萍踪血迹-第十五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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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说过之后,周妮子就雇请车夫,将龚兰花的尸体装于车上,拉回青龙集埋葬去了,这些都是题外之话,不必细加描述。

    话说有一天,有两位貌美女子走上山来,进庙烧香,二人穿着光鲜,打扮入时,亮丽光彩,与众不同,与周围进香之人形成鲜明对比。你道她们都是如何打扮,如此惹人注目?你看:年轻的一个姑娘,上身穿大红黄色碎花绫罗绸缎褂,下身着绿色锦缎裤,脚蹬一双布底绣花鞋,香粉扑面,胭脂点红,金簪银饰头上戴,步履婀娜,如杨柳随风摇摆,一副富贵人家的气派,让人望之不禁垂涎三尺。

    年岁稍长的一位,穿一身绿色绣花锦缎衣裤,金银头饰铮明耀眼,莲步轻摇,似西施挪步,如嫦娥临凡,手执一把名人题字山水折叠纸扇,一步一晃,犹如仙女驾临凡间,真可谓是轻轻作细步,精妙世无双了。叫人目不斜视,不忍离去。她们二人相伴而行,一路朝相山庙堂走去。

    二人从山门奎楼洞中穿过,只听耳边松涛阵阵,凉风嗖嗖,在这焦灼如火的夏日里,使人顿觉惬意轻松,犹如置身于凉爽的秋季一般。她们先在庙堂大院烧纸焚香,并没有遽入大殿,而是沿着高大松柏遮天蔽日的长廊廻道,一路悠闲前行,观看历代碑刻,欣赏庙堂风光。高大的古木松柏,参天蔽日,雄伟壮观;庙内有西晋太康五年诏诸侯所记界内龙山川,沛国人郭卿建庙,铭刻称之为“巍巍相山,盘随穹崇,上应房心,与天灵冲,行云播雨,稼穑以丰”二十四字谚。乾隆皇帝的题词“惠我南黎”四个大字,历经百年仍熠熠生辉。倘若斯人有知,定会为庙堂中所发生的骇人事件而怒发冲冠,震怒不已,还要大加惩戒!

    不用多说,聪明的看君一定早已猜出,这二位贵妇人打扮的人,非是别人,正是接受龚军师使命的莲花与雪花,她们此次进庙的任务,就是对庙中发生的致人死亡事件,以及此事到底是何人所为,进行一次实地探查。

    在庙中进香游玩的人们,只是觉得二位姑娘秀色可餐,却不知道她们的真正目的。在游人背后,庙堂的一个阴暗的角落里,也正有一双不怀好意的贼眼,淫光四射,一刻不停地追踪着二位姑娘的行踪,他就像一头恶狼,只要瞄准了时机,便会向二位美人发动攻击。表面看起来,莲花与雪花漫不经心,其实,她们早就注意到那头恶狼在紧盯着她们,怕的就是他不上钩呢。一切都按部就班,有条不紊,按计划进行。

    时近日中,庙堂内的香客游人渐渐稀少,莲花向雪花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说,时间一到,准备开始行动。她们相扶相伴,径自走进菩萨大厅,一进门便跪在软布垫上,口中念念有词,装出一副十分虔诚的模样,长跪不起。

    这时,不知从哪里突然钻出来一个光头和尚,年龄在四十岁左右,只见他肥头大耳,身体壮得像一头耕牛,说话时有点口吃,操得是直隶一带口音,未曾开口,先奸笑一声,那声音阴森可怖,让人听来毛骨悚然,禁不住要起一身鸡皮疙瘩。

    只听光头和尚拿腔捏调地说道:“二位施主,贫僧这边有礼了。”

    莲花与雪花从软垫上站起身来,同时还施一个万福,口中说道:“长老不必多礼。敢问长老的法号如何称呼?你又是何方神圣?”

