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惑心一样，我已经将他当成了一个完整的人类……
他睡得很安稳，梦中都挂着笑容，脸色也很红润。想通它是只鬼妖以后我反而放心下来，因为据左桐说认了主人的鬼妖同主人之间是有契约和联系，如果玉芙蓉召唤他，他就会出现，不存在走丢的问题。
可是另一个问题又随之出现了……
窥髓师养鬼妖不外乎两个原因，一是让鬼妖替他们办事，另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是作为祭品。
作为窥髓或者换髓的祭品。
虹墨对于芙蓉而言似乎很重要，我隐约记得鸢尾说过……说它是对芙蓉城主而言很重要的祭品……
心底疼了一下，或许是我之前从来把它当做是个真正的孩子，在心里已经赋予它完整的人格，祭品这两个字于他而言太过残忍……
我将他抱得更紧，心底的情绪已经很难受。
而那个孩子也仿佛察觉到我的难受，睡梦中开始皱起眉头。
另一方面，我发现这鬼相市确实不简单。我第一意外秦四会在这里布局，而看样子玉芙蓉现在也安排有人在这里，或许她本人现在就在这里。
我觉得口渴，在茶摊上连续喝了两碗酸梅汤，要抱着这个孩子继续往前走，却在这个时候又顿了顿，因为那装酸汤的铜壶底下压着一张纸，上面写着什么打折售卖的话，那种纸我也见过，薄得几乎透明，而且右下角还有个羊角形状的印章……
跟爷爷用的信纸一模一样。
我赶紧将那纸拿起来问老板。
“这是哪里来的？”
“壶口老爹的宣传单……你要买铜壶的话就去前面右拐就是他的店铺。”
我几乎是毫不犹豫的付了钱就往老板说的那家店走去。
而当我抱着虹墨站在那家店门口，一个老头子正坐在门口摆出一个晒太阳的姿势，虽然这个时候的天空并没有太阳。
那家店铺简陋得连招牌都没有，不过门边上倒是也贴了两张那样明黄色的宣传单。
我指着那宣传单问。
“老人家，我想打听一下，这种信纸你是在哪里买到的？
“这就是我店里的纸，为什么要买？你是要买铜壶？”
“我只是想问这信纸……”
“不是买我的铜壶就别跟我说话，想要跟我交朋友打听事情也得先买我的铜壶……”
然后他说完就闭上双眼，继续保持他之前那样悠闲的姿势。
看来不管是什么状况，不买他的铜壶是不要想在他这里再打听到什么了，于是我只能走进店里，顿时就被眼前的场景看呆了，四面都是放铜壶的架子，摆满了各种造型的铜壶，而且一直堆放到了天花板上。
我随手拿起一个就看到桐壶底部真的也雕着和信纸上一模一样的羊角印章。而那个一直在店铺门口躺尸的老头跟在我后面进来了。我没留意到他就已经站在了我身后，且探出脑袋。
“你要买这把壶？这把壶可不便宜？不过要是你能够把你怀里的那个鬼东西交给我，这里所有的壶我都可以送给你。”
“你能看到虹墨？”我一边说着，一边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且将怀里的虹墨再度抱紧了些。
“我倒是看不到，不过能感觉到你抱着个不得了的东西。”
“我不会把它给你，但是我可以买你的壶，前提是，你得告诉我，关于石竹的事情……”
我看到铜壶上的羊角印章就明白了，那些信纸确实来自于这个店铺里，我爷爷这么多年寄回家来的那厚厚一叠信，都是来自于这个店里。
这个看店的老头子必然是认识我爷爷的。
“你是石竹的孙女？”
我点头，几乎每一年都有爷爷用这里的信纸写的信寄到家里的店铺，这个老头子不可能不认识我爷爷，甚至他们关系还不错。
“那你跟我进来吧，让我老头子请你喝杯茶。”他说完就去里屋拿茶壶，这四四方方的屋子原本已经被架子和铜壶放满了，没想到那老头子一动，架子就左右分开，露出里面的房间。里面比外面还要昏暗，而且依旧满是架子，不过上面放的铜壶都是很老的有的已经长满青绿色的铜锈。
我在地面的羊皮毯子上坐下来，那老头子很快拿了个铜壶煮了杯热茶。那茶水呈现同我见到的信纸一样的明黄色，却带着米香。
“你爷爷每次来都喝一杯茶，然后托我送一封信就离开。我这个卖铜壶的也是鬼相市的信使。虽然我不是替所有人送信，但是日子下来，还是已经送出去不少。”
“老人家，那你知道我爷爷去了哪里吗？他现在又是在做什么？”
