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脑部被扫瞄机的长方箱子罩着,复印机一般的扫描线来来回回扫着。
麦妮卡握着他冰冷的手,转头和医生一齐去看荧屏上断层显影。
医生那凝重的面色,教麦妮卡看了暗暗心惊,病情又严重了?不是吗?扫描器正在做最忠实的记录。
明明知道没希望的事——她黯然地别过脸,想叹气,却始终不敢声张。
马国道在聘请她的第一天,就警告过她……你要给她安慰!你要给她帮助,不管到了怎么样的情形,你都要记住,你是她最可信赖的支柱。
麦妮卡不会忘记的!
若卉其实是相当坚强的,不是吗?
她曾不只一次地表示过——她要不知道下去!像一个正常人般,好好地不忧不惧的活下去!虽然她也有消极、畏惧的时刻,但她都能尽量在短时间内渡过难关!
麦妮卡不知道的是——和马嫣然的相遇,对若卉来说,究竟是幸还是不幸。
但若卉还是表现得很成熟。
也许是过多的苦难折磨,使她外表柔弱,却又在必要时很令人心折。
一般人,如果患上这种无可救药的病。恐怕连活下去的勇气都没有,可是,她的生存意志,却使麦妮卡不得不佩服。
例行的检查终于做完了。
“吴伯伯,我还有多久……”若卉的脸色苍白,但和医生说话时,声调扔十分镇定。
“我不知道。”吴医生摇摇头。
“又扩大了吗?”
医生看着麦妮卡,他从没见过若卉这样的病人。在她风一吹即倒的躯体下,竟潜藏着一种叫勇敢的精神……
他从没瞒过她,事实上,以她的聪慧,要瞒也没有办法,第一次当她由马国道领来诊治时,他和马国道就想不让她晓得,没想到,她自己却去检验室问病情报告,那个热心到多嘴的小医生被她套住了,泄露出她得了脑癌的消息……
若卉当时一滴泪都没掉,据那个多嘴小医生的描述,她还淡淡地微笑着说了声,“谢谢!”好像这事并不与她相干……然后回去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求马国道请个私人护士,让她好好活下去,活到生命的最后一天。
“请你告诉我实话吧!”若卉逼视着吴医生,“我有权利知道!”
吴医生还在考虑,该如何措辞才稳当。
“我一直都是个最保作的病人,一直都是的,对吗?”
“好,我告诉你,那个瘤扩大了,但还没有到命的程度。”吴医生一咬牙,下定了决心。
“它——还会继续增大吗?”
“不一定。你的情况很奇怪,据我的观察,它到现在的程度应该已经稳定了,除非意外,否则不会再扩大。”
“您的意思是——我有救?”若卉的眼中闪过一抹泪光。她一定忍了很久。不是吗?
“嗯!如果它不再扩大,就不会很严重地压迫到神经。”吴医生硬着头皮,事到如今,他必须有所保留……
若卉松了一口气,身体一软,麦妮卡慌忙地扶住她,但她没有倒,她只是过于兴奋……
“谢谢您,吴伯伯,谢谢你一直这样照顾我,关心我……”她有点硬咽。
但是,懂得医理的麦妮卡却知道吴医生没有完全说真话。
她看见了扫描器的作业,很不甚乐观。
“我今天相见绍峰,可以吗?”若卉步出医院时,竟像个女孩撒起娇来,那天真那娇憨,宛如夕阳的天空出现了阳光般,令人精神一振。
“今天?你需要修养,明天好吗?”麦妮卡硬下心肠,“明天一早我就打电话!”
“真的不行?”若卉偏过头,脸上的阳光失去了,那喃喃自语的声音,令麦妮卡不忍。
她和霍绍峰在相爱,爱得那么真切,恋得那么深……
但却注定又是一个悲剧。
谁也不能去扭转,却改变的悲剧。
有缘没分!可是这一句话。
不能相爱,不能天长地久,又为什么要认识要有缘呢?
“我们只见半个钟头,我保证半个钟头一定赶他走的,好不好嘛?”若卉的声音似乎要哭出来。是爱情使她这样奢侈地,不知道爱惜地放纵自己的病体?
麦妮卡心惊了。
但到了这种地步,也没办法阻止了。
她也不能只答应半个钟头。恋人的时间啊!还有什么比活生生的去拆散一对恋人更坏的事情啊!
