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羽儿和艾丽面面相觑，谁也猜不透卫将军的葫芦里卖些什么药。卫容注视着父亲的背影，缓缓放下手里的长矛，虽然他已经当众表明了立场，但与父亲恩断义绝，心里还是有些不是滋味。
纵使父亲有诸多不是，终究是给予他生命的人，他能衣食无忧地成长，也是多亏了父亲的庇护。但如今父亲铁了心与朝廷为敌，他又无条件地拥护大梁皇族，从这一刻开始，他们父子算是走上截然相反的两条路了。
“那个死老头子，雷声大雨点小，刚才吓得我以为又要打起来了呢！”艾丽拍了拍丰满的胸脯，夸张地长叹口气，心有余悸地嘟哝道，“他一个人根本就不是咱们的对手，偏要在那儿装模作样，你们瞧，他逃得有多快……”
秦羽儿朝艾丽摇了摇头，示意她别再说下去了。尽管卫容父子已然决裂，但当着卫容的面叫他父亲“死老头子”，怎么想都不合适。虽然卫将军这人确实挺可恶的，气急了她嘴里也没有一句好话，但考虑到卫容的心情，还是能忍则忍吧！
“我们也不要多想了，还是尽快离开为好。”素染四处张望，努力记下颜家老宅的每一个角落，如果日后有机会，她还会再来的。
洪侍卫也觉得卫将军的举动颇为怪异，他回想打探得来的消息，心想意图谋反的军队还没来到京城，卫将军怎会轻易放走他们呢？如果他们向朝廷透露出去，卫将军就会被处以极刑。即使不为他精心部署的计划，仅是为了自己的小命，也不应该纵容他们离去。
“卫公子，当心这是个陷阱！”凭洪侍卫的功力，突出重围算不得难事，但他还要保障素染等人的安全，不得不向卫容求助，“烦请公子照顾两位公主，我来打头阵，你和羽儿一起殿后！”
“好，没问题！”秦羽儿爽快地应承下来，她向来不喜欢被别人当成柔弱的女生，打群架这种事找她帮忙准没错。忍耐了这么久，她那双拳头早就痒得发疼了，迫不及待要找几个人肉沙袋出出气。
秦羽儿交代素染和艾丽：“你们两个待会儿瞅准时机，尽管跑出去求救，跑得越远越好。切记哦，不要管我们几个，我们都有实力自保的。”
素染循着对于这座宅院的记忆，带领他们走向布满爬墙虎的那面院墙：“羽儿，不要总想着谁走谁留下，我们是一体的，少了谁都不完整。”
“可不是嘛，我知道你很能打，但也犯不着每次赶去冲锋陷阵。”艾丽拉着秦羽儿的手，紧随素染身后，“我们三朵姊妹花，谁也离不开谁，嗯！”
“姊妹花……”秦羽儿顿觉浑身直冒鸡皮疙瘩，她不耐烦地推开了艾丽，不过心里却是暖融融的，“以后不许你这么肉麻，别用这种瘆人的眼神看着我……”
“好啦，知道啦……”艾丽被她甩开后，又像麦芽糖似的黏了上去，“说不定外面一个人影都没有，那死老、那卫将军也许就是吓唬我们的。我觉得他的脑子真有问题，八成是疯了呢……”
话音未落，洪侍卫一掌推开掩映在爬墙虎中的侧门，侧门窄小，完全打开也只能容下一个人通过。一条条枯藤阻挡住视线，洪侍卫看不清楚外面的情形，静待片刻后，没有听到任何可疑的声响，不由暗自松了口气。
看来，卫将军的想法确实不同于常人，或许就像艾丽说的那样，他受过很重的打击，整个人都处于疯癫状态。卫将军派了几十名侍卫把守颜家老宅正门，却忘记了侧门的存在。不过，卫将军对颜家知之甚少，自然比不得他熟悉这里的地形。
“幸好我还记得这儿有个侧门……”洪侍卫紧绷的心弦稍微缓和下来，他朝身后的素染伸出手，“来吧，你们几个姑娘先出去，我个子太高大，说不定会挤坏这扇门。”
素染没有推辞，她撩起垂落在头顶的几条枯藤，小心翼翼地猫着腰，从窄门中穿了过去。紧接着，秦羽儿将艾丽也推了出来：“别发愣，你先走。”
“没事儿，谁先走都一样……”艾丽站在秦羽儿身后，她不好意思地客气道，“你不要让着我，我天不怕地不怕的……”
“再磨叽下去，最后谁也走不了。”秦羽儿不由分说推了她一把，艾丽“哎呀”一声，直接从门的缝隙中跌了出去。她的鼻尖撞到素染的后背，疼得她眼前发黑，但素染却像毫无知觉一样，直直地僵在原地，也没有避让的念头。