    光头和尚见二位女施主对自己如此客气,不禁心中喜悦,说道:“贫僧本是直隶州大名府人氏,五年前云游至此,见此处高山环抱,林木葱郁,乃是招鸾引凤之地。不忍离开此处,遂在此庙安身,本僧法号曰法明是也。”

    然后,法眀将话题一转,别有寓意的试探地说道:“二位佳人不曾闻说过‘今日已成秦晋约,早教鸾凤下妆楼’的诗句么,古人亦有意撮合人世间的阴阳苟合之事,岂不美哉!”

    莲花与雪花虽然不能完全听懂法明和尚话中所说的意思,但知道这是一句不怀好意的话,也不去理会,看下面法明还有什么花招。于是,也故意引诱法明道:“大师在相山居住多年,普度众生,化解世间恩怨,恐怕早已是功勋卓著,做尽了善事好事吧?”

    法明听到此话,犹如利剑穿心,一时语塞。沉默良久后,这才喃喃说道:“这个……,做善事好事,也是佛家根本,不必炫耀!不必炫耀!”

    法明也是一个久经战阵的老淫棍了,他心中暗想:“看来,今天这就要到嘴边的肥肉,恐怕是要肥腻难咽了。管他呢,先‘引人上路,方能于暗中分肥’么。必须先将她们稳住,然后再作计较。不放长线,如何能钓到大鱼呢!”

    想到此处,法明便有意转换话题,说道:“看二位女施主穿着富丽华贵,举手投足间,显露出大户人家的风范,贫僧斗胆冒昧的问一句,二位小姐姓字名谁,家住何方?”

    莲花早已洞穿法明的心思,信口答道:“我二人家住河南省永城县陈官集村,复姓欧阳,我名叫做莲花,”说到此处,她用手指了指雪花,说道:“他是我的亲妹妹,名叫雪花,因父母早夭,我二人尚未婚嫁,相依为命,苦度日月,说来未免使人伤心!”

    法明一听,几乎高兴的要跳起来。但毕竟他是一个作恶多端的淫场老恶棍,表面却不动声色地说道:“听二位女施主痛诉不幸,余闻之而欲悲,然时过境迁,悲伤又有何益?既为僧人,只好为施主祈祷,悯求佛祖保佑了。望二位女施主将心地放宽,常言道天无绝人之处,车到山前必有路。有佛祖引导,二位施主必将会走入圣明大道的。”

    见莲花、雪花并无回应,法明察颜观色,尽量投其所好,专拣中听的话语来慰藉她们:“二位远道而来,初次踏入仙山圣境,恐怕对此山的许多绝好去处,尚未加领略欣赏吧?可要贫僧一一详加介绍?”

    雪花抢先说道:“不就是一座荒山吗,满山数不清的树木,数不清的知了不停鸣叫,人声嘈杂,吵得叫人心烦,有什么可介绍的!”

    法明把个光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连连说道:“非也!非也!小女施主此话差矣。你可知道,这相山自西晋太康五年建庙,至今已有1580余年历史,人文荟萃,圣贤辈出,历史典故应有尽有,风流人物层出不穷,众多文人娴雅之士,如雨后春笋,萌发不已,任何毁贬之词,都有损于它的历史形象。所以我说女施主此言差矣!”

    莲花心中好笑,暗暗骂道:“好你个秃驴!这番话从你的口中说出,不免使人感到惊讶和恶心,不过你也算是说了几句人话!”又一想,法明是一个异常狡猾的淫魔,要想使他彻底暴露真实面目,看来还为时过早,还要再给他加一把薪柴,使他的欲火烧得更旺些。

    想到此处,莲花笑吟吟的对法明说道:“我们两姐妹欲在相山多住几日,已尽观赏浏览名山之雄姿伟貌,此山都有哪些好玩之处,望大师一一给予点介,说不定日后我姐妹还有重谢哩!”

