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妾遵旨。夜深了，皇上请回吧！”
“呼啦”一声，珠帘在烛影下晃动，凌语嫣重重舒了口气，闭了闭眼，心头的烦躁却始终挥之不去。“苏玄，准备香汤！”
这一夜，不知道有多少人不得好眠。月儿那么明亮，星星那么闪耀。明明已经很晚了，却似乎都还没有睡去的意思。月下，拖地的月白色裙摆逶迤扫过，静得几要与夜色融为一体。
永福宫旁不远处有一荷池，建在僻静的角落，加上池子不大所以并不引人注意。而这里却成了凌语嫣闲暇时休憩的场所。无意中在后院墙边发现了一个角门，打开门便是这荷池。如今还未入夏，荷池还未恢复生机，只有越冬留下的一些残叶，和新长出的一些嫩芽，懒散地沉睡在静谧的月色下。
沐浴，洗去了身上的粘腻和燥热，却无论如何压不住心头的烦闷。刚才慕容铮借醉酒对她做的一切，总是在她的眼前挥之不去。从未受过如此侮辱的她，想到刚才的那一幕，心就如火烧一般。于此处吹吹夜风，或许可以让自己好过一些吧。
一声叹息突然响自不远处的青石旁，凌语嫣一惊，这么晚了，还有谁会到这个地方来？
暗处静静地走出一人，同样一身月白长袍，儒雅中多了几分清俊之气。只是那明朗熟悉的眉目让凌语嫣想要去不认识，都难。“你怎么会在这里？”
来人指了指与永福宫隔着一个荷塘，之间并无通路的一座宫殿，轻声道，“那儿，是我住的地方。因为太后的缘故，我还没有自立门户。”
“是嘛，可本宫听说，王爷在锦城西郊是买了宅子的。”凌语嫣唇边绽出一抹冷笑，目光从慕容枫身上移开。
那是他们约定的地方。慕容枫去江南之前曾跟凌语嫣约好，等他回来，就带她去在京城西郊的家，专门为他们两个而买的精致别院。
又是一声叹息自慕容枫口中溢出，“语嫣，你非要这么针锋相对地跟我说话吗？白日里是我太冲动，说了许多不该说的话。你不要怪我好不好？你也该知道，在这皇宫里，隔墙有耳。”
“那王爷想让我如何对你，含情脉脉，还是喜笑颜开？对不起，我办不到。而且。你我的界限已经很明确了。毕竟，我们的身份摆在眼前，不是吗？”这是他上午才说过的话，根根都如刺一般扎在她的心口。
慕容枫目光闪动，夜风掀起长衫一角，带着他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一层层远去。“是，我们的身份，让我们无法再像从前那样。”
沉默，就这样悄无声息在两人之间蔓延。慕容枫想说些什么，只是一出口便恨不得想要咬掉自己的舌头，“皇兄他，不在吗？”
神情刚刚有所缓和的凌语嫣闻言复又冷笑，“怎么，王爷很希望皇上在吗？还是想让皇上知道，他最信任的五弟在跟他最宠爱的妃子，幽会？”
“夜深了，回去休息吧。”慕容枫拢了拢凌语嫣身上的披风，骤然转身。
“你在顾忌什么，难道只是因为你是王爷而我是贵妃吗？我知道，你其实不是个在意身份的人，到底是因为什么？”
慕容枫离去的脚步顿了顿，抬头看看真的已经很深沉的夜色，沿着永福宫墙角边，一步步远去。而凌语嫣那句疑问，也只能消散在夜风里了。
凌语嫣默默地回到前庭，远远地便看到苏玄站在寝殿门口来回踱着步，不时往别处张望一下，焦急之色难掩。
凌语嫣从暗处转出，自苏玄身后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问，“你在做什么？”
只顾着着急的苏玄，哪里会料到背后会突然有人说话，肩上一沉，十魂掉了七魄。“谁，是谁？哪里来的鬼祟，有本事出来说话！”
“怎么，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烦闷的心情被苏玄一惹竟然开怀了不少，凌语嫣的笑中也不由带了些轻松的味道。
苏玄“哎呦”一声，差点跪下去，“我的主子哎，您这是上哪去了，让奴才好找啊！这晚上天这么凉，您可千万当心啊！”
凌语嫣笑着迈进房，边走边问，“说吧，怎么了？”
“那个，奴才忘了告诉您，皇上走得时候有交代，明儿个您妹妹会进宫。”苏玄拍拍脑袋，有些不好意思。“先前见娘娘您心情不好，奴才便没敢多言。后来想起想告诉娘娘，就找不到您了！”
“语萱要进宫？”凌语嫣霍然顿住脚步，微微惊骇。
一顶华丽的轿子停在了镇国公府的门口，不多时，一清雅可人的女子便被拥着出来，上了轿子，快速地向着皇宫的方向而去。
