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却是不慌了，转过身正面看着我，甚至伸出一只干瘦的手指将我抵着他腰眼的刀子拨拉到一边。
“小姑娘，这刀上鬼气重，你还是少碰好得些。”
手上的刀子就是昨晚上杀鬼魁的拿一把，我怕留在酒店生出不必要的事端，离开的时候给带走了。
肖烟枪眼珠浑浊却透着诡异的光茫，那刻我判断他并不是危言耸听。他真的能感觉到这刀子上的鬼气，估计就是我杀鬼魁的时候留下来的。
如果他能够察觉到鬼魁的存在，那意味着他清楚爷爷的身份，他果然也是知道窥髓师存在的人。
“所以李伯来呢？”我再将刀子推回去。且这次刀片抵着的地方是他的脖颈。
“小姑娘，我这里又不是走失老人收容所，我怎么可能知道你爷爷的下落？”
“那就用这把带着鬼气的刀子割破你的喉咙怎样？”刀子一紧，在肖烟枪的脖子上留下一道划痕，虽然不深，但是已经有血流下来。
在看到他血留下来的时候我虽然心里一抖，却没有停下来的打算。
大概最近的经历让我的精神已经处于崩溃边缘，往日的懦弱和底线在此刻可以轻松跨越。
“如果……如果我说我是真的不知道呢……”良久，肖烟枪的声音响起，在这寂静的夜色下这样的回答忽然就将我逼入了死角。
他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就算我表了决心要以这个答案为代价跟他死磕到底他也不肯说？
我扔掉那把刀子直接用手掐住肖烟枪的脖子，后来左桐形容那刻我的眼神满是疯狂和暴敛。
“那，如果，我真的一定要知道这个答案呢！”
肖烟枪被我掐得脸色发紫，却还是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话。
“如果你真是他孙女，会被鬼怪缠上的……日子不好过吧……”
他的话让我心里一紧，手上的力道便松下来。肖烟枪一得到喘气的机会又接着说道。
“这样的日子，可是没有尽头的哟。”
“死烟鬼，你凭什么这样说！嫌命长了？”左桐替我打抱不平。但是我脑子里反复都是肖烟枪那句没有尽头……
没有尽头？这些都只是开始……真的没有尽头吗？
我的身体逐渐从疯狂中软下来，神情崩溃。如果不是左桐撑着我估计会滑到在地上。
从那个清晨开始，我的生活被某个阴谋忽然间撕开一道口子，我想要去弥补，却有更多更多的秘密拥挤进来。
我无处藏身，处处都有陷阱和危险……
反反复复，辗转难测……
我从肖烟枪的眼睛中看到，他不是个简单的混迹江湖的老烟鬼，他知道很多很多事情，可是不是威胁的态度，他就会说。
“那如果我求你呢？我爷爷，已经失踪快十天了……都是因为你说了那句话……你说……二十年前的事情……失败了。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低着头，心下的情绪仿佛被酷刑碾压过。我一直告诉自己要更强，要更强更强……才能去面对接下去的事情。
肖烟枪是我现在唯一的突破口了……
所以不管用什么方法……
我软下来了，左桐便拿过那把刀子押在肖烟枪脖子上，配合我继续演红黑脸，不过肖烟枪没什么畏惧的模样，甚至自若的点燃烟斗，美吸了一口。
他盯着我看，我的目光已经变得无限虔诚。
最终他拿烟斗敲了敲身边的栅栏。抖落烟灰说道。
“你爷爷有没有跟你说过……他在莲生县住过？”
“莲生县？”
“他在那里名气很大的哦。”
我抬起头看肖烟枪，他那样的老油条不会同情任何人，所以眼里闪烁的情绪是一种看可怜虫一样看着我。
可怜我，所以总算打算跟我说点什么……
他在嘲笑我什么都不知道，被爷爷养了二十年，但是什么都不知道……可他的神色忽然就认真起来。接着道。
“妹子，你今年二十二岁？”
我没有说话，想从他的目光中看透他反复问我年纪的目的，可是我就是猜不到。他却好像得到答案了接着说道。
“看来没错了，你多保重吧小姑娘。”他说完居然转身要走。
左桐眼疾手快一把扭住他胳膊。
“话没说清楚就想跑？这么着急回局子里去？”
可是肖烟枪一个翻转就逃脱了左桐的钳制，相当轻蔑的冷笑两声，大概说了句现在的小女娃本事没有幺蛾子却蛮多。气得左桐跺脚。而他却跐溜消失在了夜色中。