    法明一听莲花如此说,止不住全身痉挛,像充足了气的皮球一般,在庙堂内又蹿又跳,口若悬河,滔滔不绝:“这相山真可谓名山古庙,不虚此名。庙堂之内塑有菩萨多尊,而庙堂之外,有山巅峰谷,奇峰,林海,云洞,苍柏,古寺,万丈碑,钓鱼台,饮马池。每年的农历三月十八日,有相山大庙会,四方香客游人,云集而来,人头攒动,熙来攘往,就像世间乐园一般,好不热闹。如二位施主不嫌弃,贫僧愿竭尽全力,带二位游览全山,我愿效犬马之力,成其美事。”

    莲花见火烧得差不多了,便突然说道:“光顾说话了,现在日已西偏,我们肚子也饿了,待我姐妹先下山去吃点东西,改日再来拜会。”

    法明眼巴巴的望着两位二八娇娃,有些恋恋不舍,小心试探,问道:“贫僧庙中只有素食,如二位施主肯给贫僧一个小脸,余愿无私奉献。”

    莲花深含寓意的说道:“我们姐妹吃惯了荤腥,怎么能吃得惯你那些山菇野菜、连油星也很难见到的、无滋无味的东西!山下有个城中村,村内有一家孟家饭馆,鸡鱼肉蛋,山珍海味,飞禽走兽,野兔家禽,要啥有啥,百吃不厌。我们还是下山去犒劳犒劳自己的肚皮吧!”

    说完,莲花与雪花双双走出庙门,径直向山下奔去。下山之后,龚德早已在军帐外等候,莲花、雪花回头望望无人跟踪,便随军师走进军帐,向军师详细叙述上午在庙堂内所发生的一切,这,诸位看君早已清楚,不必再多费笔墨。

    转眼一夜又过去,第二天上午,又从山下走来二位美少女,只见她们:

    为铲淫僧扮靓女,身兼重任斗恶魔;

    身正不怕影子斜,不管世人纷纭说。

    墨染长发垂腰间,宝石发簪别头边;

    面色红润如施黛,樱桃红唇惹人羡。

    白底紫花连衣衫,遮住金莲舄不见;

    山径相遇不识伊,尘间难觅此美姬;

    双乳高耸如小山,丰满行路步翩翩;

    行人举目忘移步,二女飘然进庙宇!

    莲花与雪花在龚德的按排下,各穿了一身艳妆,她们今天进庙,要上演一出姜太公钓鱼的好戏,将那个淫僧‘钓’出来。反正大千世界,生活五彩缤纷,在这个花花世界之上,有人身处香粉世界,道路不迷,坐怀不乱,永远是堂堂正正的正人君子;而有的人专门削尖了脑袋,往那些龌龊阴暗的角落里去钻,成为专盯臭鸡蛋的苍蝇。美与丑,善与恶,在世上永远并存,选择美还是丑,是由个人决定的事情,一旦选择了,是兴盛发达,光耀门庭,还是自我毁灭,都由自己说了算。成功了,也不要喜形于色,忘乎所以,要思量谋取更大的发展,才是正道;如果你经不住“臭蛋”对你的的引诱,偏要去做那专叮臭鸡蛋的苍蝇,腐化了,堕落了,最后毁灭了,这又能怪谁呢,只怪你免疫力太差,竟让那些小小的细菌将你击垮,后悔、惋惜都无济于事,要知道,世界上从古至今,直至将来,在一个人的面前,永远有两条路可供你选择:一条是通向未来的阳关大道,一条是通向黑暗的独木小径,你要走哪一条呢?可要看准了再迈步哇。从这个角度来讲,一个人的命运,它的生杀大权就掌握在你自己的手中!

    莲花与雪花双双跨进庙门,一反昨日常态,跪在软垫上,呜呜大哭起来。见此情形,众多香客都围拢过来,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众人窃窃私语,指手画脚,胡乱猜测。这时,法明和尚突然又出现在庙堂中,他慢步走到莲花与雪花跟前,煞有介事的口念佛经,立为开导。只听法明说道:“昨日,二位施主还是好好的,不知昨晚遇到何等祸事,令二位如此悲伤?”

