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公,我们回家-第二百五十二章 春寒还似暮冬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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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桃换旧符,新岁更旧年。春节里的锦都城,皆是载歌载舞,处处张灯结彩,声声爆竹不断,一派欢天喜地。

    可天气还是那般的冷,大地还是苍茫的白色,举目还是一片凄凉寂寥。那巍巍宫墙内,显得格外的冷清了起来。

    当然,这仅仅是在深宫内院,在那金碧辉煌的前殿,也是仍是歌舞升平,热闹非凡。

    大年初一,历尽沧桑的云泽王国,在迎来了新一年的曙光时,也迎来第一位帝姬。柔嘉帝大喜,赐名君安。

    君安,望君平安,岁岁永康……

    殊不知生死有命,过了上天给的期限,那从阎王手中赊来生命,却是连呼吸都备受着煎熬,非常人所能忍受。

    事到如今,所有人已几乎不抱希望,只是矛盾地想着,那白衣能从万千苦难中脱身,却又不舍那白衣随风而去。所以日日夜夜在此煎熬中,等待着那白衣最后的大限。

    有美人抱着襁褓婴儿,静立在重重帘幕前,烛火在她身后随风摇曳,剪裁出她那完美的倩影,在朦胧中也掩不住浓浓的悲伤。

    她痴痴地看向室内,炉火静静地燃烧着,那白衣披着厚重的狐裘,闭目无力地靠着床沿,仿佛已经睡着了。他的神色平静,惨白如鬼的容颜憔悴,眼睑下的青影尽显了病重的孱弱,早已是油尽灯枯之态。

    不知过了多久,他长长的黑睫簌簌颤抖着,缓缓地睁开迷离的双眸,默然地看着窗外的夕阳,又一次慢慢地溜下小楼。

    “哥哥醒了?”她悄悄地松了口气,轻柔的开口,抱着孩子款款地走了过来。

    他漆黑的眼眸眨了眨,定定地望向那女子,玉树温润中透着微微寒意,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

    锦瑟乍然一喜,只因那白衣方才做出了反应,而不似这两个月来那般木然,眼底空洞得像没有了灵魂。

    她缓缓地坐在榻边,将怀中的婴儿抱与那白衣,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指尖轻轻碰了碰那豆腐般白嫩的脸颊,柔声地说:“小君安,这是舅舅哦!”

    那白衣眼底闪过一丝的光亮,满眼宠溺地看着那小小的婴儿。继而又默然良久,才低低道:“她很美……”

    许是太久未听到那白衣的声音,锦瑟显然一愣,而后又轻轻一笑,逗弄着怀中婴儿:“舅舅夸你呢,快说谢谢。”

    “把孩子带出去吧,这里毕竟住着病痨,不大干净。”那白衣淡淡地说着,微微合了双目,似笑非笑的神情里全是凄怆。

    “哥哥胡说什么!”锦瑟徒然不悦,脱口大声斥责,不想却惊得怀中的孩子哇哇地大哭,使人愈加的烦躁了起来,无奈只得唤来奶妈将其抱走。

    锦瑟看着那骨瘦棱棱的白衣,纵使是再大的火气也消得无影,只是轻轻地一声叹息,伸手将那白衣身上的狐裘又拢紧了些,柔声开口:“哥哥又何必如此?”

    何必如此自苦?何必佯装冷漠?

    熏炉的香烟凫凫袅袅,那白衣的长睫微颤,默然地望向窗外,薄唇轻启,几近不可闻的话语:“我累了。”

    活着,已经太累了。

    锦瑟突然一怔,噎住满腔满目的酸楚,轻轻地抚过那白衣的发,动作温柔:“那哥哥歇会儿,浅浅陪着你。”

    然而那白衣只是摇了摇头,声音带着了几分疲惫,目光悠悠地看着锦瑟,带着些许的请求之意,气若游丝般地说着:“若我死后……不留尸,不设坟,不入宗庙。”

    不留尸,是因为他害怕眼泪,害怕他的傻姑娘会伏在他身上哭泣,而他却再无法为触摸她的眼角,无法柔声地安慰,

    不设坟,是因为他害怕黑,害怕孤零零地躺在漆黑的地下,再无人可陪解寂寥,他会发了疯的想念他的傻姑娘。

    不入宗庙,是因为他犯下的过错已然无法弥补,他只不过是白家的罪人,如此的不肖子孙,还有何颜面见先祖?

    “莫再说了,哥哥不会死的,不会的……”锦瑟头摇得如拨浪鼓似的,扯着一抹苦若黄莲的笑意,低声反复低喃。

    那白衣淡淡地看着锦瑟,微张了张薄唇,却突然掩嘴剧烈的咳嗽起来,半晌方止。才又继续有气无力地说着:“浅浅,就算是大哥……在责罚你,等我死后,请把我……化作灰烬吧。”

    化作灰烬……尘归尘,土归土,世间再无白衣。

    可这责罚实在太过残忍了,她做不到的,做不到将自己敬爱的哥哥……挫骨扬灰!

    锦瑟不停地摇头仓惶后退,仿佛那白衣此刻已化做了厉鬼,正向她张牙舞爪地扑了过来,无处可逃。

    却还不得不艰难地扯了个笑,自欺欺人地佯装镇定,淡然道:“哥哥所托非人,锦瑟做不到的。”

    面对如此直白的拒绝,那白衣似乎也不恼,只是薄唇轻轻抿了抿,语调依旧平静:“我只剩一个家人了。”

    闻言,锦瑟心口忽地狠狠一堵,一股说不出来的酸涩汹涌漫上,她眼眶一热,转身突然就想落荒而逃。

    她不知道为何会如此,只觉得若不赶快逃走,她一定会忍不住地痛哭流涕,毫无形象可言。她更害怕,若不赶快离开这里,她会忍不住答应。

    锦瑟快步地走到了门前,手抵门将推,却又突然顿了足,似乎想起了什么,淡淡地说了句:“今日伶姨入宫求见了陛下。”

    秋月白疑惑抬头,不明其言所以。锦瑟依旧以那平淡的语气,却不敢回身看那白衣,只是低声地说着:“她说,她要去沛阳带一个人回来。”

    沛阳?还有谁呢?

    此时,那白衣竟显得有些的迷茫,就像是找不到家的孩子一样,带着深深的恐惧与慌张。

    而后又蹙起眉川,心口骤然一疼,疼得几近窒息,丝丝缕缕地传至了四肢百骸,额上冷汗涔流。眼皮越来越沉,就连呼吸也仿佛淡了许多,思绪轻飘飘的不知飞向哪里。

    他好像忘记了,还有什么重要的人被遗忘在沛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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