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流殇似笑非笑,陆轩然眉头紧锁,事情到了这般地步,他其实也有些弄不清陆永说得到底是真还是假了。
那老鸨一听这话,却是急了,她一挺腰身,目光炯炯的看着陆永,“陆大人,您说话可是要凭良心,民妇哪里问您要过什么二百两黄金?民妇知道我朝律法,像大人这等官员是不能出入我们香眠楼的,民妇实话实说,不曾诬蔑大人的官声,您怎么反倒说民妇问您要二百两黄金?再说……民妇的香眠楼里,从来也没有什么瑶儿姑娘啊!”
陆永气得恨不能上去一把掐死老鸨,他的眼睛里几欲要喷出火来,“你这个老刁妇,睁着眼睛说瞎话,你……”
“父皇,”陆轩然看着陆永那愚蠢的样子,真不想再管他,可事情已经开了头,如果不管,没准这把火还会蔓延到自己身上,烧着自己。
他只好上前,也打断了陆永的话,“父皇,儿臣以为,老鸨的话也未必可信,陆永身为朝廷命官,自知如果承认去过青楼那种地方,是对不利的,没有任何的好处,可他依旧要这么说,可见是想力证清白,如果没有,他犯不着为自己找这个麻烦,编造出一个子虚乌有的人来岂不是百害而无一利?”
陆永眼睛一亮,“翼王殿下所言极是,皇上,臣……真的是冤枉的呀。”
他一转头,看到站在一旁的衙役,急忙说道:“你们倒是说说,本官有没有和一个叫瑶儿的女子来往过?就是经常来后衙中的那个?”
衙役们互相对视一眼,谁也没有开口说话,陆永不禁心头微沉,转头看向贾师爷,正欲开口,忽然听到殿外有人朗声说道:“陆大人!亏你也说得出口!”
众人皆是一惊,转头望过去,只见陆浮生带着几个人走了进来,走在中间的是个女人,她的身侧一左一右是两个年幼的孩子。
仔细一瞧,这不是刘张氏吗?
上次见这个女子,虽然一身布衣,但是倒也清爽,怎么今日一见,浑身是土,头发也微乱,两个孩子的脸也如同花猫一般,怎么会哪些狼狈?
皇帝也微微眯了眼睛,陆浮生上前说道:“父皇,刘张氏带到,只是……吴老汉身受重伤,正在昏迷,无法到来,儿臣未请示父皇,已经让太医过去治伤,还请父皇责罚。”
一般来说,太医只能给皇族的人看病,或者是皇上下旨给官员看病,当然也有私交好的,不当值的时候私底下悄悄给看,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但是,给平民看,却是不允许的。
皇帝摆了摆手,“责罚什么,非常之事当非常对待,人命关天,你做得很对。”
“多谢父皇,”陆浮生侧身,看着跪在地上的刘张氏说道:“有什么冤屈,现在到了父皇这里,就尽管说吧,父皇英明,一定会为你做主!”
刘张氏俯身在地,语气悲愤的说道:“皇上!求您为民妇做主,为刘家庄的百姓做主啊!”
皇帝一听,“你且慢慢说来,若是真有冤枉,朕一定为你们做主。”
刘张氏直起腰背来,看向陆永,一字一字说道:“陆大人,您还可记得五年前的刘元志吗?”
陆永一愣,他此时脑子里一片混沌,哪里还记得什么五年前,还什么刘元志。
他皱眉说道:“不知道,本官不知道什么刘元志。”
刘张氏朗声一笑,不知道为什么,众人听起来,总觉得那笑声有几分凄厉之感。
“刘大人,您不记得刘元志,那您可记得你书桌案上的那枚白虎镇纸吗?”