    莲花偷眼望了一眼法明,故意模糊不清的喃喃说道:“昨天深夜,我二人正在睡梦中,突然,一个黑影破窗而入,欲行不轨……这叫我们今后如何去做人啊……呜呜……”

    说完,又低下头去,假装哭泣起来。法明早已按捺不住心中的欲火,听莲花如此一说,正中他的下怀。于是,他假意安抚说:“听姑娘言下之意,那歹人并未得逞?善哉!善哉!阿弥陀佛。为消除二位的惊扰之忧,请二位暂到庙堂后院歇息一会,贫僧马上为二位小姐作法压惊就是。”

    莲花与雪花对视一笑,心中暗道:“妖僧!你到底咬钩了,能钓到你这条大鲶鱼,可也真是不容易,你快要为龚兰花的死付出代价了!”

    二人站起身,假装用衣袖擦了擦并没有眼泪的双眼,跟在法明的身后,向后院走去。

    待莲花、雪花刚一迈进后院大门,法明突然反转身去,麻利地将院门锁住,然后嘿嘿尖笑一声,刚才在前院庙堂中那副和蔼和善的面孔,突然变得狰狞可怕起来。他走到莲花与雪花面前,对她们说道:“你们说昨晚有人破窗而入,对你们欲行不轨,那人不是别人,正是贫僧在下!你们昨天一到庙中,就惹得我垂涎欲滴,可惜昨天我顾忌多多,没敢动手,害得我昨日一夜辗转反侧,不能入睡。等得就是你们今天自动再送上门来,也好熄灭我多日来积攒的欲火!”

    莲花与雪花感到好笑,昨晚之事本是她们临时杜撰,不想这恶僧竟将屎盆子端起来往自己的头上扣,真是龌龊卑鄙到了极点!这样的人如不早日铲除,不知他还要祸害多少良家女子呢。此时,莲花想起龚军师的话:“捉贼拿赃,捉奸拿双。要把法明的来龙去脉搞个清楚,要将龚兰花的死因搞清楚,这样,才能还死去的人一个清白。”

    想到这里,莲花故意装出害羞的样子,故意装作胆颤心惊,哀求道:“法明师傅,我们二位柔弱女子,今日落到你的手中,反抗亦属无益,你想怎么发落,那你就看着办吧。不知大师能否留我们一条性命?我俩正值青春年少,舍不得就这样离开这个美好的世界呀!”

    法明恶狠狠地说道:“你们知道,干这种龌龊勾当,千人所指,万人唾骂,让官府抓到,也只有死路一条。你们死了,有谁还知道我法明的行径?要是你们活着,一旦说出事情的真相,或者到官府去告发了我,还有我活命的道理吗?所以说,按我们这行的规矩,干完之后,是不留活口的。就说那个龚兰花,都快三十岁的人了,还是处女一个,干完那事以后,只因我一时疏忽,让她从便门逃出,使我虚惊一场!不过还好,也是佛祖保佑,后来见她自缢身亡,这才消除了我心中的一场忧患。对龚兰花来说,这样的结局也算是圆满了。”

    听法明如此说,雪花呜呜大哭起来。她一边抹眼泪,一边哭诉道:“都说佛祖心善,戒淫欲,不杀生,反正戒得可多着呢。我还是一个黄花大闺女,连这相山的美景也还未来得及欣赏,美好的生活还在等我去享受,你竟想杀害我们,真是狠如毒蛇!呜1呜!”

    为了摸清法明的底细,莲花故作亲热地问道:“听大师说话的口音,像是直隶一带的口音,不知你具体来自哪里?”

    法明有些不耐烦了,说道:“真是打破砂锅‘璺’(wen)到底,我昨日不是说过了么,我是直隶大名府人氏。还有什么要问,赶快问吧,要不人一死,可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莲花说道:“人之将死,问题就多,若不赶紧提问,可就没有机会了。你光笼统的说直隶大名府,可是具体是何方人士,什么来头,为何来到这相山庙落发为僧,等等,你若不说清楚,到了阴间,我们如何去找你寻欢作乐呀!”

