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太医将祛瘀膏交到了绿萝的手下，流苏摆了摆手，他便退下了。
流苏朝着绿萝使了个眼色，绿萝就将祛瘀膏交到了闫九卿的手上。“陛下吩咐闫大人来侍候本宫，本宫也就不推脱了，还请劳烦闫大人替本宫敷药了。”
说着，她撩开了锦被，伸出修长的腿来。伤筋动骨动则百日才能完全恢复，闫九卿虽然不用再借助轮椅，但走路还不是很方便，但她还是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与常人无异。
她走到了流苏的跟前，自觉自己不能久站，便说道：“能否劳烦绿萝姑娘替我端张椅子来。”
“大人宫里的奴婢都是坐着侍奉大人的吗？”
罢了，多言也不过徒增刁难。闫九卿斜着身子靠在床沿，勉强站着。从罐子里蘸了些膏药，闫九卿正要涂抹，流苏就尖叫起来：“你的手怎么跟个冰块似的，这么凉！”
她素来体寒，冬日尤甚，即便到了夏日也是手脚冰凉。平时自己倒是感受不到什么，只有与他人接触，才会有所体会。“我素来如此。”
“本宫看你是故意的，弄凉了手，就是不想伺候本宫！”
她竟不知自己的闲情逸致何时变得这么高昂了。闫九卿轻笑了一声：“娘娘多虑了，我这就去暖手，再来替娘娘敷药。”
闫九卿将手放进热水之中浸泡了一会儿，待双手暖起来后擦拭干净，再次来到了流苏的跟前。将药膏涂抹在患处后，她用着不轻不重的力道开始按摩。一直过了良久，流苏都没有喊停的意思。
她倒不是嫌麻烦，只是这双脚实在是站不住了。若是停下来，她一定有话要说。闫九卿思来想去，所幸跪在了床前。
流苏倚在床榻上，好整以暇地看着闫九卿，慢条斯理地说道：“闫大人，这是累了？”
她一向自视颇高，若不是万不得已，又怎么会轻易下跪。“无碍。”流苏这样子，并不见得是来给她宽慰的。
“闫大人若是累了就直说，你毕竟是当朝一品，陛下跟前的红人，本宫又怎么敢太劳烦你呢。”
要真的是不想劳烦，之前早该端椅子来了，又怎么会等到现在。“娘娘不必想太多。”
慕云祁走进甘泉宫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她跪在地上的一幕。印象里，她从来没有这么卑躬屈膝过。那低下的姿态，看得他心里揪得慌。她的腿伤还没有好，又怎么能长时间接触冰冷的地面。他本想拉她起来，但又想到之前的事情，便狠下了心，不去管她。
长孙槿妍看到慕云祁，就急匆匆地收回了腿，走下了床。“臣妾参见陛下。”
慕云祁点了点头，将视线落在了闫九卿的身上。长时间地跪着，她的双腿已经麻木，才勉强站起来一点，整个人又摔了下去。慕云祁见状，想要去扶她，绿萝却率先将她扶了起来。
“没事吧？”绿萝低声问道。
闫九卿摇了摇头，放开了她的手，踉跄了好几下才站稳了身子。
“若是受不住，就和流妃说一声，流妃通情达理，这甘泉宫也不缺你一人侍候，不会为难你的。”他在给她台阶下。
闫九卿微低着头，淡淡说道：“陛下圣谕，命我来甘泉宫服侍流妃，一直到她伤势痊愈为止，我自当遵从。”
她明知道只要她开口，哪怕只有一个字，他都一定会答应。可偏偏，她连一句乞求的话都不愿意对他说。“好，朕要和流妃用膳，你既然受得住，就在一旁侍候着吧。”
流苏坐在一边，得意地笑着：“本宫要喝莲子羹，劳烦闫大人了。”
闫九卿走了过去。她静静地盛着莲子羹，眼神自始至终都没有放在慕云祁的身上。慕云祁却是一直注视着她，她柔顺的发丝飘落到她的肩头，他胸口最柔软的那一部分被猛地击中。
流苏接过汤碗，却并没有自用，而是舀起一勺凑到了慕云祁的嘴边。“陛下，先喝口莲子羹清清口吧。”
慕云祁没有拒绝，将勺子里的莲子羹吞了下去。流苏拿起帕子，替他轻轻擦拭着嘴角。他用余光扫了一眼闫九卿，她依旧是一脸的淡漠。
“爱妃怎么不喝？”
“臣妾……”
“朕喂你可好？”
流苏还没反应过来，身子就突然被慕云祁抱住，他轻柔地扣着她的后脑勺，对着她的唇吻了下去。在唇齿之间，慢慢度着他口中的莲子羹。
过了良久，慕云祁才松开了手。流苏窝在慕云祁的胸口，早已是喘息连连、满脸绯红。
