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奶奶打了个报平安的电话，打算再在莲生县中走走，或许能遇见同爷爷熟识的老人家。茶楼下有小商贩走过，挑着胆子喊着。
“卖油豆皮喽~”
左桐慌忙招呼那个小贩等等，拿了钱包就冲下楼买，我啧啧说了句。
“那个东西不好吃的。”
这话被添茶的伙计听了去，笑呵呵的搭讪。
“这东西是莲生县的特产，跟外面味道不一样的。”
我也客气的笑了，嘴巴里却觉得已经吃过那小贩卖的油豆皮，又硬，又没什么味道。咀嚼很久都没爵烂……就好像头顶的烈日，晒得人发干。
我想到这些的时候忽然再度看向那个小贩，茶杯被我砰的放在桌子上。
这是我第一次来莲生县的话……为什么我会觉得自己吃过这里的豆皮？而且那个记忆似乎很深刻……
豆皮很难咀嚼，头顶的烈日又很盛，我被晒焉了就蹲在墙脚，鼻翼间是木削和漆的味道……远远的，终于看见爷爷来接我，他的头发黑白相间，而不是现在的银发，眼角的皱纹也很浅，他很高大，我才到他的膝盖，然后他弯腰将我抱了起来。
“要吃么？”等我从记忆中回神，左桐已经买了豆皮回来，嘴里爵着，又递了块给我。
而我此时处于震惊中，哆嗦着握住她的手腕……
“左桐……我想，这个莲生县，我是来过的……爷爷带我来的……”
这段记忆虽然零碎，却格外清晰，记忆中感觉应该是个盛夏，爷爷买了块油豆皮塞到我手里，要我等他。而我在一家应该是做木工的店铺门口等了他很久很久……
而且，记忆中的人物并不只有我和爷爷……还有一个女孩子……
“左桐，爷爷带我来过这里的家具铺子……我看见好多放得比我高的柜子，刷着黑漆，我觉得，会不会是这里的一家古香漆具铺……”
“老板，打家具的铺子在哪个方向啊？”左桐听了我的话起身拦住添茶问。
“打家具？我们这都是请木匠到家里来做家具的，你有活做的话我可以帮你联系一个。”
“就没有木匠开铺子？做漆具的？以前也没有么？十几二十年前呢？”左桐不甘心接着问。
“我们这从来没有漆具铺。木匠倒是不少……开铺子的也有……漆嘛也做……不过，那是做的寿材……”
左桐听完也有瞬间的僵硬，转头对着还陷于回忆纠结的我露出种受够你的表情，然后二话不说拉起我就往打听好的位置找过去。
寿材就是老话说的棺材……因为棺材这个词犯忌讳，所以都称寿材铺。如果我当年闻到刨花和油漆的味道，确实很可能是被爷爷寄放在棺材铺子。
爷爷当时能放心把我寄放在那里，必定是跟老板认识的，而那估计是快二十年前发生的事情，会不会跟肖烟枪说的事情有关系呢？而且，除我之外的另一个女孩是谁？
莲生城中的棺材铺有好几家，这样生意还能维持传承都是因为窥髓师的存在，不管将来是否火葬窥髓师都是需要一口棺材进行报生送葬的仪式。
城中的两家铺子都看过了，统统被我否认，那个记忆中的味道相当深刻，还有枣皮和绿叶……
可城中的棺材铺都在深巷中，我依稀记得那铺门口是很开阔的。
“会不会是这些年有变动？原来的空地现在都盖上房子了。”我问那棺材铺的老板。
“变动？莲生县的格局上百年都没变过了，你非要说面前是块空地的寿材店？城外到有一家，不晓得那烟鬼还开门不。”
这老板说的倒是随意，可我却拉住他。
“你说……城外的寿材店老板，是个烟鬼？”心中浮出种莫名的预感，那个感觉很奇怪，仿佛那很久很远的记忆中也有烟味飘来……
烟鬼，我这辈子，能记得的，被称为烟鬼的人，就那么一个……
“老板，城外的寿材店老板叫什么名字？”左桐知道我怀疑什么，毕竟她对这个词也蛮敏感。
“叫什么？虽然做一行生意，不过他这人在城外，我还真不记得他叫什么……不过大家都喊他肖烟枪就对了。”
我有种想摔东西的冲动，看来就是我们认识的那个肖烟枪没错了。
“会不会其中有诈？”我想不通肖烟枪所作所为，他先是跑那么远去告诉爷爷一句话，然后又兜个圈子让我们来莲生县？
“先去看看再说，这次老娘不拔他层皮。”左桐冷道，活动了四肢，在城中买了绳索和一把匕首。又塞给我一根木棍。颇有约架的派头。