    法明说道:“跟你们女人打交道,就是罗嗦,临死的人啦,还关心这些事情,看在你如此痴情的份上,对你们说出实话,量你们也不能把我怎么样。”

    于是,法明便一五一十,似竹筒倒豆子,交代了一个清清楚楚。要知道,这可是莲花与雪花所要达到的真正目的,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呀。

    法明自己供述:他本名叫刘希宜,确实是直隶大名府人士,他生于嘉庆二十四年,也即是公历1819年,二十五岁那一年,乡试考中秀才,从此便走上仕途的道路。可是,刘希宜自小就是一个流氓恶棍小混混、不务正业的好色之徒,但凡见到稍有姿色的女性,必欲猥亵奸淫而后快。也是该当刘希宜倒霉,一日,他偶见一位打扮入时、气质高雅的少妇从自己县衙门前经过,他便贼胆包天,命亲信向前,将她拦下,以莫须有的罪名打入大牢,欲供自己凌辱取乐。此事很快便传到一个姓桑的府尹耳中。这府尹也是一个好色之徒,官居正三品,与参将同级,权利可是要比官居县令的刘希宜大得多。

    桑府尹亲自登衙拜访,这可乐坏了刘希宜。他心中暗想,如果以后将自己玩腻了的美人献到桑府尹名下,可就不愁没有升官发财的机会了。心中一高兴,立即命衙役将牢中的美人提出,带到大堂上。那女人到得大堂上之后,只是垂头哭泣,从穿着打扮和长相来看,年龄在二十五岁上下,正是一朵鲜花盛开的季节,虽然头发有些凌乱,但是仍然无法掩盖她那婀娜多姿的气质。

    桑府尹看罢多时,觉得似曾相识,但那女人头发散乱,遮盖住了面孔,无法看清。便一拍惊堂木,大声喝道:“堂下女子,快给我抬起头来!”

    一听府尹的声音,那女子浑身一哆嗦,禁不住打了一个冷战,心中暗想,怎么这个声音如此熟悉呢?她慢慢将头抬起,凝目向大堂上一望,禁不住口中喊道:“我的亲哥哥呀,怎么是你呀!你妹妹遭难了,快快来救救我吧!”

    坐在堂上的桑府尹,被妹妹的这一声喊叫,惊得魂飞魄散,五官移位,有半个时辰没有缓过神来。他走下大堂,走到妹妹身边,用双手将她扶起,不禁眼泪直流。桑府尹说道:“妹妹呀,也是你我有缘,你命不该绝,今日哥哥下来私访路过此地,这才偶然相遇,否则,我们兄妹就要阴阳两隔了。”

    那少妇喜极而泣,高兴地说道:“妹妹只是从该衙门口路过,并未招谁惹谁,却不想遇到这头豺狼,这狗管他差点就毁了妹妹的一生!”

    桑府尹说道:“这个狗县官的胆子也忑大了,光天化日之下,竟敢绑架无辜民女,对这种目无国法、恬不知耻的狗官,我定斩不饶!”

    说到此处,桑府尹对着大堂高喊一声:“来人!快将那个畜生给我抓来,我要杀他的头,吃他的肉,将他打入十八层地狱,方能解我心头之恨!”

    众衙役分头去找,折腾了半天,一个个都垂头丧气的走回大堂,对桑府尹说道:“禀大人,我们找遍各处,并不见刘希宜的影子,不知他逃往何处去了。”

    桑府尹怒气难消,大声说道:“找!找!尔等继续去找!就是挖地三尺,不管他藏进鼠穴狗洞,也不管他上天入地,也要给我将他缉拿归案!”

    有一个衙役走到府尹身边,献媚的说道:“我想,这小子可能是跑回家去了,我带上几个人,到他家中将他擒拿归案。”

    桑府尹说道:“要花最大的力气,要不惜一切代价,务必要将刘希宜此贼缉拿归案,本大人重重有赏!”

    又是半天过去了,所有派出去的衙役都陆续回到县衙,但一个个都像撒了气的皮球,无精打采,垂头丧气,早已没有了当初的盛气凌人的气势。这时,桑府尹也折腾得累了,便对众衙役说道:“我深信,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时候一到,一切全报!我看刘希宜这个狗官他能跑到哪里去!”