御书房中，慕容铮坐在御案前，静静地看着跟前的人儿。
此时此刻，下面跪着的这个女子，就是自己曾经差点害死的那个女孩。转眼间，已经这么大了。是啊，语嫣都已经成为了自己的贵妃，何况是和她同龄的妹妹呢？再次看看那个女子，和语嫣，真的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明明是一母同胞的姐妹，可语萱的姿色远不及她姐姐出众。但奇怪的是，她身上总有一种让人无法忽视的气质，很恬静的感觉，让人没来由觉得舒服。而且，她的眼神是那般单纯清澈，不含一丝杂质。而语嫣，她的眼神总是那么美丽妖娆，包含了很多情愫。对他的，也似乎永远都是淡漠。
“你起来吧。”
“谢皇上！”语萱规规矩矩地站起来，小心地瞅了一眼那高高在上的人，复又低下头去。
“我们见过面的，你不用那么拘谨。”慕容铮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平和温柔。面对这样一个水一般的女子，总是会让人忍不住生出怜惜。更何况，她是语嫣的妹妹。
语萱轻轻地笑了起来，淡漠中带有几分清甜，“是，皇上！”
“你的身体，还好吧。当年的事，是朕对不起你。”慕容铮一手摩挲着另一只手上的扳指，褐色的眼眸看着温柔似水的语萱，奇怪自己在她面前竟然突然不懂得如何说话了。
语嫣摇摇头，“没事的啦。就算没有那次落水，语萱的身体也就是这个样子了，皇上不必挂心，都已经过去那么久了。”
“毕竟还是朕不好，太争强好胜了。而且，你姐姐因为这个，对朕的成见似乎很大。”慕容铮淡淡一笑，颇有些自嘲的味道。“她，似乎很恨朕。”
看来，皇上很在意姐姐啊！看着慕容铮脸上那丝难掩的落寞，语萱不知道该为语嫣高兴还是难过。身在帝王家，太得宠不好，不得宠也不好。“其实，姐姐她不只是因为这个才讨厌皇上的。她只是无法接受皇上您用先帝的遗诏和圣旨来强迫她入宫吧！”
“真的是因为这样吗？而不是因为，她其实已经有了喜欢的人？”慕容铮目光幽幽，带着些淡漠的雾气，视线久久没有落点。
凌语萱心中一惊，急道，“不是的不是的，我跟她形影不离，她若是有喜欢的人我怎么会不知道呢？哦，不，不是‘我’，是，是……”
“好了，都说了别紧张。这里没有旁人，不用那么多规矩。”慕容铮笑了笑，“马上就到端午了，宫里会热闹一下，你就留下来陪你姐姐过节吧！”
“真的吗？谢谢皇上！如果皇上没别的事，那语萱就先告退了！”凌语萱温雅地到了个万福，转身慢慢往外走。
“慢着！”
凌语萱回头，惊惧中带着些诧异。
“朕在你的眼中就这么可怕吗？朕只是担心你不知道语嫣的住处罢了。皇宫那么大，你找不到她，再碰到坏人怎么办？”慕容铮莞尔，“朕会让林易带你去的。”
“多谢皇上！”凌语萱抿抿嘴唇，提着长长的裙子小心地离开了御书房。
“公公，这皇宫好美哦！”第一次走进皇宫，跨进后宫的大花园，凌语萱看着花园中的美景，自御书房带出的沉闷不由轻了不少。
“二小姐小心点，要是伤着了，老奴可是担待不起啊！您若是喜欢啊，可以跟贵妃娘娘说，以后常来玩就是了！”林易乐呵呵地跟着，眼前的女子虽然跟凌贵妃是姐妹，但给人的感觉相差真的很大啊！
花园里蝴蝶飞舞，凌语萱慢慢伸出手指，点在花瓣上，蝶儿飞了一圈竟然真的停在了语萱的手指上。
“哎呀，真是奇了！”见此奇景，林易也乐得合不拢嘴。
凌语萱更是难得开心，带着手指上的蝴蝶，轻轻转了两个圈，蝴蝶也跟着转了个圈。“好蝶儿，你们飞走吧！我还要去找姐姐呢，有空再跟你们玩啊！”
摆摆手，蝴蝶像是听懂了她的话一般，振翅飞了出去。
“公公，我姐姐住在哪啊，怎么走了这么久还没到啊？”笑容一扬，如金色的向日葵，晃了林易的眼。
“快了快了，贵妃娘娘啊，就住在后宫最漂亮的永福宫里。那里啊可比这御花园还要美呢！”林易突然觉得，这是在宫中几十年，最舒坦的一件差事了。眼前的这个女子，虽不如凌贵妃美艳，却独有她动人之处。灵动如翩跹的蝴蝶，温柔如拂面的春风。和她在一起，人也会不自觉地请轻松不少。
“姐姐，就是她，就是那边那个女子。”一道清冷的声音突然传来，打破了萦绕在林易和语萱之间的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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