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芥公主-第五章兔子急了也踹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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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羽儿用力吞咽着口水,这六皇子吃什么长得这么好看?她以为素染就是最漂亮的人儿了,没想到一个男子也能用“美”来形容!

    但这不是重点!六皇子和闵将军怀疑素染来历不明,就要押素染去大牢了,天底下怎会有这种荒唐事!

    方才她差点儿就要说出素染的身份了,但看到爹爹恐慌的样子,却又开不了口。她逞一时口舌之快,会不会连累素染一家枉死?君王无情,她凭什么相信六皇子能对素染网开一面?

    只听“咣啷”一声,秦羽儿握拳砸碎了书案上的笔筒,她从没觉得自己如此窝囊,对抗不了皇权,居然拿个笔筒撒气!

    “素染是我羽儿值得托付生死的姐姐!”秦羽儿忿忿不平地怒视着韩千陵,又不服气地瞥了眼闵陶,“谁敢欺负她,我就给他好看!”

    闵陶气得吹胡子瞪眼,韩千陵好整以暇地看她拍着胸脯发飙,听到那句“托付生死”,心里竟有些感动。这就是平民的亲情吗?宁愿豁出性命也要维护珍惜的人,他所熟悉的皇族,谁也做不到这种程度!

    趴在草席上装死的素染缓缓睁开双眼,一切都是因她而起,她却只想懦弱地逃避,不惜伤害最重视她的人!

    事已至此,她有什么颜面连累叔父和羽儿?就算六皇子不肯放过她,至少也要把罪责全揽在自己身上!她这条命原本就是白捡的,已经在这世上多活了十七年,还有什么放不下呢!

    素染深深吸气,她爬起来跪坐在韩千陵面前,挺直腰板与他对视:“民女误伤殿下,按照律法该当何罪?”

    “放肆!你跟踪殿下举止可疑,还敢辩称是误伤?”闵陶以为她闯了祸会痛哭求饶,不料竟是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简直不把六皇子放在眼里。

    “闵将军,就给她一个自辩的机会吧!”韩千陵挥了挥手,示意闵陶别再多嘴。

    话说回来,他自己也有点儿困惑,按理说见惯了耍弄心机的人,稍有疑虑就该与对方划清界限。为何见到这个村姑,他的底限就不断放低,甚至想找借口放过她?

    为什么呢?母妃突然辞世让他深受打击,心也变得柔软了吗?还是,村姑的举止虽然可疑,但也有说得通的理由?亦或是,他单纯地被她吸引,不知不觉欣赏起她瞎热忱的傻劲儿?

    不管是什么原因,他想弄清楚自己的心意,想看明白这个陌生的女子!

    静默片刻,素染的心跳越来越平静,成败在此一举了。管他结果如何,只要说出想说的话,也算是给自己一个交代。

    “江陵村这个巴掌大的地方,村民们低头不见抬头见,偶遇也不是什么稀罕事!我救你性命不图回报,却被你的侍卫当成恶徒,没人问过我有没有话说,没人在意我是不是冤屈。仅仅因着你是王,我就注定为奴吗?在皇族面前,平民就不该有尊严吗?”

    终于说出来了!她心里有种酣畅淋漓的快感,身体却抑制不住地颤抖!作为一个平民,屡次冒犯皇威也是豁出性命了!至于接下来是死是活,就全凭天意吧!

    “大逆不道!”闵陶忍无可忍出声制止她,却见韩千陵紧锁眉头沉吟不语,像是在细细品琢那番话。

    回想那日河边的情景,他无视她在侍卫手中瑟瑟发抖,没想过她会不会害怕。身处皇宫多年,他早已习惯居高临下睥睨众人。

    当时他的想法是,区区一个平民,给些赏钱就能让她感恩戴德,何必再付出多余的关心。他不满父皇的薄情,却没发觉自己也变成了那种人。

    韩千陵看她身如抖糠,无奈地扶额道:“本王有那么可怕吗?又没说要处置你!”