    说完,便带上自己的妹妹,回自己的府邸去了。

    那么,刘希宜跑到哪里去了呢?当然,他没有土行孙的本事,既不能上天,也不能入地。原来,当桑府尹在大堂上与自己的亲妹妹偶然相遇、相见而泣时,刘希宜马上明白:如不赶紧逃走,自己的小命是肯定保不住了。所以,他便趁府尹兄妹二人抱头痛哭,众衙役的注意力都投向府尹兄妹的的时候,他便趁机从大堂后门悄悄溜走了。他知道,一旦府尹回过神来,他就再也无法逃脱了。所以,他什么东西也没顾得拿,便跑出城外,就像一个丧家之犬,一路向南飞奔逃走。

    刘希宜一直跑到天黑,腿跑累了,肚子跑饿了,只好在一个村子的外边,在一个打场晒谷的场院旁边,在一间存放杂物的破屋内,只有农忙时才启用,平时并无人看管和居住的小草屋内,刘希宜蜷缩在麦草堆里,好不容易才熬到天明。

    第二天一早,刘希宜肚子饿得实在难以忍受了,他便壮起胆子,跑到一家农户的大门前,用力敲门。不一会,两扇黑漆大门徐徐打开,一位年近六旬的老妇人出现在刘希宜面前。刘希宜向前一步,对老妇人深施一礼,顺口编了一个谎言,说道:“老人家,一大早就打扰您,我实在是过意不去,请老夫人多多宽容才是。我本是大名府的县令,昨日下乡巡查,不幸遭遇强人的袭击,几个随从全被杀死,我躲进一条臭水沟中,用树叶遮住身子,才有幸免遭一死。昨晚在场院旧屋内歇息一宿,已经一天多水米未进了,望老人家可怜在下,让我进你家院内歇息片刻,吃点东西,我便即刻启程回府。”

    老妇人上下打量了刘希宜一番,对他所说的话半信半疑,但又见他身穿一身官服,表面也看不出什么破绽,于是,便将刘希宜让进院内,端来一盆净水,先让刘希宜洗手净面,然后沏上一壶浓茶,之后又去做饭。老人家忙活了一阵子,一大碗鸡蛋合罗面条,便呈现在了刘希宜面前。刘希宜也确实是饿极了,他饿狼吞食,犹如风卷残云一般,霎时之间,便将一大碗面条吃了个精光,刘希宜还仍然意犹未尽。

    吃饱喝足之后,刘希宜就来了精神,说大话、谎话、空话,这些都是刘希宜的拿手好戏,他是说大话不感到理亏,说谎话不打草稿,说空话从不脸红,天上人间,海洋地面,古代现今,官府农村,真是通古博今,无一不知,无一不晓,他能将正在哭泣的人说笑了,也能将喜笑颜开的人说哭了。这种人没有真本事,靠的就是一张能说会道的嘴皮子,其实,这也是某些人的一种生存之道。

    老妇人虽已年近六旬,但身子骨硬朗,做事手脚也算麻利。刘希宜便以此为切入点,开始了二人的对话。

    刘希宜问道:“老人家,家中几口人啊?”

    老人回答:“原先是两口,老伴上个月刚刚去世,现在就剩我一个人了。”

    刘希宜又说道:“哎!这真是生死由命,福贵在天,我真为你老难过。可是,生老病死,乃上天注定,谁也拦不住。你老人家没有儿女吗?”

    老人回答:“命中无儿,只有两个女儿,都已出阁远嫁,各自去享清福去了。”

    刘希宜又哀叹一声,说道:“哎!世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事情,人间也少不了七灾八难。我看您老心地善良,又肯于助人,您的人格,就像天上的观世音,是何等的高尚。如您老不嫌弃,我愿认您为干娘,终生伺候您老人家!”

    说完,也未经老人同意,便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就像鸡叨米似地磕起头来,嘴还不闲着:“老人家,儿子给您磕头了!”刘希宜这只不过是为达到他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而采用的表演而已,善良的老妇人怎么会知道这一切呢?

    老人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虎得不知所措,赶紧过去搀扶,口中还一边说道:“我儿,快快请起!快快请起!以你县太爷的身份,给老身下跪,还要做我的干儿子,实在折杀老身了,我儿快起。委屈你了!委屈你了!”