穿过了城中最繁华的街道，越往外走就越偏僻，人烟稀少越发荒凉，最后出了城，我看见了大片的枣林……
绕着那枣林转了一圈，总算找到一条不起眼的小道，道边稀疏寂寞的立着些民房，再往远走一点，果然有一家挂着肖寿铺牌匾的门脸……
“这是你来过的地方么？能想起来？”左桐问看我一脸苦大仇深的冥想表情干脆的挥挥手“算了算了，当我没问……”
我还死皱着眉头，努力想抓住那段记忆的零散碎片，我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竟然真的来过莲生县，奶奶总说我被从国外带回来后就一直呆在殷城，除了去两小时路程外的阳江上大学，从来都没出过远门，没有离开过奶奶身边……
这让我升起更怪异的错觉……
难道我是在被爷爷接回奶奶身边前到这里来的？我从国外回来的时候两岁，刚好是二十年前……
而脑海中再是翻腾也搜索不到关于这片地域的丁点信息。反而让我的神经跟着一跳一跳的疼痛起来。
初夏的阳光已经炽烈又耀眼，不过不知道什么时候头顶飘来一片乌云，地面顿时只剩下晦暗的阴影。风从枣林那边刮过来，哗啦啦带着叶片的拍打声和一抹阴冷的味道，心上凉了一层。感觉不妙。我执木棍的手也握得越紧。
左桐的计划是她去敲门引肖烟枪出来，我受旁边一击闷棍敲昏他，然后我们将他绑起来好好揍一顿再审问。
“万一那家伙是妖怪呢？”我心里拔凉，毕竟见过他的好身手。
“那你不是有珠子么？快把珠子摸出来带上。”
肖寿铺似乎关门歇业，而当我们走进的时候，显然听到里面有动静。
“做生意不？”左桐敲了敲铺面不结实的门板，敲得哗啦啦响，可是回答她的似乎只有风声……
有风从门缝里吹出来，带着一股臭气和檀香的味道……
而天空响了个不轻不重的雷……跟着就下起了雨。
城外的地面并没有经过维护修缮，这雨一下就变成了一潭泥潭子，现在是走也走不了了，左桐气得踹了那门一脚，用力不大，没想到门却被踹开了。空气中原本因为门板倒下的动静激起的无数尘埃微粒被门外的风卷着雨水迅速冲散。这惊动也让我和左桐有些吃惊，屋内的很暗，适应完光线后依稀看到铺里摆放着好几口寿棺。都是黑色，颜色深浅不一，显然有的漆色还没上足。
“今天……歇业……”弱弱的声音从一口棺材后飘出来，先还吓了我和左桐一跳，然后才看见一个剪着寸头的脑袋……
“我，我是肖老板顾的伙计，客人您买寿材？是下单子还是取货？”
他摸索着开灯，室内却依旧昏黄。不过勉强能看清是个三十出头的男子，大概是应物以类聚的道理，他的猥琐模样跟萧烟枪有一拼。
“那肖烟枪呢？”左桐问。
“老板出门办事了，没回来，如果不是之前下过单子，其他事我可都做不了主的。”
左桐听肖烟枪并不在，就将手里的匕首收起来。四下张望，往里屋转悠。
一时间我拿着木棍的手也有点尴尬，想不引人注意的将木棍丢掉，刚蹭到门口那伙计就走上来，握住了我拿木棍的手。
他抓得很用力，我手一痛木棍就落到地上。原本以为他只是想丢掉我手上的棍子，可抬头对视，映入眼帘的分明是双凶狠致极的眼睛。
我瞬间头皮发凉，冲着还在里屋的左桐喊道。
“左桐快跑！”
她反应也贼快，跟着就往我所在门口的方向冲过来。而这时候棺材后竟然又冒出两个人跳起来截住左桐。
这些人是肖烟枪安排的？还单纯是进店的劫匪？
我拼命挣扎着，可是男人力气太大怎么都挣脱不开，于是下口往他抓住我的手腕一口咬上去。用力到嘴里已经有了血腥，抓住我的人哇哇惨叫着将我放开，再要抓我，我已经猫腰捡起刚才落在地上的棍子，伦着就往左桐的方向冲过去。
这店内光线原本就暗，头顶的灯竟然在这个时候扑闪了两下……熄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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