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你多操心操心，几个丫头长了这么大，还没进过宫，除了必儿有些见识之外，我看其他几个都是野猴儿，赶紧多调教调教，莫进了宫丢人现眼。”曲升仿佛想起了什么一样，又给李氏提醒道。
李氏带着几分为难道：“可是思儿还小……”
“谁说一定就是她？”曲升转过身来质问道：“就算是她，还小又如何，早早许下婚约，晚些出嫁，才像是个闺秀。”
大政朝以忠孝治天下，女子定下婚约但不急着出嫁，在父母面前伺候，是为尽孝，有些女子为了自己的名声，一直要到二十四五岁才肯去夫家完婚。而越是孝，越是依依不舍，就越是能显示出对夫家“忠”的态度来。
曲升虽然觉得这些礼法很是扯淡，为了女儿的名声和前程，也不敢做出头的那一个，自然是让女儿在家里留的时间越久越好了。
李氏点了点头，轻轻握住曲升的手道：“老爷，该睡了。”
到底是枕边人，李氏算计过曲升的宠妾，戕害过他的子嗣，可在这几乎可以算得上是生离死别的时刻，她还是觉得难过——到底她还是爱他的，就算这么多年过去，他已不将她放在心上。
曲升脸上的线条柔和了一些：“别想太多，不过是乌里国而已。”说着，拍了拍老妻的手，拉了她在床上坐下。
李氏做了一个梦，梦里，自己还是那个待嫁的姑娘，京城的姑姑说，她给自己寻得了一门好亲事……她第一次见曲升，就觉得他与别人特别不同，那些纨绔子弟只会吟诗作对、装腔作势，哪里有曲升这样的豪放大度？
后来她便出嫁了，可是曲升还有通房，还有姨娘，姨娘还有了孩子……她好气，可又不敢反对，还得主动给丈夫纳妾，维护自己贤良淑德的名声……她真是讨厌那些女人啊，一个两个，个个都有自己的模样，几句话的功夫就能勾走自己丈夫的魂！
花姨娘在自己院子里打了个喷嚏。
夜深了，曲愈真却还陪着她坐在院子里，看着天上的星星与月亮。
“姨娘，你说，这次会是我么？”曲愈真轻轻问道。
花姨娘看起来比李氏更加显老，一张小嘴瘪了进去，显得下巴更翘、颧骨更高了，这幅模样在年轻时看起来是极可爱的，年老之后，脸上的肉越来越少，人就垮了一样难看了下来，曲升很久没有来主动看过她了。
“愈儿，”花姨娘拍了拍曲愈真的手，“我是你亲娘，说出来的话未必中听，可句句都是为了你好。”
曲愈真点了点头。
“那个地方不是什么好地方，人人如狼似虎，稍不留意，就要被他人吃了去，骨头渣子也不剩，你自幼谨慎的性格我是知道的，可你要知道，有人比你更谨慎，有人比你更聪明……”花姨娘说着，眼中蕴了一汪泪水。
“姨娘，娘……”曲愈真靠在了花姨娘怀里。
“姨娘不想你去……”花姨娘的泪落在了曲愈真脸上。
“娘，我知道那不是什么好地方，可他却是个好人，有他的地方，都是好地方。”曲愈真坚定道。
“你二人不过才见过几次，怎么就能下这样的定论？”花姨娘摇头问道。
“我自然知道，他，他跟别人都是不同的。”曲愈真道。
花姨娘知道女儿自幼决定了的事，旁人再劝也无法改变，只好摇了摇头，只看曲愈真自己了。
“女儿，你要晓得，跟这样的人在一起，顶顶要紧的是告诉他，你有用，你对他有极大的帮助，而不是你有多漂亮，你有多会持家，多会调理下人，懂了么？”花姨娘道。
曲愈真点了点头：“姨娘，我明白。”
“老爷为什么总是忌惮着太太？很简单，太太家里能给老爷很大的助力，安徽首屈一指的官商，跟一方土霸王一样，天高皇帝远，皇上的话，在安徽未必就有李家人的话有用，所以老爷就算再不喜欢太太，对她有再大的成见，也是要对她忍让几分的。”花姨娘又道。
“姨娘，可我对他……”曲愈真咬了咬牙，道：“我对他能有什么帮助？”
“你的家庭，你的爹爹，都是他需要的人。”花姨娘拍着曲愈真的肩膀，“更多的事，姨娘不懂，可是如果他想要达到自己的目的，跟你爹爹走近些，是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而若是其他几个女儿并没有与他在一起的意思，那么你自然是一个最好的人选。”
曲愈真若有所思。
“你大姐坐产招夫，连赘婿也定下来了，这是自然不必说的是，你三妹那个样子，一看就是个只会添乱的货色，没有半分助力，也不会懂男人心里在想什么，你四妹懵懵懂懂，大约根本就没有这个想法，只看太太与你五妹商量的结果了。”花姨娘道。
“就我与元雍公主接触来看，咱们家，包括太太的娘家，似乎都与他没有什么瓜葛，不过也许是我问的不够深，都未可知。”曲愈真道。
花姨娘点了点头：“不知李家到底想帮哪一位……”
“到时候瞧着太太愿意让五妹与哪一位在一起，一看便知了。”曲愈真道。
“可是这件事还有你父亲的一重意思在其中，若是你父亲心向哪一位，自然也是要将筹码押大一些的。”花姨娘思忖道。
“姨娘，父亲有这么多女儿，何愁哪一个不哪一个？随便嫁几个出去，押宝一样，中了可就是一本万利的事业！”曲愈真道。
花姨娘点了点头：“难得你小小年纪就有这样的看法，虽说这么想你父亲终究凉薄了些，可是他这么多年来，看女儿，到底也跟看工具没什么区别，现在年龄大了，想得全是如何传承家业……唉……苦了你们了，自小没有得过他的疼爱，现在好容易过了几天好日子，却要被这样买卖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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