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医院出来后车上的气压变得更低。秦肆忍了许久，终于还是开口问道。
“不是那只鬼妖，那是谁？”
我并不想告诉秦肆，虽然他说他自己是局内人，是爷爷将我托付给他，可是他从来就不应该为我惹出的麻烦买单……
“我不知道爷爷为什么将我托付给你，但是秦先生，你有其他选择的……”
或许是因为那句秦先生，秦肆猛的踩了一脚油门，我吓得差点尖叫出声，昨晚上狰狞男飙车给我的记忆还深刻。
他瞥见我吓成那副德行瞬间车速就慢下来，而我也鼓起勇气继续说。
“我在莲生县听说了四爷在芙蓉城主府上的地位……她爱徒如命，可是你却弃师从商……难道不是出于你厌倦了他们的纷争？你不应该因为我再卷进来……”
我觉得自己的分析合情合理，可秦肆却笑了，不知道他是因为想到什么变得温柔。
“千然，如果有一天，你知道我都是因为你呢？是我心甘情愿的呢？无关你爷爷的嘱托，反而是因为我得到这样的嘱托而觉得幸运呢？”
他说完后如释重负，而后还是叹了口气，似乎拿我没什么办法。
“我担心昨晚找你麻烦的人跟之前在肖烟枪铺子里的人有关系，你就算不说我也有办法查到的……”
“肖烟枪铺子里的人？你有线索了？”
“虽然不确定具体身份，但是杀掉肖烟枪的，同之后扮成肖烟枪去找你的，不是同一伙人。”
我听后赫然，按理说杀掉肖烟枪不就是为了扮成他去找我，然后引导我去莲生县么？我还在沉思，被秦肆打断。
“你现在要不要告诉我，昨晚找你麻烦的，是谁？”
昨晚的狰狞男，我并不知道他的名字，甚至拿不准他到底是妖还是人。
或许是偏人类的可能多一些，而后我脑子里忽然闪过他说的一句话……
不要妄图逃跑，你肩膀上这根针会让我跟过来……
“秦肆……他说，在我肩膀上放了一根针，说……他能够跟踪我……”那我们现在有被跟踪？
我对此虽然有忌惮，可是也有怀疑。毕竟我刚才去医院也没有发现异样……
我的话让秦四突然刹车。连着坐在后面打瞌睡的左桐都被吓清醒了。
他把车停在路边，然后认真的转过头来，将手放在我的肩膀上。
秦肆的手很暖，放在我肩上后变得烫人。我感觉到肩膀上那种专心的疼痛再复苏，良久后才逐渐消散。最后我只觉得身体轻松，仿佛刚睡过一个美觉。而秦肆的额头竟然渗出了薄汗。
最后秦肆将手从我肩上放下，他的脸色变得难看，喘着气再放到方向盘上的手微微有些颤抖。
“你怎么样，秦四……你没事吧……”
“没事……千然，你是在关心我？”他一边努力控制住颤抖，一边还有心情开玩笑。
我无话可说，他也不追问，这个男人在我面前脾气和耐心好得惊人。
“是个恶咒，现在已经没事了，千然，我想昨晚上你遇见的人，跟杀死肖烟枪的人是同一个，或许是一伙的。因为肖烟枪身上，也有类似的咒。他确实有用这样的方法来控制肖的行踪。”
“那昨晚的人是妖么？”
“我不确定，施咒的通常都是人，但是也有妖会施咒……关于他你还知道些什么？”
我仔细想那个狰狞的男人，他除了给我那种阴险又冰冷的感觉，并没有留下更多线索。就连他的容貌甚至都是多变的。他的五官并不难看，可是在不断的接触中我却体会到了完全不同的感觉。
邪魅的……恶心的……
我最大的感触是觉得后怕，却实在记不得更多细节。最后我想起了他来的目的，于是开口。
“他说，我跟惑心必须是仇人……”
到了商业街我先去了一趟左桐家，她那里有我之前留下来的行李箱。我换了衣服将自己收整到看不出狼狈的状态，这才和秦肆回自己家。
秦肆是个讨人喜欢的男人，温雅的气质男女老幼通吃。我在前堂将弄乱的药材打理好去后堂找奶奶，发现原本在沙发上看电视的秦四竟然在花园里帮奶奶择菜……
于是我尴尬的将奶奶赶到前堂去看店，再将秦肆也赶走。他替我消除了肩膀上的恶咒后状态明显不佳，虽然笑容依旧亲和迷人得要打一百分，可额头上虚汗连连。
“我来就好，你去布置结界吧……左桐也过来了，说要看着跟你学，你好好教她，我还等着以后跟着她也学两招……”