霍绍峰接到电话时,心里更希望如果这时霍绍辉也在就好了,他要哥哥听听他心上人是声音是多么的柔多么的好听,也让哥哥分享他的快乐、骄傲。
无论如何,他这次一定要若卉答应和霍绍辉见面。
他们都是这个世界上,他最爱最关心的人,其实还有霍琪,她现在在国外,以后有机会也要让他们见面。
霍绍峰匆匆处理手边的事,向李秘书交待了一些事,也给给了现在外面谈生意的霍绍辉,有什么事情电话联系。
在赶到若卉的公寓的路上,他的心怦怦地跳,连闯了两个红灯也不自觉。
那中快乐,只有“爱”过的人才晓得。
爱会使你的全身发热,血液沸腾,非痴即狂。
霍绍峰就这样变成了近乎傻子的家伙。
但,傻瓜也好,呆子也罢,只要他能和若卉相见,他是不会去计较的。
若卉亲自开的门,两个人乍然相遇的视线像触电般彼此胶合住了。
“若卉!”他轻轻地叫了声。
“峰!”她也轻轻地打了声招呼。
那浅笑盈盈,是粉脸低垂,那娇羞,那有情,看得霍绍峰不禁一呆。
若卉正想躲,霍绍峰强而有力的肩膀已圈住了她,然后把她抱进了公寓,关上门。
她觉得晕眩,那么的甜蜜的晕眩。
啊!让我去死吧!她在心中轻叹,叹着他的强壮,他的体温,他充满安全的怀抱……她多么希望就这样死在他怀中,再也不要醒来。
她这样渴望着要他,那份需要,使唯一剩下的矜持都崩溃了。若卉伸出手抱住了他的脸,纤长的指头爱抚着霍绍峰年轻英俊的面孔。
有种迫不及待的感觉升了起来。
他使得她觉得安全,觉得无忧,也觉得快乐!
但爱情是件多么奢侈的事啊!
而且稍纵即逝。
若卉是面对着死亡而去要求的爱情……
霍绍峰抱着她走向了卧室。她真轻啊!比上回还轻,轻得像一团羽絮,甚至是一片云。
对了,一片云!她正是这样的优雅……
却足以煽起他的激动,他的全部爱恋……
世界仿佛充满了色彩,全闪着耀眼光芒的色彩,犹如置身太空某一个星球上……
那一个星球只有他跟她。
所有的喜悦,所有的欲望。
他的脸慢慢低俯,嘴唇压了下去。
若卉几乎是颤抖着闭着眼睛,那年轻的冲动,不能再想望着明天的冲动,使她无法自持。
然后霍绍峰把她的身子放平了,他的唇由她的嘴吻到了她的额,然后再回头,一直吻了下去。
他在心中轻声说:我要吻遍你的每一个地方,当你属于我的这一刻,让我好好地爱你!
然后她们拥抱着,那样热烈地拥抱着……
拥抱住彼此的世界。
马嫣然一直在等待蔓娜维和麦妮卡的出现。
一天,两天,三天……
完成了好几副作品。
等到了最后,她有着上当的感觉,是的!她被人欺骗了,被麦妮卡,被若卉,被自己。
“欺骗善良无辜的百姓——有罪!”她自以为是天字第一号大善人似的喃喃抱怨着。
她们为什么不回来?马嫣然不懂。麦妮卡不欣赏她,情有可原,哼!根本没有艺术细胞嘛!可是,若卉呢?若卉为什么不回来。
当马嫣然喊她姐姐时,她不是高兴地哭起来了吗?
她们可真神秘!简直就像是什么侦探小说里描写的女情报员一样,神出鬼没的,谁知道她们在搞什么把戏?
但她不可能在等下去了。
海滨的风光虽好,然而这种乡下生活不适合马嫣然久住,至少,她很想念李姥姥了,是不是该回去看看她了。
她开始着手整理东西。
她并不是个有牵挂的人,除了那几幅画,她要带的东西不多。
她把若卉借给她穿的衣服一一折好,放回了若卉的柜子,再将她糟蹋得快成难民营的屋子大致收拾了一下,才夹着画打开了门。
屋檐上的风铃还在响,响得蓝天一阵明澈。
心情和第一次来叩门时,已经不一样了,那时,充满了好奇,现在,却只剩下留恋,和不解的谜团。
她叹了口气,旋即悚然一惊,她什么时候学会开始叹气的?难道是在琴庐?难道是多愁善感、神秘莫测的蔓娜维给她的影响?
蔓娜维!
马嫣然在心里叫:你出现吧!很想把为你作的画亲手送给你哩!可是你在哪里?
到底在哪里?她有些烦躁地跺着脚。
天上白云扔揉洁的飘过,但那吉他琴弦,那曼妙歌声,却不再响起。
马嫣然在窗沿上摸到钥匙,锁上了大门,不知为何,那对琴庐的留恋,竟使得心情异样地凄凉起来。
今生今世,还能再见面吗?
但是,马嫣然是要说再见的!她对琴庐一挥手,是告别,也是重逢的寄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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