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妮卡像哄孩子似的蹲下身子,“你一定忘记这盆花了吧!对不对?这是今年春天少爷买来的花籽,你亲手种的,下种以后,你天天看它,希望它快点发芽,抽芽以后,又希望它快点儿开花……”
若卉看了麦妮卡一眼,那眼中有着一份怀疑。
可是麦妮卡热切的声音,仿佛又带来了希望。
即使那希望只是一线光。
很微弱的一线光。
“现在,它照你的期望开花了。”麦妮卡充满了感情地说,“明年,它还会再开的,开得更好!”
若卉望着波斯菊,忽然热泪盈眶。
也许,她这一阵子的消极是不对的,她应该想法使自己低沉的意志再度昂扬起来。
就如同当时从泰国以唯一的财产——勇敢——千辛万苦、破除万难渡海来这里一样。
烽烟的恐惧、饥饿,人间地狱般的悲惨,都没吓倒她、击退她,那么,现在她是到了重新振作的时候了。
“开晚饭好吗?妮卡,我饿了!”
短短的一句话,却使得麦妮卡一块大石头落了地,宽慰地笑了。若卉不食烟火已经一个礼拜了,如果不是她软硬兼施地逼她喝果汁,她恐怕连水也不会自动喝一口的,现在,她竟然开口要吃饭……
忠心的麦妮卡在微笑中,有点想掉泪。
她希望若卉就此能好起来,即使那希望是如此渺茫。
但,有希望——也总比守着绝望就生命中仅存的时光好,不是吗?
“好!我去厨房,我们这里有很新鲜的牛里脊和圆白菜,可以做你最喜欢吃的牛肉沙拉,好不好?”麦妮卡轻声细语,那眼光近乎溺爱的看着若卉。
“嗯!”若卉点点头,幽幽怨怨的看着那盆花。
多么充满生命力的花朵,如同阳光一样……
她坐直身子,挺起胸膛。是的,她要试试看,赶走那份柔弱,那份不快乐……要坚强,要勇敢。
麦妮卡轻快的走进厨房,打开冰箱,把包在塑胶袋中的牛里脊投进冷水,为了迅速解冻,只有这个办法。然后她拿出各色圆白菜,开始为着若卉转好的食欲,大忙特忙起来。
若卉扭开了音响,她需要一点音乐。
因为她很寂寞。
其实她可以打电话叫霍绍峰来,只要她肯拨那几个阿拉伯数字,霍绍峰一定马上赶到,但她不要,不要一个让她倾心爱恋上的男人,陪她一起受苦。
他还年轻,还有灿烂的前程,她不能拖累他,像现在半死不活地拖累他。
人生有爱——一次就够了,是不是?
这样的相爱,刻骨铭心的缠绵……
她苦笑了。
厨房中传来麦妮卡乒乒乓乓弄炉子的声音,她不是个能干的厨子,对吗?但她有爱心,在她类似男孩的强壮,甚至称得上勇武的外表下,她有颗非常敏感、柔软的心,在照顾这若卉。
也给了她无比丰富的友情。
在孤单时照顾她,安慰她,在她和霍绍峰相聚时,默默地不打扰她,尊重她,尽力给予她一切需要的帮忙,也在暗中以纯真的心分享她的快乐。
是知心,是好友!
她又把音乐调大了些,是萧邦的曲子。
钢琴的声音在屋内流转。
流转如她细致、多感、充满诗情的心声。
这时候,门上响起了敲门声,会是谁呢?
若卉的心剧烈跳荡起来,她又惊又喜,喜的是门外站的是她朝思暮想的霍绍峰,惊的是她不知该如何面对他。
一个爱她爱得要发狂的男人呵!
