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爸爸,我再把我的遗言说完,就是你转达霍绍峰,一定要他好好地照顾妹妹,就让他娶……娶她吧!”说出这句话时,若卉的心真的很痛,但是如果是心爱的人照顾自己最亲的人,那自己死而无憾了。
“这个我看行不通吧!”想到上次的事情,马国道还觉得历历在目,难道那小子一直就心系自己的大女儿吗?
“爸……你一定要答应我的请……求,我就……一个妹妹,她……喜欢……绍峰。”若卉断断续续的说完了这段话,喘了一口气,马国道把脸靠近女儿的嘴巴,安慰道,“若卉,你心意我理解,你还有什么事情要交代的吗?”
“爸……爸,我那有一封遗……书是给……绍峰的,你帮……我交给……他,我很抱……歉,你看,妈妈来了!”若卉那低得几乎听不到的声音,使人觉得生命的无常与命运的无奈。
他紧紧地抓住女儿的手臂,忍不住的低声哭了。
若卉就在这时咽下了最后一口气。他对这她逐渐冷却下来的身体,惊骇得昏了过去。
谁在哭?
模糊地,他听到了哭声。
哭得好像心和肝一齐裂开,再也兜不拢了。
是麦妮卡!当马国道被救醒来时,他看到哭得披头散发、声嘶力竭,硬被护理人员带出去的麦妮卡!
若卉宛如沉睡的面孔。仍然美得像朵白玫瑰!
雪国的白玫瑰。
她的唇边竟然有笑意。
那样微微地笑意啊!恐怕只有看见天国花园的灵魂,才会发出的幸福的微笑啊!
护士在若卉的头上蒙上了白被单。他怔怔地看着她们运走她,将出门口的那一瞬间,他这才大梦初醒般追了上去,“若卉!若卉!”
后面有一双强有力的手臂抱住了他,是陈泰川,“舅舅!你冷静一点!”
马国道拼命挣扎。什么意思,陈泰川竟然敢违抗他的命令!要造反了是吗?若卉!若卉!他大喊道,“她是我的女儿,不要带走她。不要带她……”终于在黑道上混的老大忍不住的泣不成声。
若卉被葬在琴庐,一株茄冬树的树荫下。
这是她生前指定的住处的。
她要在这儿长眠,望着遥远的海洋,也面向她的第二故乡——泰国。
她的安息地布置得很简单,只有一块方形的石碑,和一具小小的石塔。
石塔上有一个用大理石雕的天使,天使振着羽翼,吹着号角,仿佛她的灵魂,就自那长号角处向着太阳归去。
没有送葬的乐队,也没有朋友。除了工人和神父外,只有麦妮卡、陈泰川和马国道三人,为她举行告别式。
“尘归尘,灰归灰,土归土……阿门!”
神父接着《圣经》,念完了祷文。
夕阳便在此时西下。
云去霞满天。
海风佛去,琴庐的风铃叮叮作响。
霍绍峰在睡梦中,梦见了若卉。
她站在夕阳中。
长发轻拂,白裙微飘,脸上微微笑着,最后的一丝阳光映在她的瞳眸上。
是那样的出尘绝世的美。
但没得惊人也美得薄命。
宛如逐春水而去的桃花。
“若卉!若卉!”他惊喜地扬着手向她跑去,可是若卉扔站在夕阳中那样无心地笑着,那晚霞,那夕阳,是永远也追赶不到的地方。
“若卉——”他的声音渐渐微弱了,被掩盖在已经慢慢黑暗下来的山谷中。
霍绍峰一身冷汗,惊醒了过来。
怎么回事?他竟然发抖起来。这样美丽的梦境,竟然美得如此不详。
若卉呢?他发狂地抱着头,不教自己想她,但今夜,他再也无能为力。霍绍峰终于从床上跳了起来,穿上衣服。
冥冥中,他似乎听到一种声音在指示他——到琴庐去!到琴庐去!
他像受到盅惑般,自车房中倒出车子,以最快的速度驶向琴庐。
她会在那儿等他吗?他不知道,他真的不知道!可是爱如排山倒海而来,任何爱过的人都无法抗拒。
“舅舅,我们该走了!”陈泰川仍然苦口婆心地劝着,这一个星期来,马国道不吃不睡,呆了,痴了,聋了,哑了,傻了……他真怕哪天舅舅就这么一声不响地倒了下去……
马国道只呆呆地坐在树根上,置若惘然地看着那轮逐渐西沉的月亮。
他已经在这儿坐了一夜,露重雾寒,陈泰川都有点受不了,却不晓得他怎么吃得消?