    刘希宜从地上爬起来,他为自己的出色表演感到心满意足,立马便收到了立竿见影的效果,也马上得了回报,这便为他下一步计划打下了良好基础。于是,紧接着,他便开始实施起他的下一步计划了。他对老夫人说道:“娘啊,儿子身为官人,真是身不由己,由于公务在身,我不能在此久留,更无法在您身边尽孝道,伺候您老人家了,儿还要回到衙署去处理政事,待一切料理完毕,再回来迎接您老人家进城,去享清福。”老人被刘希宜的迷魂汤灌糊涂了,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见老人浸沉于喜悦之中,刘希宜话锋一转,又说道:“可是儿子现在身上是身无分文,请老娘暂借一些银两给儿子,作为路途盘川使用,来日儿子定当加倍偿还,决不食言!”

    老妇人此时已经把刘希宜当成了自己的亲生儿子,对刘希宜已是百依百顺,毫无戒备。她说道:“我儿,你既然把我当成了亲娘,我儿一时有难,为娘定当倾囊相助才是。”

    说完,将自己省吃俭用积攒下的一点压箱底的银子,全部抖落出来,交给了刘希宜,然后说道:“这是为娘一生的积蓄,你都拿去作盘川吧。”

    俗话说,钱到手,饭到口,刘希宜既然目的已经达到,便一刻也再不能多停留。他千恩万谢,山盟海誓,把那位老夫人哄得滴溜转,怀揣五六两碎银子,急忙上路继续逃命去了。

    不过,他没有回什么县衙,更不可能回去理政,而是漫无目的的一路向南行进。之后他丢掉了官服,买了一身便装,如此便可更好的伪装自己。在路上他又突发奇想,请人剃光了头,扮作一个游走四方的僧人模样,化缘乞舍,并以此维持生计。

    这一日,刘希宜到得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正逢庙会,人山人海,好不热闹。他随赶会的人一路向山上爬去,在青山环抱之中,面前出现一座古庙,庙门前两只石狮分列两旁,呲牙咧嘴,威风凛凛,奎楼上方正中央,“显济王庙”四个石刻大字熠熠放光,映入刘希宜的眼帘。庙内高僧法清大师接待了他,从此,刘希宜就以法明为号,在相山庙中安下身来。

    时间已久,法清发现法明尽干一些伤天害理的龌龊勾当,便出面制止,没承想法明竟使出其流氓手段,他恶狠狠地对法清说道:“实话告诉你吧,我本就不是什么和尚,只不过犯下死罪,出逃在外,才被逼无奈披上袈裟,如果你胆敢告发,我定叫你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绝不留情!”

    法清知道自己遇上了亡命之徒,这种人怎惹得起他?因此,也不敢声张,只好默默地忍受。

    法明敢于大胆讲述他的一切。是他心里根本没有将面前这二位看来涉世未深的黄毛丫头放在眼里,他认为,两个即将与世界告别的人,知道的再多也无济于事了。可是,他想错了,真正要告别这个世界的,不是别人,正是他刘希宜自己!他面目狰狞,急不可耐,恶狠狠的对二位姑娘说道:“老子我等得不耐烦了,快脱掉衣服,成就老子的美事吧!”

    莲花暗自向雪花使了一个眼色,雪花心里明白,意思是说,动手的时机到了。雪花撅起嘴巴,装作生气地说道:“脱就脱么,你急什么。”

    一边说着,二人同时脱去外衣,然后猛得一下将外衣向刘希宜头上一盖,刘希宜下意识的将双眼一闭,伸手将头上的衣服扯到一边,但是,当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面前的二位美女,突然一下子变作一对横眉立眼的女侠客,她们一色的黑衣紧身打扮,手中各握着一把铮明瓦亮、明晃刺眼的锋利宝剑,一把指向他的前胸,一把刺向他的脊背,使法明动弹不得。

    刘希宜气得咬牙切齿,但毫无办法。莲花对雪花说道:“将他捆起来!”

