴婢拦了去,破口大骂,“沈曼书你这个贱人!你还给我!我怀胎十月的孩子……还给我!你不可以这样,我要找皇后,不,我找皇上,你给我等着……”
她转身在即,李欢竟是歇斯底里的大哭大喊,她一个没忍住抛下一句:“找皇上干什么?灌醉他然后装沈曼书继续勾引,再生几个?没关系,我还算大度,不过,我得提醒你,生那么多不仅身材走样,而且……啧!反正没关系,你继续生,你生一个我要一个!咱们大宴有你也算福气,赶明儿让皇上赏你就成,不必送了!”
她的笑强撑到踏出宛云殿,殿内一声尖锐的嚎叫:“贱人——你不得好死——”
笑容随着婴儿的啼哭拉了下去,她呆呆地立在长巷,耳旁仿佛听到采苓责怪的声音,恍惚失神地朝馨宁怀里望了一眼,一个孩子……她从一个母亲手里夺走了孩子?
啊!
沈曼书!物是人非,你为何非要把自己逼进去?
仇恨……她心里竟然有了这个字眼,还被它蒙蔽双眼,生生掉进了宫闱深海之中!那么宴华年煞费苦心把她藏在欢颜殿还有什么意义?他不就是不希望她变成这样子么!
错了!一走出宛云殿就后悔了!
她双手合十,闭眼请愿,沈氏历代祖先,曼书今日犯下罪过,待到黄泉路上再受沈家惩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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