麦妮卡红着眼睛在琴庐内收拾东西,这个女铁人如果不是练过一点功夫,这一个星期的折腾怕不早已倒下来。
若卉一断气,她仿佛已经也消失了生命,这几年来,陪伴若卉已经变成她生活中全部的重心。
甚至成为她生活的理由。
现在,天地茫茫,她已经不知投奔何处。
她们原是相互依靠的两个人,如今,她只剩下了空洞的生命,但,她扔是要活下去。
为了若卉没有办法完成的生命。
麦妮卡开始收拾衣柜,柜中的服装轻如羽毛,若卉惯用的香气也依旧扑鼻……她忍着忍着,泪还是沿脸颊滚滚而落……
月亮到中天时,霍绍峰赶来了。
黑暗中,海涛声阵阵传来。遥远处,他见到了琴庐的灯光。
那温馨的光芒,使他精神一振,她在等待他,是吗?他加足了马力,浓重的雾气,却漂浮了过来……一时之间,令人不知是喜是忧。
霍绍峰把车朝草坪旁一停,就奔进了琴庐。
站在树下的陈泰川惊呆了,他怎么会知道的?若卉一再交待过要瞒住他,没想到在这节骨眼上功败垂成,恐怕九泉下的若卉也要哭着埋怨他办事不力呢!
霍绍峰一冲进屋,就碰着恰好迎面而来的麦妮卡,没想到麦妮卡一见到他就仿佛见到鬼似的,手上的东西哗地一下洒了一地。
“若卉呢!”他焦急而兴奋地抓住了麦妮卡的手腕子,咦!奇怪,女铁人的眼圈怎么会是红的?她会哭?简直是天大是笑话,活像云岗石像也会掉泪般稀奇。
麦妮卡不说话,却“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而且回头就跑。
霍绍峰这下疑心大起,也顾不得这么多,拔腿就追,可是,麦妮卡一直哭着跑出了后门。
当他追出后门时,他看见了一样东西,矗立在月光的树荫下。霍绍峰傻了,那是什么?是墓碑吗?他突然对那可疑的物体敬畏起来,不敢移动分毫,唯恐亵渎了它。
可是,麦妮卡悲哀的哭声再度传到他的耳膜中时,他明白了——恍然大悟的那种明白。
那个墓碑是谁的?他困难地移动着脚步,如游魂野鬼般一步一步地走过去,他走得是那么慢,唯恐会惊扰到什么似的。
他终于走到了石塔的面前,像小学生般一个字一个字地读着碑上的字:
爱女阮氏若卉之墓
他发现自己的阅读能力很差劲,他竟然看不懂那是什么意思。也许是月光太亮了,天啊!为什么亮得那样刺眼?为什么?
他一个踉跄往后退,但脚步宛如踩到厚厚的云层般虚浮无力……
他跌坐在地上,然后听到了哭声,谁在哭?不要哭,请你不要哭!会把人的心哭碎的……霍绍峰的脸向四周无意识地张望,他只看见了惨白又阴森的月亮,在那儿发亮。
他凄厉的哭声震醒了栖息在树上的野鸟,纷纷拍着翅膀,向着黑夜的天空飞去。
没有了!
若卉没有了!是不是?他仆跌在地上,大地的湿润寒凉的气息源源喷出。他哭着哭着,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只能把脸颊贴在那儿,死了般地接受大地的安慰。
陈泰川走到马国道的身边。紧握住他的手,舅舅已经失去了女儿,现在,他应该近点他该尽的义务。是的,舅舅没有儿子,可是,自己爱他的程度已经超过了外甥的那一份……
“舅舅——”他的声音中充满了感情,手中的温热也传达到马国道的掌心中。
马国道抬起头,神情木然,目光呆滞。
陈泰川伸手把他扶了起来,“舅舅,那个人来了,他来看若卉了。”
霍绍峰躺在地上,看见一双脚……他睁开眼,只见一双强有力的手伸了过来,将另一只手交给了他……
“现在,你们该相互认识了!”陈泰川轻轻地说,泪湿了眼眶也滴湿了衣服。
麦妮卡把琴庐的客厅收拾好。
三个男人要坐在这儿谈话。
霍绍峰和马国道不是第一天认识,因为那次父亲骗婚一直都没再见过他,而那天陈泰川没有在家,所以他根本就不知道有这么一回事。
虽然才认识不久,在感觉上,因为他是若卉的父亲,虽然自己对黑道也恨,但是为了若卉,他也会忍耐的。
因为他们中最亲爱的那个人已经过世了。
然而,她的爱还长留人间。
霍绍峰经过了过度的刺激,模样憔悴得狼狈不堪,马国道的情形也并不见得比他好多少。
幸好爱会使人受伤,也同样令人振作。
三个人落座后,都没有开口说话,周围是一片沉默,只是沉默中另有中微妙的情怀在流动。
马国道先开的口,“你们在一起多久了?”
“两年多!”霍绍峰激动的情绪才稍有平复,又微微硬咽起来,那样好那样美的时光啊!却有一半是在误解中、猜忌中度过了。他该死,是不是?他恨透了自己的思想的卑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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