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公,我们回家-第二百五十四章 端的为谁添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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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凉如水,天地苍茫,春风度十里长街。更添了,新愁。

    借着朦胧的星光,那个高高在上的尊贵妇人,只是目光淡淡地看着阶下的红衣,冷漠得如同地上凄凄的白月光。

    那孩子犹如是根生了锈的针,尖锐而又犀利地,一直刺在她的心头,也常隐隐地痛了起来。可好不容易快要忘记的时候,突然又有人千里迢迢地赶来提醒她。

    馨德太后将袖一拂,漠然地背过身去,只冷冷地开口:“阿伶,那孩子从来与我无关。”

    “哈哈哈,无关?!”柳伶韵气极反笑,恶狠狠地盯着那华贵的女子,恨不得将其心肝挖出来瞧瞧,到底是不是比石头还要的硬?

    见其癫狂模样,护卫们纷纷将剑又抵近了些,满眼戒备地盯着,时刻准备着将其伏诛。不想,却见太后娘娘轻轻地摆了摆手,随即是依令有序地退下,只留了殿中那两个美得不可方物的女子。

    月色朦胧,映了一地两人单薄。那红衣妖艳如罂粟,唇角噙着一抹讥讽笑意,嗓音冷冷:“花绾清,他可是你怀胎十月,历尽千辛生下的孩子!”

    “他本不该存在的,不是吗?”馨德太后的嘴边酝酿出一抹绝色,但却没有一丝温度的笑。缓缓地转过身来,眼神散发着让人战栗的冷漠。

    那孩子的出生只是意外,只是个不受欢迎的意外,于她而言更如一场突如其来的灾难,那么地令人猝不及防。如此这般,叫她如何能放下心结,去扮演一个慈爱的母亲?

    “花绾清!你的心到底是有多狠,才能说出这样的话来?”柳伶韵真真是气得浑身发抖,紧咬着牙关才勉强开了口。眼底似乎有什么倏然碎裂,只余了满满的失望之色。

    高洁如幽兰、雍容如牡丹、傲骨如白梅的女子,却是在垂眸的刹那,闪过了一丝不为人知的悲伤。

    而后,她又高高扬起了脸庞,自欺欺人地佯装镇定,以俯视众人的傲然姿态,高声而曰:“花绾清早已魂散云水,哀家是卢令的馨德太后,他一个敌国臣子的生与死,又与哀家有何干系?”

    “好!好一个有何干系!”柳伶韵抚掌而和,却是满眼的悲楚,连声音都是万分的苍凉。两行清泪默默地流下,滴落在了这刺绣精美的地毯,浸湿了这富丽堂皇的宫墙。

    她弯了弯唇角,笑得寂寞而又伧然,朱唇轻轻而启:“五岁,他还那么小,跟个粉团子似,却那么地懂事,乖得让人心疼。他问我,伶姨,为什么莲衣没有娘亲?”

    馨德太后的长睫微颤,白皙的容颜染过清冷的白月光,默然地站在原地,目光在地上逡巡了一遍,水袖中的纤纤玉指也在微微地颤抖着。

    “八岁,他是锦都人人夸赞的神童,殊不知那所谓的聪明,不过是夙夜不寐的努力,只不过为了能得到他父亲的一点肯定。”柳伶韵嘴角微勾,露出一抹艳若夏花的笑。

    她笑着笑着,忽又落下泪来,抬手随意一抹而去,缓缓又道:“父亲的冷落,母亲的抛弃,那孩子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羡慕着人家的幸福美满。”

    幸福美满?和那个人?

    馨德太后闻之一愣,眸光微闪,唇边漾起一丝苦涩的笑意。轻笑着摆首,纵使着笑中也含着千回百转的哀愁。

    “那日,我看见那孩子,身着单衣,蜷缩在雪中瑟瑟地发抖,他已然烧得糊涂,小手紧紧拽着我的衣袖,一声一声地唤着娘亲。”柳伶韵声声悲泣,手紧紧地揪着胸前的衣襟,单是回忆就已心疼得不能自己。

    那女子的身影在惨淡的月光下显得越发单薄,一丝哀伤之色从她的眼底泛出来。她紧紧咬唇,依旧缄默无言,直至鲜血淋漓。

    柳伶韵琥珀般的眼眸眨了眨,定定地望着馨德太后,天地倏然静了下来。所有悲伤都化作了炉中袅袅升起的烟,只呆呆地站在原地,便突然就朦胧了双眼。

    “他是故意的,天真的以为,只要生病了,他的娘亲就会回家,就会抱着他哄着他。”蓦然抬头,神情冷冽地说着,眼睛依旧盯着那高高在上的太后娘娘。

    然后凄然一笑,问:“太后娘娘,您说,那孩子傻不傻?”

    不傻!那白衣怎会傻?

    那可是惊世艳艳的天下第一公子,才智无双,谋略过人,年纪轻轻却是经商满天下。运筹帷幄,决胜千里,覆手间就能将她的卢令大军挡在关外。

    如此之才,又怎么会称其为……傻?或许也是吧,所谓的聪明又如何?那白衣其实还是如八岁时那般,傻傻地以为只要生病了,他的娘亲就会像其他人娘亲一样,悉心地呵护着他。

    馨德太后苦笑着,她发现她从来都不了解那白衣,从那孩子五岁到八岁,乃至二十几岁的光阴里,她一直都在缺席,刻意地选择去忽略。

    “太后娘娘,您贵人事忙,妾身不敢奢求太多,但求太后娘娘能去看一眼那个孩子,只一眼就可以。”那素来脾性硬气的柳姑娘,此刻竟是低声下气地哀求着。

    末了,又悲伤地补了一句,轻轻飘飘的一句:“他快死了……”

    那孩子已经撑不了多久了,他很快就会死去,化作白骨掩着黄沙,在暗无天日的地下,孤零零地等着那盼不回的娘亲。

    几近不可闻的话语,却在暗夜中带着某种森然的寒意,悄然蔓延开来,仿佛在幽冥回荡,催促着该归地府的亡灵。

    馨德太后整个人坐倒在椅子上,双目呆滞,浑身战栗,头轻轻地摇着,口中不住地喃喃自语:“不可能的,他明明已经服下了长生果,又怎么会死?”

    “他也是人,为何不能死?”柳伶韵冷冷发笑,满目悲凉,仰望殿外的夜空,繁星入眸,有冰凉的泪水流过眼角,苍白无力如命运一般。

    是啊,白莲衣凡胎肉体,也会生病也会死,也会难过也会哭,可为何人们偏偏总是忘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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