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看着面色阴鸷的闫九卿,那瘦弱的身子迸发出的强韧让他浑身一怔,但他还是稳住了身子,侃笑道:“好小子,还有两下子,不过和你老头子比起来差得远了!”
闫九卿将手里的帕子扔在了地上,面无表情地一字一句地说道:“把这里恢复原状,向我的父亲叩一百个响头,我便饶你们一命!”
这样的闫九卿,连曲若离都没有见过。她不笑的时候,其实是最可怕的。然而对面的那个人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依旧不要命地朝着棺木啐了一口唾沫。
“呸!要老子磕响头!你先得叫我爷爷——”
喉部突然顶上的三根银针让他住了口,他哆嗦地朝下看去,竟是闫九卿。那样的速度,不只是他,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意识到。
“大哥!”他的兄弟们都迎了上来,他赶紧摆了摆手,不敢轻举妄动。
“磕、头!”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带着不容小觑的威慑力。
“老子——”
针立刻推进了一分,血珠沿着银针滴落下来,他连忙改了口:“磕!我磕!”
闫九卿收回了银针,将他摁在了棺木前。
“咚——咚——咚——”
时间在慢慢流逝,跪在地上的人早已头破血流,可他身后的人依然纹丝不动、神情淡漠地看着,仿佛是在看一出唱戏。
“磕……磕完了……”这弄事之人头晕目眩,连话都说不连贯了。
而闫九卿只是面色阴鸷地说了一个沉着有力的字:“滚。”
青云山的五弟子如释重负,连忙落荒而逃。
这场殊斗,大快人心,人人叫好,但闫九卿却是无言一语、神色沉郁地朝着门外走去,陆明轩正想凑过去却曲若离一把拉住。
三年前她的双亲死于意外,这种失怙之痛她比谁都了解。“你让她自己冷静一下。”
……
来到后花园的亭中,正恰夕阳西下,四下无人。闫九卿从袖子取出一枚印鉴,上书“榭云山庄”四字,这是闫家掌事者才能拥有的印鉴,有此印鉴,方可决定山庄内一切事务。
这是父亲临终前交到他手中的,连同交到她手上的,还有那枚伴随他多年的玉扳指。
她还记得父亲卧在病榻上,紧握着她的双手,谆谆嘱咐:“九卿,以后匡扶闫家的大任就交到了你手上,你一定要保护好你的姐姐们,保护好我们这个家族!一定!”
她的曾祖父,她的祖父,她的父亲,竭尽一生才造就了今日的闫家,更毋庸提她忍辱偷生的二姊。可如今连青云山那群小厮都敢欺辱他们。
父亲大人,我究竟该怎么办!
身旁的树上掉下一片青绿的翠叶,闫九卿将其接住,捧在了手心里。记得小时候每次她哭,父亲就会摘一片这种叶子,将曲子吹给她听。不自觉地,闫九卿便执起了叶子,缓缓地吹奏起来。
树叶特有的空灵之音响彻了整个花园,又带着主人特有的情绪,显得哀怨而又凄清。
这是首很简单的曲子,最适宜用叶子来演绎。她还记得,这首曲子是她和父亲的玩笑之作,应这湖光月景,取名为《晚亭》,连带着她身旁的亭子,也改名为晚亭。只可惜,曲声犹在,却是物是人非。
一曲奏罢,握着印鉴的手渐渐攥紧,眼泪再也遏制不住地流了下来。她答应父亲无论再难再险都不会哭的,就当这是最后一次,让她好好哭一场,从此以后绝对不会再掉眼泪。
从刚刚在灵堂开始,慕云祁便一直注意着她,只不过沮丧和愤怒淹没了她,使得她没有注意到这道炙热的视线。跟随着她来到后花园,没想到就看到了泪流满面的她。
这还是那个牙尖嘴利的闫七少?
寻常女子若是哭哭啼啼他总是很反感,可为何这样的她哭起来,他竟有一丝不忍。
“出来吧,我知道你一直在跟着我。”闫九卿抹了抹眼泪,回过头来。
慕云祁也不藏捏,径直走了出来。“没想到一向云淡风轻的闫家七少,也会有这样的时候。”
“三皇子,我说过,这样的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慕云祁找了个位子坐下,拍了拍身侧,邀请着闫九卿,而后者则是岿然不动。
他倒也不介意,自顾自地说着:“你知道,我奶娘走的时候,我也很伤心。她那时候得了重病,很想听曲子,我便唱给她听,一遍又一遍,后来我以为她睡着了,可没想到她再也没睁开眼。”
“像你这样的,应该请班唱戏的表演给她看,这样子才不失排场。”
“她是个瞎子。”慕云祁淡淡地说道。
第一次地,闫九卿抬起了头,认认真真地看向了慕云祁。诚然,他长得真的很好看。认真说话的样子好像也没有那么讨人厌。可她始终不明白,他为何要跟她讲这些。
“对不起。”
慕云祁轻笑了一声,“跟你讲这些是想让你知道,我的奶娘也好,你的父亲也好,他们都是不留遗憾地走的,所以你不必那么伤怀。”
真的不留遗憾吗?
都说她的父亲给她留下了一个烂摊子,可她还将它变得越来越乱了。
“那不一样,三皇子如今光鲜亮丽,你的奶娘必然为你感到欣慰。而我,是真的到了绝境了。”
闫九卿深深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竟会对这个男人敞开心扉。
“九卿贤弟,本皇子可是记得曾给你指过一条明路的。”
她记得这条明路,就是她当初以为的荒诞交易。
当初的她,自恃有贵妃撑腰,还有尚存的江湖地位,对此嗤之以鼻。可没想到,这一切竟在一日之内消失殆尽、毫无征兆,让她措手不及。
此时此刻,慕云祁再度提起,她突然觉得,这个利诱好大。
“我有一个条件,”闫九卿看向慕云祁,淡淡开口,“这只是闫家与你的交易,你绝不能利用陆曲两家。”借着昏暗的落日,她的胆气似乎足了一些。
“本皇子答应你的条件。”
他一直以为闫九卿并不如传闻那么简单,她刚刚那三针拿人的手段也证实了这一点。这样的身手,能为他所用,对他大有裨益,也证明他确实没有看走眼。所以,他答应得很干脆。
从今日起,慕云祁若成,闫家便生;慕云祁若败,闫家便死。
只希望这不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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