    于是,雪花从腰间取出一条绳索,不由分说,将刘希宜捆了个结结实实。二人押解着刘希宜正要向前院走去,突然,便门一响,一闪身走出一个人来,二人定睛一看,此人竟是葛苍龙将军。莲花好奇的问道:“葛将军,怎么是你呀?”

    葛苍龙微微一笑,说道:“这都是军师的安排。他怕你们吃亏,所以就安排我在暗地里保护你们,没想到你们如此能干,没费吹灰之力,就将这个习惯于吹牛,手段又十分毒辣的、身披袈裟外衣的佛界败类擒获,真乃值得庆贺!”

    四个人刚一走出庙门,只见军师带着护卫营的壮士们从山下徐徐走来,远远地见军师举起手来,兴奋地对大家说道:“千年相山出此恶魔,我要用此人的鲜血祭奠龚兰花死去的亡灵,叫法明的尸体变做肥料,给满山的树木和鲜花追肥。”

    说话之间,一行人便拾级而上,走到奎门门前的平台前。这时,众多香客闻讯也从四面围拢过来,看着那个垂头丧气地法明和尚,纷纷议论起来,有不明真相的香客,还对龚德等人发出质疑之声:“你们捻军是否管得太宽了,连庙中的和尚也不放过?”

    龚德眯缝起小眼睛,声音铿锵地对众人说道:“诸位香客们,不要误会,我们捻军的口号是:反对清妖,复我大汉,替天行道。可是这庙中的法明和尚,他是一个身披袈裟的假和尚,他表面装出一副道貌岸然的姿态,背地里却干着伤天害理的龌龊勾当,这些年来,发生在相山庙中的许多不良事情,都是这个法明和尚一人所为。诸位不会忘记,几天前,一位来自青龙集名字叫做龚兰花的姑娘,就是被他凌辱而死。”

    这时,只见一位和尚走向前来,气愤地对众人说道:“刚才这位军爷说得没错。五年前,法明突然来到庙中,我见他可怜,便将他收留,可是事后我才发现,他哪里是佛门弟子,简直就是街市上的臭流氓、恶混混,我发现了他的丑行,好言相劝,他却威胁我说,让我少管闲事,否则,就叫我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因此,我只好忍气吞声,不敢声张。此恶魔不除,我相山庙中就永无宁日也!”

    龚德说道:“此事本该由官府来管,可是,现在的清朝官府,与恶人同流合污,沆瀣一气,整天剿杀我捻军弟兄,他们哪还顾得上这些事情。为了慎重起见,我们专门挑选了二位捻军女战士,扮作香客摸样,有计划地接近法明,这才将事情搞了个水落石出。”

    说到此处,龚德伸手将莲花与雪花拉到身边,对众香客们说道:“诸位请看,这就是那二位女英雄,是她们不顾个人安危,深入狼穴,巧妙周旋,沉着应对,终于使这个披着人皮的豺狼现出了原形,真是可喜可贺!”

    众香客异口同声地喊道:“她们是英雄,为她们请功!”

    突然,刘希宜一卜楞脑袋,大声说道:“我是该死,可是此事不公!”

    龚德问刘希宜道:“你说这话可就使我听不懂了。既然该死,又为何说不公?”

    刘希宜说道:“你们捻军算什么军队?依我看来,你们非军非民,非勇非丁,尽干些杀官劫署的勾当,只不过是一群强盗土匪而已,我曾经是朝廷命官,我的死活,本应由官府来决定,你们有何权利处置我?”

    莲花听刘希宜如此猖狂,不禁火起,她对众香客一五一十,将刘希宜的种种罪恶,从头述说一遍,最后问大家:“你们大家说说,像刘希宜这样的人间败类,到底应该杀不杀?”

    众人异口同声的高呼道:“这个伤天害理的大淫魔,该杀!该杀!”

    说话之间,只见葛苍龙走向前来,一脚将刘希宜踢倒在地,举起手中的钢刀,只见寒光一闪,咔嚓一声,便结束了刘希宜罪恶的一生。刘希宜的人头,从台阶上滚落到山涧中去了。这真是:

    大快人心事,利刃斩妖僧;善恶终有报,只等时辰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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