秦肆被我从一堆菜叶边推开。双手却从身后拦过我的腰。那瞬间我感觉全身的血液都要涌到脸上，刚准备推开他，他却已经先我反应之前迅速离开了。
我低头才知道他刚才只是帮我栓围裙……
可再接下来他的唇靠近我的耳朵，声音很轻，带着薄荷的清新味道。
“有我在你不用学。”
秦肆这个人太懂得见好就收的道理，知道我接下来必定发作，他迅速直起身去找左桐了。
我却还拿着一把青菜在原地发愣。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脑子里在想什么。良久后我才想起自己反复回忆的居然是惑心的画面……
他在山洞里拿了荷叶递到我面前说“难道还要我喂你？”
我做菜的手艺并不高明，所以最终还是奶奶掌勺，我打下手。而秦肆则带着左桐将我家逛了个遍。甚至还出去到附近街上走了一圈。
久违了家的味道这顿饭让我感慨万千，秦肆也吃得蛮多，此时他身上没有半点我之前所见的高贵又强势的模样。吃完还自告奋勇去帮奶奶洗碗……
“秦肆……你到底是个怎样的人……”我靠着厨房的门框看他挽起袖口，金属质地的袖扣在昏黄的灯光下却依旧耀眼夺目，他双手在油腻的水槽里捞着碗筷，胳膊上隐约有绷带的痕迹，对啊，他一直都是伤患，还伤得蛮重……
跟惑心厮杀的伤痕，还有在地下室被玻璃碎片的划痕，都隐藏在他衬衣昂贵的面料下。
“我只是个在努力讨喜欢女人高兴的男人~”他悠悠开口，说的时候带着迷之自豪……
秦肆要处理的事情还有很多，我也没有要留宿他的打算，不过于情于理，我都是要送他一程的。
托左桐馊主意的福，秦肆打算高调到底，所以沿着商业街前往停车场的一路几乎是寸步难行。
沿途都有从小看着我长大的邻居从店铺里伸出头来。
“千然回来啦！这是朋友？”
“是男朋友。”秦肆嫌事情不够乱补充道。
“多好的小伙子啧啧……”
我则一路都忙着解释这是场误会，我们不过是普通朋友，秦肆看我手忙脚乱的模样显得很欢乐。脸上的笑意也越浓。
就在我解释跟秦肆之间的关系的时候忽然被他手一带，落到了他怀里。而这次，我就是费力拍打他都不放手。周围的邻居发出嘘声。而我不解他反常的举动。
直到一抬头，我看到了惑心……
我没有想到会在这里，会在这个时候又见到惑心。
他的眸子里情绪很多，眼底却始终冰冷得可怕。
然后他大步走向我。
“你真的是他的女人……一开始就是……”
看来他是记得狰狞男说的话，说我是秦四的女人。我现在才意识到这句话有多可怕。
我如果是秦肆的女人，那我救惑心，跟他说的每一句话，都变得满是算计又可笑。因为这样从一开始，我就从来没有站在惑心那边过……
秦肆只是拉着我的手，冷冷的看着惑心，而惑心冷冷的看着我。
狰狞男的那句话，使得不管惑心有没有恢复记忆，我们都只能是仇人……
而后人群中扬起一个女孩子的声音。
“惑心？你刚才走好快。”人群中挤出来的女孩子直接冲上来挽住了惑心的手臂，抱着不肯撒手。
曲云麓……
惑心并没有看她，依旧盯着我。
“你回答我……”
我低着头，看着地面。心中浮动过很多情绪，他问我答案，是不是只要我说不是，他就会一如既往的相信我……
可是我没有资格为自己辩白，因为有太多缘由挡在面前，我现在告诉他我是站在他这边的，又要在今后怎么告诉他我爷爷杀了他的父亲？
怎么告诉他我是他最厌恶的窥髓师的后人？
不管以什么理由，我都没有洗白自己的权利……
秦肆将面前的惑心和曲云麓都通通当成透明人，径直拦过我的肩膀，说道。
“千然，明天的早餐还缺什么？我们快去买了早点回家休息。”他声线温柔不受任何外界的影响，自然得我们就是一对恩爱夫妻。
我低着头被他揽着离开人群的中心，连抬头去看惑心表情的勇气都没有。
我终于将偷来的水晶鞋彻底还回去了……
而他这次也再没有追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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