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口！”慕容铮轻轻地一挥手，林珍儿再次被扫到地上。“你不过是右相伙同林安安插在朕身边的眼线，亏得你有副好身段，床上功夫不错，朕才留你到现在。现在嘛，你已经失去利用的价值了！”
厌恶地看了她一眼，起身，快速地穿好衣服，大步往外走去。任凭林珍儿在身后怎么呼喊也不再回头。
在外面守夜的翠云正打着盹，突然感到一股冷风从里面刮了出来，让她一下子去了睡意。一个激灵坐好，便看到已经走了出去的慕容铮，而里间传来的那慎人心骨的哭喊更是让翠云的心微微发颤。她大着胆子，走了进去，“啊”地一声捂住了自己的嘴。
林珍儿听到声音，转过头看见翠云站在门口，惊恐地看着自己，顿时又羞又愤，所有的怨恨一股脑地全冒了出来，伸手拿过一件衣服披在身上，扯过翠云又踢又打。用手脚打得不解气，又拿了鸡毛掸子使劲地抽，一边抽一边骂道，“你这个贱女人，你这个妓女，你这个畜生，你凭什么比我强，你是什么东西，敢和我争？啊？我打死你，打死你这个妖精，打死你这个贱女人！我让你跟我争，我让你跟我争！啊——”
一声声怒骂和尖叫，一声声哭喊和求饶从储秀宫传出，在寂静的深夜显得格外刺耳。所有的太监丫鬟都爬了起来，眼看着林珍儿像疯子一样抽打着匍匐在地的翠云，即便是不忍，也没有敢上前劝阻的。他们已经看出，那个衣不蔽体的浪荡女人，已经疯了！
晨风猎猎，锦旗万里，太和殿前宽阔的广场上，文武百官齐首相聚，三军列阵，庄严威武。一身明黄龙袍的慕容铮站在太和殿前，身上的披风随着晨风呼呼作响。他的身边，站着太后，皇后，贵妃，以及后宫诸人。这些，都是来送行的。虽然去的时间并不长，但浴佛在天穆却是件大事，皇家极是重视。
这天早上，文武百官要在太和殿前齐聚，向皇上和太后朝拜。歌颂一些皇上的伟绩，皇上要颁布一些利国利民，体恤官员的政策。然后，皇上再对太后见礼，辞行，对后宫诸妃训话，告别。最后，带着御林军和一些主要的官员一起离开，前往护国寺进行礼佛斋戒。
自慕容铮登基以来，做事向来注重效率。他自己也喜欢简单迅捷，所以这一套繁琐的过程下来，也不过只用了一个时辰，便带着人离开了。
凌语嫣望着那渐行渐远的庞大阵仗，突然有一种轻松的感觉。想到接下来的几天都不用再面对他，凌语嫣觉得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畅快。
感觉上是轻松了，可实际上并不能轻松自如。
慕容铮临走前下旨，皇后羸弱需要静养，对后宫事务诸多不应，从今天起交由贵妃协助管理。说是协助，可明理的人都明白，皇上这是在为她揽权了。而以深明大义著称的皇后，更是主动上辞，言自己痛失孩子伤心过度，无心打理后宫，要求将后宫的事情交由凌语嫣打理。这更是合了皇上的意，当即应允。有文官虽然想谏言，却意外得到云宏远的眼色而住了口。
一脚踏进惜鸾殿，便看到跪在殿中央的林安。他低着头，像是一个做错事情的孩子。凌语嫣淡淡一瞥，直接越过他走到榻上坐下，喝了口茶，才悠悠然地看着他，故作惊讶地问道，“林大人这是做什么？今儿天不好，地上凉，您这样跪着万一出了什么事，国家少了一个栋梁，可让本宫怎么向皇上交代啊！”
林安双手抱拳，举过头顶，上身匍匐于地，高呼道，“老臣有罪，老臣教女无妨，冲撞了皇上和娘娘，特来请罪！”
凌语嫣斜着眼瞧他，脸上挂着笑，可眼里却是清冷无比。昨夜慕容铮突然摆驾储秀宫，后又拂袖离去，林珍儿半夜哭号，借着殴打丫鬟辱骂贵妃，以致丫鬟翠云被打成重伤，奄奄一息生死不明。这件事，天还没亮，便已经在后宫传开了。更是有好事者一大早便来向她禀报，添油加醋好似当场看见一般。
凌语嫣当然不用等着别人来吹耳边风，机灵的苏玄见皇上从自家主子的门口离开去了储秀宫，便派了亲信去那边守着打探消息。所以，林珍儿指桑骂槐，发疯怒骂凌语嫣这件事，凌语嫣反而是第一个知道的。
看着跪在跟前，好似一夜间老了许多的礼部尚书，凌语嫣微微叹口气，“林大人，你该知道，本宫其实是不想林珍儿死的。”
林安一震，“老臣，知道。可是……”
“就是现在，也还是不想。”凌语嫣打断林安的话，静静地看着他，“因为本宫，没必要跟疯子去追究什么。”
霍然抬头，不安中带着疑惑，“娘娘，您……”