我拉住要追上去的左桐。
“别追了……”
左桐也明白我的意思，这肖烟枪不是看起来那么没用，就他刚才的身手，根本不是我们能控制的，或许下午能被左桐缠到局子里去，也是因为他好奇左桐到底要做什么，故意陪着演戏。
现在他已经知道左桐找他麻烦是为了打听我爷爷的去处，自然不用在陪我们耗。
而我的疑问，还要继续去找……
我身体再度往下一滑，被左桐赶紧扶住。
“你怎么了？学校那边发生什么事情了？老烟鬼说你刀上有鬼气？为什么？”
我身体处处都疼得厉害，撑了一整天到底太勉强，被左桐一逼问鼻子发酸。昨晚上的所有记忆翻涌上来。
我吸了吸鼻子，可怜巴巴的抬头看着左桐，她撑着我身体大部分的重量。
“我想回家。”
“走走，我们回家。”
“可是我不能回自己家……”
左桐看了我一眼，大概被我这副状态糟糕到凄惨的样子打动了，破天荒地没多问。
“那回我家好了……”
“我也会害了你的……”
她不管不顾已经拖着我往家的方向走去。大概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道。
“李千然，害到我？你还没那么大本事，早跟着姐混你也不会这么惨。”
在被左桐拖回家中我被她扔在了床上，接着给有些哆嗦的我手里塞了一杯热水。甚至去隔壁我家找我奶奶借了身我的睡衣，回来扔我身上。
“先去洗个澡，然后好好给我交代你这两天又捅什么篓子了……”
我灰溜溜的进了浴室，躲到淋浴下闭着双眼不敢看镜子里自己满身的青紫，我要怎么跟左桐说呢？
鬼魁？惑心？
惑心现在又是什么状况？
如果不是我太没用，他不用出手杀死那只鬼魁……也就不用继承鬼魁的契约……
他现在是不是更加厌烦我这个只会闯祸的女人？会不会在醒来就去找他的曲云麓？
等他再见到我的时候……会不会因为愤恨先将我撕票算了？
可虽然是我招来的祸事吃亏的也是我啊……
慌乱和委屈纠缠在胸口让我难受至极，我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我要怎样做才不会错……我能够去向谁述说我又是有多少委屈……
浴室里水汽蒸腾，我想起惑心那个让我心慌意乱的吻，躲进浴池里将脑子里所有的片段都统统挤出去。
可身上的痕迹似乎在提醒我所有发生，一寸一寸，难言纠缠……
我不知道自己抱着脑袋在浴室里难过了多久，直到不经意间扫过手腕。
刹那脑袋嗡的响了下。
手上的白玉珠串……原本只有一颗是红色的珠子……现在变成了两颗……
我知道手上的珠子能够重伤妖怪且变红。第一颗变红的珠子是因为惑心……那现在的第二颗呢……
我又被妖怪缠上了？
我又把妖怪引回来了？我要赶紧离开才免得伤害到左桐？
手忙脚乱的穿上左桐给我的睡衣就往外冲去，甚至来不及去拿行李就要打开门往街上跑。我要远远的，离所有人都远远的……
而在往门口冲过去的时候被沙发上的左桐拉了一把，加上从浴室里跑出来光着脚弄得得满地是水，于是我在一拉一滑下狼狈的栽倒在左桐家客厅里。下巴磕在茶几上疼得脑袋发昏，接着就被左桐拖起来。
“你怎么回事？天都黑了你往哪跑？”
“我……”说出这一个字我如鲠在喉，惶恐的打量了下四周，房间里静谧如常，没有妖怪和鬼要出现的迹象。左桐爷爷的鼾声从房间里传来平缓又富有节奏……
眼里满着要溢出的泪水被左桐像拖死狗一样拖回房间相当难看，心里难受，手忙脚乱的要继续解释，最终被左桐摔倒在床上……
连续两天被人往床上抛，让我有种人生只能做小受的错觉……
她拖了张凳子坐到我对面，黑着一张脸盘腿在椅子上。
“说，想好了慢慢说。”
“你快让我走吧……我会招来妖怪的。”我有些着急，就这几天的经历已经让我深刻意识到鬼怪这种东西，真的是神出鬼没说来就来……慢一步左桐家也要跟着遭殃了。
左桐看我的表情有点接近看白痴，于是我慌乱的撩起睡衣的袖口，给她看那串白亮的珠子。
“这是秦四给我的，遇到妖怪就会变颜色……遇到惑心的时候已经变了一颗……你看现在有两颗红色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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