“爱妃还饿吗？”慕云祁问着怀中的人，眼神却一直落在闫九卿的身上。
“臣妾不饿了。”
“可是朕饿了。”慕云祁亲昵地刮了一下流苏的鼻子，声音有些喑哑，“爱妃知道该怎么喂饱朕吗？”那明白的情话，让流苏的脸更红，她轻轻捶了一下慕云祁的胸口，将头埋得更深了。
“陛下，闫大人还在呢。”
慕云祁看了一眼闫九卿，她兀自低着头，仿佛没有看到这里的一切。“闫大人才不会在意这些呢。”
“可是臣妾会——”
流苏的话还没有说完，慕云祁就已经把她横抱起来，修长的腿大步迈向床榻。
绿萝朝着闫九卿挥了挥手，闫九卿却是呆愣在原地，一动不动。绿萝也不再管她，待慕云祁和流苏上床之后，她就立刻放下了帷幔，然后退出了寝殿。
闫九卿怔怔地站在原地，对刚刚发生的一切突然慌了神。寝殿内传来一阵又一阵的轻吟，如同魔咒一般侵入她的耳中，闫九卿咬着牙攥紧了拳头。
她究竟是怎么了？为什么看到他亲吻流苏时还能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但看到他抱她上床时，心就像是被人硬生生地撕开了一般。
“陛下……”闫九卿再也受不住了。她倏地松开了手，朝着殿外走去。却在半路上，被人叫住了。
“闫大人，劳烦您替本宫和陛下端杯水来。”帷幔中传来流苏娇羞的声音。
闫九卿待在原地犹豫了半晌，最终还是倒了两杯水，朝着床榻走去。
这段路似乎走得格外得漫长，越靠近那张奢华的床榻，她就越觉得压抑。一直到了床榻前，她压抑得差点喘不过气来。
“陛下，娘娘。”连她自己都没有发觉，她的声音竟有一丝颤抖。
流苏撩开窗帘，带着炫耀意味地露出了自己带着红印的肩膀。她拿过闫九卿里的杯子，才喝了一口，就高声嗔道：“这水都凉了！”
刚承蒙圣宠，让她有些得意忘形。她毫不客气地将茶杯摔到了地上，也不知道故意还是意外，那杯子竟砸到了闫九卿的脚上。
患处传来了钻心的痛，但闫九卿还是隐忍着没有发出一丝声音。“去换两杯热的来。”
转身的那一刻，她的双脚突然不听使唤，踩到了茶水上，“扑通”一声，连人带茶杯摔倒在地。
慕云祁在听到那个沉重的声音后，飞一般地冲下了床榻。他把闫九卿抱到了怀里，检查着她的伤势。她的手臂摔到了地面上的瓷片上，瓷片嵌了进去，流了好多血。“怎么这么不小心？”这个深沉的男人，一改之前的冷漠，深锁着眉头，满眼都是对她的柔情。
“只是摔一跤罢了，死不了，陛下不必担心。”流苏睨着地上的人，冷言冷语。
一道凌厉的视线投向流苏，暴怒的声音即刻响起：“你给朕闭嘴！要不是你屡次三番刁难，九卿怎么会摔伤！”
“闫大人伤了臣妾，是陛下派她来臣妾的，臣妾又怎么刁难她了？”
慕云祁把闫九卿扶到了一旁的椅子上，挺拔的身子带着固有的震慑之气朝着流苏节节逼近。那两道剑眉凛然，双眸像是凝着千年寒冰般，他咬牙切齿地一字一句说道：“你以为，朕不知道你想要逼迫九卿喝断肠草吗？你以为，朕不知道是你先要掐死九卿吗？你真以为，朕什么都不知道吗！”
真相突然从他的口中说出，流苏瑟缩在床榻上，她看着慕云祁暴怒的身前，感受着他周身满满的寒意，害怕地差点说不出话来。“臣妾……臣妾就是因为太爱陛下了，不想看着陛下被这个妖女迷惑，所以才……”
这怪不得流苏，她才十四岁，只是犯了这后宫之中的女人最容易犯的一个错误。这世间，多的是爱这个至高无上的男人的女人，从来不差她一个。更毋庸说，她伤害了这个男人唯一深爱的女人。
“你给朕住口！朕现在可以明明白白地告诉你，朕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你！”
慕云祁抱起了闫九卿，朝着宫外走去。流苏坐在床榻上，泪水如同决堤一般，已然崩溃。“陛下！陛下！”她不断呼唤着他，他却只在意怀中的女人。
她从一开始就是输的，却还不服气地想赌一把，到最后连个替代品也做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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