凌语嫣再次打断林安的话，有些事实虽然很残酷，但必须要接受。“林珍儿，疯了！”
林珍儿疯了。
清晨一觉睡起，苏玄来向她汇报的时候就告诉了她。她没有去看，但在后妃全都到太和殿前给慕容铮送行的时候，她让苏玄带着人把储秀宫封了起来，不许任何人踏入。并下旨让袁歆和李月搬去旒秀宫，整个储秀宫只留着林珍儿，和新拨去的一个丫头之桃。
“娘娘，顾太医来了！”苏玄领着顾旬邑走进来。
凌语嫣挥手免去顾旬邑的大礼，起身走到林安跟前，“尚书大人，随本宫一起去看看吧。”
好似一夜之间风雨落尽，金碧辉煌的储秀宫如今竟显得有些暗淡。守在门口的侍卫看到凌语嫣到来，行礼后打开了大门。方走进院中，就听到依依呀呀的清唱，是昔日林珍儿冠绝后宫的那首《归朝欢》。
声调清脆，充满着女子的开心欢愉，竟听不出半点不妥之处。
林安脚步一顿，紧接着就加快了步子，急急地往宫殿内走去。
方至门前，林安就突然停了下来，呆呆地看着里面。殿内，林珍儿一身鹅黄衣裙，手抱琵琶却无声和鸣。赤着脚，边唱边跳，脸上带着少女的喜悦。一旁有个小丫鬟，痴痴地看着林珍儿，不知道是给吓傻了，还是给这时候的林珍儿给镇住了。
“珍儿，珍儿，爹来看你了，爹来看你了！”林安上前，一把拉住跳舞的林珍儿。
突然被打断，林珍儿顿时大怒，一看是个男的，慌得甩开林安的手，连连退后，“你们大胆，竟然闯到本宫的寝宫来了，想找死吗？来人啊，把这些人给本宫轰出去！”
林安的手僵在半空，“珍儿，我是你爹啊，你不认识我了吗？”
“爹？你是我爹？”林珍儿歪着头，疑惑地看着林安。良久，伸出一指，“嘘——不要说话，这宫里啊有太后的人，她知道你来了，会杀你的，你千万不要说你是我爹哦！”
凌语嫣眉心一皱，低声对一旁的顾旬邑道，“去给她看看吧！”
顾旬邑领了命，轻轻靠近林珍儿，“娘娘，臣是奉了皇上的旨意，来给您把脉的。”
林珍儿警惕地看着顾旬邑，疑惑道，“把脉？把脉做什么，我身体好着呢！”
“皇上还不是关心娘娘，所以才让微臣例行检查而已。”顾旬邑放下药箱，微笑着看着林珍儿。
“真的吗？”林珍儿面上一喜，转身往椅子上一坐，伸出手来，“那你看吧！”
按照宫中规矩，太医给后妃看病是不能这般直接接触的。可如今情况不同也就顾不得那么多了。顾旬邑手指摸上林珍儿脉门，片刻后又对着她的眼睛仔细看了看，起身退回到凌语嫣身旁，惋惜地摇摇头。
把完脉，林珍儿又自顾自地唱了起来，无论林安怎么叫都不在理会。
凌语嫣轻轻转身，“林大人，我们该走了！”
出了储秀宫，日光洒在身上，顿觉眼前明朗了许多。
回身，见林安步履蹒跚，魂不守舍的样子，心中一软，道，“大人不舒服，就早些回去休息吧，本宫会照顾好林珍儿的。苏玄，替本宫送送林大人。”
“谢娘娘。”林安昏昏然往另一条道上拐去，走走停停磨蹭了半晌，终于顿住脚步一个转身又快步奔到凌语嫣跟前，“娘娘，臣有话说，请移驾永福宫！”
凌语嫣深深看了他一眼，唇角微勾，“苏玄，回宫！”
重新回到永福宫，见过女儿的林安比之刚才更显老态。然举目沧桑之间，还有一丝别的东西。
“不知林大人还有什么要交代的。若是关于林珍儿，那大人尽可放心就是。”凌语嫣让人给林安奉上茶，休息了片刻才继续刚才的话题。
静坐许久，林安的神色已经恢复如常。摸爬打滚这么多年，什么风浪没见过，走过女儿的疯癫之痛，林安已经是另一种心态。自袖中抽出一卷轴，双臂一撑展在眼前。“这是日前德妃娘娘交给臣的节庆礼单。娘娘也知道，浴佛节祭天大典后会在广场搭建戏台与民同乐。而所选剧目一般都是依着太后的喜好来办。这点，臣想德妃娘娘不会不知道。”
听到此处，凌语嫣忍不住插问，“大人，可是这份礼单有什么问题？”
林安慎重地点点，“贵妃娘娘刚进宫，或许对太后的喜好不太清楚。但德妃进宫已有两年，不可能不知道太后的忌讳。而今次选取的剧目中，这‘狸猫换太子’一出乃是太后的大忌。若当日真的按照这份礼单上来演，臣大胆猜测，太后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凌语嫣神色一凝，“大人所言可是当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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