“我壶口老爹只负责卖铜壶，沏茶送信，别的事情都不管，也管不了。”
我犹豫了一下，接着问道。
“那，我爷爷两天前来你这里让你替他送信的时候，他有说其他什么吗？”
“两天前？他最后来的那次是十天前……”
“可是我两天前才收到他的一封信啊。”
“哦，我这里送信也不是那么准时的，有时候信来不及送，就会先放在铜壶里……”
这壶口老爹如果只是个信使，到真的不可能知道我爷爷在忙些什么。我皱着眉头坐在原地，那茶水很香，是一种质朴又踏实的味道。
“那他看起来好么？我爷爷……”他都六十几岁的人了，在外面有没有好好吃饭休息……
“看起来还蛮好的吧，他都是想家了才会来我这里坐坐，写封信就走。有时候也不写信，有时候写了信却又不寄出去。他心思多得很，我可跟他不一样。”
壶口老爹的话再度让我眼前一亮，撑起身子问他。
“你说爷爷有没寄出去的信？还在你这里么？你可不可以把信给我……”
“没寄出去的信我还留着干嘛？都烧掉了，丫头，你快回去吧，虽然我知道的不多，可是显然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也是会让你爷爷担忧的地方。”
“我不会回家，我会留下来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二十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是成年人，我也可以对自己负责，保护我的亲人……”
所有的人都让我等，秦肆让我等，爷爷也让我等，让我在家等着他们消息就好。
可是等待有多难熬……
那种知道自己关心的人陷入险境自己却无法为他们付出的等待，有多难熬。
“别嘴犟了，我们这行的成年可不是按你以为的年纪算的，喝完茶就走吧，我这里没有你要的消息，也不想卖壶给你了。”
而这时候又有客人进店里来，他起身去迎客，再没看我一眼，摆明了一副不留客的态度。而我坐在原地，那茶水的香味让我觉得难受。
就在我起身要离开的时候，忽然又想到了什么。
这壶口老爹说没送出去的信会被他放在这些不打算卖出去的老铜壶里……会不会爷爷也有信放在这里？
可这间内室也密密麻麻的放着上千个铜壶，我怎么会知道是在哪个铜壶里？
灵机一动看了眼怀里的虹墨，凑到他耳边小声说道。
“你闻一闻，这些铜壶里有没有哪个铜壶有跟我身上一样的味道？”
虹墨是鬼妖，嗅觉跟常人可是不一样。况且，我身上的味道连续被惑心和小秋都以为是爷爷……那虹墨也一定能够闻到。
可是我又不确定虹墨是不是听懂了。就在我脑子里想着要怎么跟他再解释的时候，他已经冲着我摇了摇头。
这是没有的意思么？难道这里真的没有？真的被那老头子烧掉了？
而后我抱着最后的希望小声告诉虹墨。
“那……有没有同我味道相似的？”
我话还没说完那小孩就已经挣扎着从我怀里跳下来，拉着我的手往更深的地方走去，在角落潮湿的地方有一个已经爬满了锈迹的铜壶。我想也没想就拿下来把盖子揭开……
果然，里面躺着一封信。壶口老爹还在外面忙着谈生意，我匆忙将那封信取出来，偷塞到了自己怀里。然后将那口铜壶放回了本来的位置。再回到桌子前，将我没喝完的茶水都倒在了羊皮地毯下。这才抱着红墨走出去。
壶口老爹的店里来了两个客人，带着斗笠，看不到脸。我告别后心里有点心虚，忙着往店外走。没想到壶口老爹却抛下生意出门将我叫住。
“丫头，我就是提醒你，你怀里抱着的那小鬼妖可是不得了的东西，如果你没有办法处理它倒是可以交给我。它虽然很强，但是未必跟你是一路人知道么？”
“不用了。”我将虹墨抱得紧紧的，他脑袋贴着我胸口，也伸出小手环住我的腰，虽然手还太短没能彻底将我环住，两只小手就紧紧抓住我的衣服，水灵灵的眸子看向壶口老爹的神情变得恨恨的。
还真庆幸壶口老爹看不到虹墨的模样，不然非得被这孩子的表情吓一跳才是。
我伸手摸了他的脑袋，他表情瞬间又柔和下来。于是我转身毫不犹豫的离开了店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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