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什么画廊设计都是借口……我到这里来只是因为她要见我……
我觉得尴尬。想要开口解释些什么，又觉得更加尴尬，毕竟人家还什么都没说……
她的手很凉，纤瘦细腻，大概是在空调房里吹了太久的缘故。房间里的气温确实很低很低，和她轻握了一下，她就绕到茶桌后，端起彩光琉璃的茶壶给我斟了一杯，放在荷叶托碧绿小盘子里递给我，整个动作都优雅体贴到极致。
优雅又富有魅力的女人……
“我在国外呆太久了，不喜欢喝绿茶，因为肆喜欢，我才学的，茶艺一般，让李小姐见笑。”
我看着眼前的碧绿小茶盏，心下思绪万千，我原本觉得是因为自己的照片才连累宫禾生搅合进新闻报道里，不过现在看来她跟秦肆之间的关系确有深厚。
且显然她是喜欢秦肆的……
“宫小姐费周折让我到这里来是因为报纸上照片的事情？我可以告诉你，我和秦肆不是报纸上那样的关系。”
“这个我知道的。”她依旧潇洒又从容，站起来走到窗边，阳光穿过彩璃拼接的玻璃再照射到她的面庞上，带着别样的风情和魅力。
再转头带着那样的光芒看着我，那样精致的人，倒真像是电影或者小说中才有的女人，也真是跟秦肆很般配。
“下午的新闻是我让宫家推上去的，让所有人都误以为，和秦肆在一起的那张照片里的女人，是我。因为我是将来的秦太太。”
她直言不讳，笑容恰到好处的优雅。又走到我面前，将茶杯当做酒杯一样在我杯子上轻轻一嗑，细腻的骨瓷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
“你怎么不喝？”
经她提醒我才赶紧端起那杯茶抿了一小口，非常苦涩。
原来下午的新闻是宫家在背后操纵的，有这样涉足传媒的大亨做幕后推手，难怪秦肆想要压下这个新闻这么困难。
而宫禾生又确实很想做秦太太，这样的天造地设的一双人，不管是两家的当事人还是舆论都乐见其成。
“既然宫小姐对我没有误会，我也不用愧疚把你卷到事情里去，那为什么宫小姐要我到这里来？”
“因为秦肆，因为他说要娶你。”
“我不会嫁给他。”
“你还是太不了解肆了，他说的要娶，就是真的要娶，不管你心里装着谁，又怀着谁的孩子。”
她提起惑心倒是让我心里一惊，我没有想到她竟然连这些都知道。
“你怎么会知道……”
“我不光知道这些，我还知道，你肚子里的这个孩子，可是留不下来。”
她说起孩子留不下来的瞬间，我眼前便升腾起一层水雾。这个孩子，这个是惑心的孩子……
“你凭什么这么说……”我的手在桌子底下紧紧的捏着拳头，捏的很用力，掌心很疼，但是比起来，心脏更疼。
“因为秦肆要的是你，不是这个孩子……”
我努力不让眼泪落下来，这使得我眼前的景象都因为泪水的充溢变得模糊。模糊中宫禾生的影子依旧很好看。
我忽然就记起上一次，上一次也是泪水满蓄在眼眶里的时候，我被左桐压在病床上，然后进来了一个给我处理伤口的医生……
我没有看清楚那个女医生的模样，但是我看到了她胸口的铭牌。
宫禾生……
我的主治医生就是宫禾生……
我回到商业街的时候看到陆鸣手里拿着我的医疗档案，档案上有签字……
也是宫禾生……
他们是一起的……
“我不会让秦肆娶我，也不会让他动这个孩子，他也不是这样的人……”
一直以来他都是很好的人，他还是我爷爷的弟子，是我爷爷将我托付给他……可是我忽然想到……
爷爷就会同意我留下惑心的孩子？我是这个孩子父亲的杀父仇人……
如果他们都不同意呢？
他现在的同意，只不过是为了暂且给我个期望，阻止我寻死罢了……
当年爷爷用惑心父亲的鲜血救了我的命……他同惑心早就势如水火……
而后我哽咽着，缓缓道。
“那宫小姐放心，我已经准备搬出来，离开秦肆……离他们远远的……我也没有答应去秦园……”
我的茶只喝了小小的一口，宫禾生再给我斟满，她嘴角的那个笑意刺眼又迷人。
“李小姐是哪里来的自信？你知道我为了单独和你在这里见一面，暗地里解决了多少肆爷派来跟踪你的人么？最后一个护卫被解决掉，他就与你彻底失联了罢，如果不是你关机，怕是手机早就被打爆了……
不过现在你开机也没有用，因为我这茶楼里没信号的……”