艾丽委屈地揉了揉酸麻的鼻尖，沿着素染的肩胛骨往上看去，盯着她的后脑勺抱怨道：“干吗不走开啊？你撞得我好疼！素染，你怎么愣住了，到底看见了什么？”
“咦……”艾丽偏过头，视线越过素染的肩膀看过去，随即浑身一滞，结结巴巴地追问，“这、这些人，都是从、从哪儿冒出来的……”
素染紧咬着唇神情凝重，她张开双臂护住身后的艾丽，竭力保持镇静：“他们应该是卫将军的手下……”
尽管嘴上这么说，素染心里却有千万个不确定，她注视着眼前全副武装的壮年男子们，黑压压的一片，至少也有几百人。就算卫将军平日里豢养了大量的手下，京城里人来人往，也不可能丝毫不被发觉啊！
而且他们身配盔甲手持武器，一个个站姿挺拔面目威严，看上去也不像普通的侍卫。难道，眼前这些人都是训练有素的军营将士吗？但这更不可能了，军营里的将士只有在训练时或上战场才会身披战甲，为何会堂而皇之地集体出现在京城？
他们准备就绪，就像等着吹响号角的那一刻！他们在等谁的命令？卫将军吗？洪侍卫明明说过，叛军的队伍还有几日到达京城，他们怎么会率先抵达，还将颜家围个水泄不通？
素染心中充满了疑问，艾丽也被吓得不轻，她浑身激灵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宅子外面已经不安全了，何必再让羽儿他们送死！不如趁着没被发现，干脆躲在老宅里不要出来了。
“回去，快回去……”艾丽将双手背到身后，希望门后的秦羽儿察觉到不对劲儿。但羽儿迟迟听不到动静，心里又急又怕，唯恐素染和艾丽遭遇了埋伏，哪里还能保持冷静！
“喂，喂，素染，艾丽，你们怎么不说话呢？”秦羽儿再也等不及了，弯着腰就要钻过窄门，忽闻素染大喊一声：“羽儿，别出来！”
“怎么回事？”秦羽儿的脑袋都探出来了，现在让她回去，只怕是要好奇死的。况且，她听素染的声音里充满了恐慌，更是放心不下，咬了咬牙，径直冲了出去。她的动作比较迅猛，静候命令的那些将士们以为有人突袭，“唰”地几声逼近数步，霎时间，素染脚下的土地都随之颤动起来。
洪侍卫和卫容虽然没有目睹那副场景，却感受到了肃杀的氛围，他们不敢耽搁，相继破门而出。只见那几百名将士目光阴沉，齐刷刷地扬起了手里的环首刀，将他们包围得密不透风。
战况一触即发，素染只觉头皮发麻，手心里直冒冷汗。她心里清楚，眼前的状况已是无路可退，即使他们还能躲回老宅，但也是插翅难飞了。他们都被控制在卫将军的手心里，用不着卫将军亲自动手，就会有人随时来取他们的性命。
“卫将军，你不打算让我们做人质了吗？你这么大费周章，万一被人发现岂不是前功尽弃！”素染竭力保持平稳的语气，事态虽然紧急，但也不是没有回旋的余地。如果卫将军早就下令不留活口，他们哪有机会开口说话？就连他们之中武功最强的卫容和洪侍卫，在几百名将士的包围下，也无力逃脱吧！
秦羽儿默默地握紧了卫容的手，难怪卫将军之前迫使他表明立场，原来卫将军早就布下了一个死局。他不需要多费力气，凡是与他作对之人，最终的下场只有死路一条。
“死老头子，你他娘的有话快说！”艾丽担惊受怕多日，看到这种阵仗反而没什么好怕的了。此时，她只感到愤怒，愤怒到恨不能掐死那个卫将军。她和秦羽儿顾及他是卫容的父亲，原本还想保留几分敬意，但这老家伙斩尽杀绝不留余地，她也就不客气了。
“我和素染，一个是楚国公主，一个是豫国公主，你以为像杀鸡宰鹅一样，随便杀啊！”艾丽发起脾气，心里反而不觉得恐惧了，“就凭你叫来的这点儿兵力，还敢与梁楚豫三国为敌？人不作死就不会死，你再胡闹下去，迟早有一天连你家祖坟都得被刨出来……”
“小丫头片子，临死还要逞能啊！很好，那我就带你们去看看，我究竟能叫来多少兵力！”卫将军从人群中施施然走出来，满意地打量着浑身紧绷的素染等人，“不要着急，我会让你们全都死得心服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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