“你真不乖!”她咬着唇,在心中轻轻说,然后拉开了门,千言万语,急于倾诉……可是,她呆住了。
站在门口的人,竟不是霍绍峰。
是个十八、九岁的,浑身湿淋淋的少女。模样虽然狼狈,但是,她多么的可爱啊!一双乌溜溜的大眼,一头长发被水淋湿贴在身后。真奇怪,她的模样就让她觉得她的青春是这般的充满青春的怒气——和天真无邪,犹如洋娃娃的脸庞,还有这身朴素的衣着也掩饰不去的窈窕身材,如此的充满生命力,那不断自衣裳边缘往下淌的水滴,使她宛若刚自奥林区斯山中逃出的小仙……
对方也以同样错愕的眼光凝视着她,在这幢海滨的小屋,谁也想不到来应门的竟是若卉这般纤柔、神秘的美女。
两个人都为对方独特的个性美所吸引了。
“你找哪一位?”若卉的声音犹似吹过的原野,那样的悦耳,使得马嫣然也在那悦耳声中,不由得放低自己的声音,约束自己的举止,唯恐惊破了若卉世界中美丽的宁静。
“对不起,我刚刚掉进海水里,弄得一身湿。我想……我想……”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马嫣然竟然口吃起来。
“进来吧!至少你可以烤干它!”若卉把门整个拉开了,亲切的口吻,仿佛门外的少女是她淘气的幼妹。
马嫣然破例地没有表演蟹跃的功夫,规规矩矩地走进来。
“哇!好香!”她叫道,可是马上就为自己的莽撞感到不好意思,偷偷斜溜了一下眼珠瞧着若卉,那顽皮的模样,看得若卉顿时生出了异样的怜爱。
“麦妮卡在做牛肉沙拉,如果不赶时间,你留下来一道吃晚饭,好吗?”若卉把她引到火炉边。
“什么叫牛肉沙拉,好吃吗?”马嫣然一听到有免费的晚餐招待,而且似乎很好吃的样子,就充满兴趣地睁大眼睛,笑嘻嘻地问。
“牛肉沙拉是一道很出名的泰国菜。”若卉找了一条毛巾,“你得先擦干头发……”她自言自语地走了过去,亲自用毛巾替马嫣然擦着那头很柔顺的长发,动作是那么的温柔,温柔的马嫣然有种被宠爱的感觉——而且是那种为亲人所宠爱的幸福。
她傻住了。
若卉充满女性优雅的气息,顿时笼罩住她。
像是她的亲姐姐般的温柔呵。
为什么呢?她不懂,她连名字都不知道的陌生人哩,为何有如此微妙的情绪?难道是由于方才一时逞能在海里游泳因寒冷所导致的渴望吗?
渴望她所一直假装不需要的女性温柔?
马嫣然的情绪一时复杂起来。如果有姐姐的话,那该多好!
但是,她是没有姐姐的。
她狠狠地咬住了唇。
就连若卉也很奇怪。
她素来冷漠——以冷漠掩藏内心的细腻、热情,那是她自幼便得到的教养,但对这个初次谋面,在夜色中闯进来的小女孩,却情不自禁的一见如故。
仿佛是她最小、最钟爱的妹妹回到家了。
她要好好好好照顾她,爱护她。
她一向是被别人照顾,爱护的,但此刻,地位竟颠倒过来,令她萌生从来未有过的满足感。
令她觉得自己是——姐姐。
而她俩都不知道的是——命运的手早在她们未出生前便向她们伸来了,这时候只不过以偶然的方式,将她们紧密地靠在一块。
如同人生舞台上,两个被命运所摆布的玩偶。
“你的衣服这样烤可能烤不干了,要不要先换上我的?我的衣服你应该勉强能穿,然后你可以洗澡,去去寒气。”
马嫣然也觉得浑身冷得难受,若卉这么一提议,她登时眉开眼笑起来。
这幢木屋的主人,相当懂得生活享受。
不仅客厅温馨可人,就连浴室都另有一番巧思。
浴池是同样的原木做的,当热水被放出来时,木头的香味也跟着雾般的蒸汽向上漂浮着,充溢空间。
有一种在森林中洗浴的感觉。
多么的舒服,多么的快乐啊!
好像月神黛安娜一样的。
享受着自然世界的情趣。
浴室的天花板很高,高得似是伸入仓弯的树巅,可以直扣白云。
当马嫣然好奇地往上望时,她看见一个人。
啊——她差点儿惊叫起来,然后,她马上看清楚那个人其实就是她自己,因为那是一面镜子。
真奇怪,为什么要在屋面镶着那一小片闪亮发光的东西?偷偷打量这那里,然后很快自浴缸中站起来。
她在看自己。
很强烈的感觉冲进了肺腑。
她很少照镜子,可是,当她此刻照着镜子时,她看见了自己。
那么真切地看见了自己。
她长大了。
再也不是印象中那个顽皮的小孩。
在外型上,她其实已不知不觉地变成了少女。
总有一天,她要变成女人。
马嫣然不由得悲伤了起来。
她是个爱美的人,爱自然的美,爱人性的美,爱一切真纯的美,她也懂得去发掘隐藏在事物深处的美,可是,当她发现身体的没时,她沮丧而吃惊。
因为她一直是那么希望自己是个小女孩,能够无拘无束,天真地游走在四处……
而身体的美会引起窥伺——种种不该横加在她身上的欲念。
她是那么的爱着宁静和自由啊!
马嫣然默默的擦干水珠,拿起梳妆台上的一柄梳子,把满头的乱发梳理整齐。
若卉要借给她的衣裳挂在了门把上。
是一件雪白的袍子,样式非常简单,除了V字形的领口及宽袖外,没有纽扣,没有拉链,长长的衣摆,直拖脚背,走起路来,轻飘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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