她优雅的将自己那杯茶水喝掉，更像是在品酒，一边回味，一边品尝我早就被人戳穿看透的人生。
“你现在上班的公司，在你决定进去后的第二天，被秦肆派的人收购了……就连你的那个邻居，上班的企业，也是肆的……他容不得你出半点意外，不是你不去秦园，就离得开他的……
而你肚子里的孩子，我听说很不一般……它不应该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肆和你的爷爷，都是不得了的窥髓师，你觉得他们的理智，会因为你哭哭啼啼，就改变心意？”
我没有想到宫禾生会知道这么多，大名鼎鼎的宫家的女儿，也会知道窥髓的事情。
我更没有想到，其实我的生活已经被秦肆包围了。
我知道惑心的眸子里有多恨，他同爷爷之间早就酝酿着一场恶仗，等到那一天，我真的要在他们面前带着这个孩子去赴死么？
我希望这个时候，我只是个毫不起眼的人，跟所有的人都没有关系……悄悄的生下这个孩子，给他一个完全同我无关的身份……
再去找惑心，偿还本来就应该我承担的罪过……
“我虽然是为了自己能够更顺利的嫁给肆，但是也算顺便帮你一把，只有我给你安排的住处，有宫家做后盾，才能确保肆找不到你……
等到你生下孩子，那时候我也已经嫁给他……你爱去哪去哪……也就跟我没关系了……”
我知道她说的很多事情都是对的，理由充分，但是我并不信任她。
显然，宫禾生也察觉到这一点。
她到我面前解开旗袍的领口，退下上衣露出白皙的脖颈。颈后背脊椎处有一个不起眼的小白点。
是一道伤口，看样子是很多年前的伤口……
而这样的伤口，我也有一个……非常不起眼……但是又确实存在……
而后她穿上衣服，依旧是得体漂亮的笑容道。
“李小姐，这道不起眼的伤口，是我换髓留下来的，我那个时候差点活不下去……而给我换髓的人，是秦肆……
那个时候我就知道自己一定要嫁给他……
所以，其实不管你爱他或者不爱他，又是不是信得过我，你们之间又有什么牵绊。我搭上整个宫家都会让你走得远远的。
幸运的话我或许能救下你这个孩子，若是不幸运，你的生死也跟我没多大关系……”
那个伤口让我觉得心里疼了一下，我没有想到过宫禾生会是换髓人……
更没想到秦肆已经强大到能够替人换髓了……
而这样说来，宫禾生真的是能让我彻底远离秦肆，远离窥髓师的圈子，让我在孩子出生前做一个平凡人，并能给它一个平凡身份的唯一人选了……
我点点头、看着她。
“好，我什么时候走……”
——
李千然离开后宫禾生端起之前千然喝过的茶倒进了窗口杜鹃的花盆中。这茶水里混着一种银灰色的药沫，是那个叫云麓的女人给她的。
不过李千然至始至终就只喝了那么一小口。
宫家的下人进来就看到宫禾生将茶水倒掉。那个侍女是她的心腹，自然是知道这些事情的，看着宫禾生，有点疑惑。
“李小姐看样子没怎么喝……”
宫禾生倒是不以为意。
“我只答应那个女人给李千然喝，又没答应非要让她喝多少。”
她嘴角依旧噙着笑容，那个曲云麓到底还是太嫩了。
“是小姐心好，故意把冷气调得那么低，又把茶兑得那么苦，让她喝不下去。”
“她到底是个可怜人，那个鬼妖是曲云麓的。如果不是因为我太爱秦肆，真的不忍心把这根救命稻草从她手里抢走……秦肆已经找到宫家去了么？”
“过去了，下午新闻闹得那么大，肆爷是聪明人，李小姐这边一断联系，他就料到跟宫家有关系。”
“那我们现在也回趟宫家吧，我爹应该在提起我跟他的婚事了。”
“小姐也要回去么？肆爷怕是现在觉得被你算计了，正在气头上。”
宫禾生皱着眉头没说话，拿了包就往茶坊外面走。秦肆生她的气也没关系，比起多年的无视她要来得好。
她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好好看秦肆了。心脏砰砰跳着很激动，又觉得疼……
有很多年了罢……
从活下来开始，就只是为他一个人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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