汧国夫人传-第三百三十四章涣然冰释情愈坚(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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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天过去了,李庄姝还没有回家,郑继仁几次想去找她,却又提不起勇气,而他自己的精神状态越来越差,因为他夜里总是习惯伸出手去抱她,可是扑腾半天只摸到冰冷的床单,接着他就醒了,在黑暗中看着空荡荡的半张床,越想越难过。如果说白天因为处理政事,转移了注意力,那么等到夜深人静,一个人的时候,他便再也抵挡不住内心的脆弱,并且与日俱增。

    第四天傍晚,郑继仁办完公出来,在门口碰见了张贤,张贤见他脸色奇差,很是吃惊,问道:“郑大人这是忙于公事,多日未眠吗?”

    郑继仁撇开视线,没有说话。

    张贤无奈道:“你这样不照顾好自己,庄姝知道了会担心的。”

    “她才不会担心你我呢……”郑继仁随口说道,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眼神一亮,看向张贤,“你怎么知道她没有跟我在一块儿?”

    张贤说道:“庄姝最近住在紫萼那里,替战士们重写家书,这件事就是我批准的。”

    看着郑继仁一脸无知的表情,张贤惊讶道:“怎么,你不知道吗?”

    于是,非常偶然的,张贤从郑继仁处得知了整件事情的经过。

    “我一开始根本没把那些流言当回事,但是庄姝实在隐瞒了我太多事,就连吵架,她也不肯告诉我实情。几次生死离别都没能把我们分开,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不可能放开她,为什么她就是不能对我坦诚呢……”郑继仁懊恼道。

    “停停停!”张贤一抬手,打断了郑继仁,确认道,“你的意思是,你以为庄姝当初失去的那个孩子是安禄山的,你还把这个想法告诉了庄姝?”

    郑继仁非常不情愿地承认了。

    张贤无语望天,过了好一会儿才重新看向郑继仁,道:“郑继仁啊郑继仁,你在朝堂上那么足智多谋、能言善辩,怎么在这件事上就蠢成这个样子呢?”

    郑继仁疑惑。

    张贤实在看不下去了,干脆说穿道:“那个孩子是你的!”

    郑继仁当即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道:“这怎么可能呢?去年十月庄姝就已经离开成都了,怎么会……”

    张贤再次愤怒地打断道:“你就算不相信她,也该动动脑子吧?去年十二月十二日洛阳陷落,庄姝被安禄山抓去,月底我们便逃亡往长安,庄姝在途中不慎小产,中间不过半个多月时间,而那个时候她才知道,原来自己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你说这孩子能是谁的?”

    短暂的震惊后,郑继仁心中被自责占满了,身子往后一栽,半屈着膝盖,靠在墙上,口中喃喃道:“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重逢这么久她都不告诉我?为什么……”

    张贤见郑继仁如此,心有不忍,放缓了语气:“我想,庄姝之所以瞒着你,就是怕你会难过,会自责,所以,她宁可一个人承担过错,承受痛苦,哪怕被误会,被羞辱。她是把你看得比自己还重。”

    郑继仁想到那日争执的情形,李庄姝有一次分明是想解释的,可当时的他已然被愤怒冲昏了头,是他让她失望了,让她伤心了。她受了那样的羞辱,他却继续拿她和李亨的传言伤她,无异于是在她的伤口上撒盐。

    张贤又说道:“至于她和皇上的传闻,没错,皇上的确对她有意,可她心中只有你,她是为了保全自己,也为了保护我和澜儿,才会不得已利用皇上对她的那点旧情。你不明白,这一路过来有多少凶险,她一个女人,硬是凭着自己的坚强和智慧挺了过来。你来了之后,我本以为她终于可以不用那么辛苦了,你是她的丈夫,你会保护她。可结果呢?你非但没能保护她,你还让流言伤了她,不,你比流言更伤她的心。”

    眼看天色已经暗了,张贤说道:“能说的我都已经说了,我要回去照顾澜儿了,你好自为之吧。”

    张贤离开很久以后,郑继仁还呆呆地站在原地,震惊、愧疚、痛苦、愤怒在他心中反复纠缠,也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他突然醒悟过来,下定决心去找李庄姝。与此同时,李亨从回纥借兵归来了,风尘仆仆的刚要入宫门,就有一个小兵赶来,呈上了一封信。

    “这是什么?”李亨问道。

    “启禀陛下,有两个从长安来的人,几乎以性命相求,要小人务必将这封信交给陛下。”小兵说道。

    “长安来的?他们现在人在何处?”李亨问道。

    “已经走了。”小兵答道。

    李亨就着宫门口的火光看向信封,见上面写着“顾长林亲启”,略一疑惑,便撕开封口,发现里面还有一个信封,取出来一看,上面写着“李亨亲启”四字,顿时心跳如擂鼓,当今世上敢直呼其名的人没有几个,更何况这字迹他再熟悉不过了。原来,顾了了就是靠多套一个信封,并谎称是写给远房亲戚的信件,才让两名下人躲过叛军,成功将信送到。

    李庄姝正在紫萼房间里重写士兵家书,紫萼好奇地凑上去看了一眼,只见左边放着几乎看不懂的原信,李庄姝对照着逐字写下来,十分工整简洁。

    “我真佩服你,就这样的信你都看得懂。”紫萼指着原信艰难地念道,“画了一个太阳,然后是……古儿子……母亲……又画了一棵草、一个碗,还有一只鸡,前面有个点,后面是一个圆……床脚……这又画了一个罐子还是什么……”

    见紫萼如此头疼,李庄姝拿起信解释道:“太阳呢就是照,连起来就是照古儿子,顾字笔画多,他不会写,所以用谐音字‘古’代替,一棵草和一个碗加起来就是熬药的意思,鸡前面的点是米,后面的圆是蛋,至于罐子,你仔细看罐子里面有什么。”

    紫萼又瞧了瞧,只见罐子里面画了一个小圆圈,圆圈里又画了一个方形,道:“像是一枚铜钱。”

    “没错,就是铜钱。这个士兵家里有一个妻子、一个儿子,还有一个生病的母亲,这封信是写给他的妻子的。”李庄姝将重写过的信递给紫萼。

    “照顾好我们的儿子,按时给母亲熬药吃,还有,喂好家里的老母鸡,下了蛋就拿去卖了,如果家里的钱还是不够,就去床脚那里找一个罐子,我在里面藏了些钱。”紫萼读完,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郑夫人你真聪明,居然全都看得懂。”

    李庄姝微微一笑道:“战士都是普通人,面对战死的可能,他们最挂心的无非就是家人和他们今后的生计,掌握这一点,这些信就不难懂了。”

    紫萼佩服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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