    素染上前一步屈膝道:“你一句话就能决定我的生死,我怎么能不怕?你我原本就是不同的人,永远不可能了解对方。试问,你有没有在半夜被寒风冻醒?你知道米糠煮野菜是什么滋味吗?我没有做过伤害你的事,为什么要被你的侍卫拷问?殿下,除了你的父皇和母妃,你是否相信过别人?”

    “你……”韩千陵的胸口又开始抽痛,他来之前吃过参丸,应该不会发作才对。看来,他是被这村姑给气的,更可气的是,他竟然觉得她说得有道理!

    然而,他无条件信任的人只有母妃,即便是父皇,他也有所保留。可是,这种话就连母妃都没跟他说过,如今被一个村姑当众质问,让他颜面何存?但为了面子处罚一个无辜的人,他做不到!

    “闵将军,回驿站吧!”韩千陵冷着脸拂袖而去,给这村姑几分颜色,她倒是想开染坊了。没错,他们互不了解,她有什么资格窥视他的内心。

    素染怔怔地望着他颀长清瘦的背影,脑子里一片嗡鸣。六皇子就这么走了,她那番自杀式辩解没有激怒他吗?他相信她是普通的平民,她又躲过一劫了?

    送走韩千陵和闵陶后,秦哲稍微松了口气,仍是不敢大意:“素染,你爹的事不能拜托闵将军了。叔父会另想办法,答应叔父,不要擅作主张。”

    素染好不容易打消了韩千陵的疑虑,现在想想,相比暴露身份,爹爹的事也没那么严重了。可是,爹爹为人老实忠厚,也最在乎声誉,如果那匹马真出了意外,他砸锅卖铁也会赔的。

    万一到了那种地步,她又该怎么做呢?但是此刻,她不想让秦哲担心,只得强作笑颜点了点头。

    素染心里清楚,去京城绣坊实属下策。其实,她又何尝想离开父母?唯有祈祷织坊主家的马儿大命不死,就不用担心那笔巨债了!

    素染回到村子,大老远就听见母亲的嘶喊声,虽说他们一家不爱惹事,但是母亲绝不怕事。但凡有人来挑衅,都免不了灰头土脸落败而去,不过,如果是织坊主夫人来闹事,那就大事不妙了!

    村民们围在素染家门口看热闹,只见爹蹲在门槛上,垂头丧气面如死灰。院子里鸡毛遍地,娘的发髻上挂着碎蛋壳,脸上沾满蛋液,而织坊主夫人从头到脚也挂了彩。

    两人怒目相视,气势难分高下,织坊主夫人率先发难:“这马夫喂死了我那匹马,他自愿赔屋赔地,你凭什么抵赖?”

    素染娘毫不示弱:“你贪便宜买病马,现在想拉我们做替死鬼,哪有这样的道理?”

    双方吵得不可开交,村民们却不关心谁是谁非,就盼望她们打得更激烈些。素染从人群中挤进去,见状明白了八九分。

    “母亲,别吵了,我会想办法的。”素染娘摇摇头,指着织坊主夫人叫骂:“她霸占了咱家的田,打碎了我攒了半年的鸡蛋,你说还有什么法子?”

    “还有我!”素染爹颤巍巍地站起来,双手合十哀求织坊主夫人,“我去织坊做长工,打扫种地出苦力,总能还清那笔债!求你了,留下这间屋吧!”

    “谁要你个糙汉子。”织坊主夫人仗着人多势众,无赖到底:“天黑之前,你们拿不出钱,就给我卷铺盖滚蛋!”

    “我的天哪,这叫我怎么活……”素染娘跺了跺脚,用力捶打默不作声的丈夫,“你倒是说句话呀!你叫我们母女流落街头吗……”

    “想耍赖是吧!”织坊主夫人“哼”了声,朝手下使个眼色,“绑他们去衙署,当着里长的面给我签字画押!”

    “别碰我!去就去,我就不信里长黑白不分!”素染娘正在气头上,拽着织坊主夫人就走。

    素染心乱如麻,她答应叔父不擅作主张,但闵将军那条路已经走不通了,眼下还有什么办法还债呢?

    素染娘一路叫嚣着来到衙署,等到里长出面询问,织坊主夫人不慌不忙地拢好耳鬓的碎发:“素染爹早就把他家的两亩田抵给我了!算上这些,还欠我三百株钱呢!”

    “胡说八道!”素染娘难以置信地看向沉默的丈夫,“什么时候的事?你真把咱家的田契给她了?”

    素染爹双手抱头蹲下去,发出一声低沉的叹息。素染娘面色如土,发疯似的捶打胸口大叫“冤枉”。

    素染鼻尖泛酸,难怪爹爹哀求织坊主夫人留下那间屋,原来家里的田已经抵出去了!她不能看着爹娘流落街头,也不能失去一家人赖以生存的田地。没法子了,她只能靠自己这双手……

    “娘,不要紧的!”素染狠了狠心,咬着唇说道,“我去京城绣坊,做满两年再回来……”

    “住口!”素染娘嘶声叫喊起来,眼底迅速蓄满泪水,“娘这些年是怎么熬过来的?你这个死丫头,你走了让娘怎么活?”

    素染也随之哽咽,他们一家为生活奔波劳碌,亲情仿佛都在油盐酱醋中被消磨光了。母亲因为她买菜多花两铢钱骂她败家子,催促她赶制绣活更是常有的事,她以为自己能赚到钱,就能让母亲心满意足。

    其实不然,对母亲来说,她就是支撑母亲活下去的信念。也许十几年前的那场灭门之灾,母亲也是为了她才有勇气逃离京城。

    爹娘这一生够辛苦了,做女儿的怎能忍心看着他们再遭磨难。如果短暂的分离能换来平静的生活,她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呢!

    素染抹去脸上的泪水,深吸口气,朝织坊主夫人欠身道:“请夫人归还田契,素染愿随坊主去京城,稍后就签文书……”

    “不、娘不许你去……”素染娘一把扯过女儿的胳膊,泪眼模糊地望着她,哀哀地说,“京城,真的去不得啊……”

    素染自然明白这句话的含义,她这个“罪臣余孽”能在江陵村苟活至今已是万幸,冒险进京若是被人发现,那就是有去无回了。

    “素染,你不能去……”秦哲父女闻讯赶来,苦口婆心地劝道,“你忘了叔父怎么叮嘱你的?”

    素染来回打量着母亲和秦哲父女,心里虽有歉意,但此时已是打定了主意:“只要夫人肯帮素染,别说做工两年,三年五年我都答应。”

    眼看素染铁了心,织坊主夫人笑眯眯地说:“好吧,我叫相公送田契来!”

    “你、你怎么就不听劝呢?”秦羽儿急得跳脚,凑到素染耳边轻声说,“好死不如赖活着,你就躲在这儿待一辈子吧!”

    “人终归有一死,我不在乎。”素染百感交集地抱住秦羽儿,颤声道,“好好照顾叔父,如果你有时间,陪我爹娘说说话。”

    “你要是死在外面不回来,我做鬼也要找到你。”秦羽儿看她心意已决,红着眼眶拍了拍她的背,“别哭,变丑了我就认不出来了。”

    不一会儿,织坊主送来了田契,织坊主夫人扭着水桶腰走到素染面前:“前几天京城绣坊就来人了,明儿个就该出发了,走,咱们去签文书。”

    “慢着!”秦哲目光幽深,缓缓扫过织坊主夫妇,“我跟你们一起去!”

    “你又想多管闲事?”织坊主夫人视线游移,不敢正眼瞧他,“素染说了,三年五年她都愿意。”

    织坊主用小指指甲剔出牙缝里的肉丝,吧唧吧唧吃下去:“秦夫子免费写文书,多好的事儿啊!一起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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