听她这样一说,陆永脑子里电光火石般一闪,瞪大了眼睛,看着刘张氏,“你……你……”
“没错,我就是刘元志的妻子,”刘张氏森然一笑,眼睛里闪动着深沉的恨意,“陆大人,五年前你回乡祭祖,去的时候路过我家,我的丈夫刘元志是个秀才,在村里的是个教书的先生,他性子温和,与人无争,可就是因为那一枚家传的白虎镇纸,你就动了贪念,想要出钱强买,被我夫拒绝,你假意上路离去,实则暗中派人晚上潜回村中,在私塾中找到刚好值班的我的丈夫,那人杀了他,抢了镇纸,却也留下了线索。”
刘张氏从袖子里摸出一枚私章和一张发黄的纸,往上一托,对皇帝说道:“皇上,这是民妇在事发之后,在私塾中发现的东西。”
皇帝摆了摆手,太监急忙上前接过,双手捧着走到皇帝近前。
陆浮生在一旁听得心惊,他本来以为,刘张氏是千夜黎安排的人,不过就是为了把陆永扳倒,他没有想到,刘张氏竟然真的有冤情,他心里慢慢涌起深深的愧疚,因为之前曾经对千夜黎说过的那些话而羞愧。
其实他从心里,就觉得千夜黎是一个心思深沉,擅用计谋之人,她浅浅笑着,一双手谈笑间就翻云覆雨,他赞叹欣赏她的聪明才智,从内心深处,却也觉得是太过阴诡。
经过这次的事情,他发现自己太过武断,太过肤浅,眼睛只看到表面,却不知道往深里再探究,而妄下定断,就口出伤人之语。
他心里千回百转,无意中一转头,发现曲流殇的目光在他的身上掠过,几分探究,几分凉意。
他还没有来得及多想,听到皇帝在上面问道:“陆永,这枚私章,可是你的?朕看这上面是你的表字,字体也是你亲笔所写。”
陆永吞了一口唾沫,五年前早已经淡忘了的事,突然又浮现在眼睛,还是那样清晰。
长相清秀的秀才,在村子里办了个私塾,教小孩子们读书,可这样一个穷酸秀才,居然有一枚白虎镇纸,造型优美,色彩漂亮,是难得一见的好东西,一见之下倾心,想买过来,可那秀才竟然不识抬举,不愿意卖。
他动了贪念,也起了杀心。
当天晚上,他让自己的近身侍卫去办这件事,那侍卫刚刚办完另一件事,身上还揣着自己的私章印鉴,回来以后一直没有找到,不过是枚私章,也不是什么重要值钱的物件,他也没有往心里去。
谁料想……五年之后,竟然在此处得见。
他闷了半晌,也说不出话来。
刘张氏再次开口说道:“皇上,民妇也曾带着这两样东西,私下求访,来到京城之后才知道,原来是京兆司的府尹大人,民妇自知求告无门,只想着来日一双儿女长大,好让他们奋进读书,将来有一天好让他们为父鸣冤,可这位陆大人,却不肯放过我们,刘家庄事发之后,民妇有幸再拥有这一双儿女,感谢皇恩之时也告之乡里,乡样们殷切期盼,等着银两到来,岂料,就昨夜,竟然等来了一场杀机!”
刘张氏字字泣血,向上叩拜道:“皇上!吴老爹和民妇是到京城告状之人,凶徒以我们为主要标,只是民妇家住在村子西头,昨天是拙出的生祭,民妇带着儿女去坟前祭拜,回来的时候挖了几块地瓜,就晚了一些,到村子里发现有些人正在执刀行凶,吴老爹受伤差点死去。民妇惊恐之下,只得带着一双儿女和重伤的吴老爹钻入藏地瓜的地窖中。这才侥幸逃过一劫。也因此听到那些人说,是奉了陆大人之命而来,陆大人贪下银两,本来想着用假的银两来欺骗我们,但是又怕有朝一日事败,这才和五年前一样,起了杀机。”
此话一出,满朝文武皆惊,皇帝也吃惊不小,陆永竟然做下如此残忍之事?
陆永听了,脸色苍白,差一点吐血,“皇上,皇上!臣冤枉,此等大事,臣怎么敢?臣实在是没有这份胆量,也不会有如此残忍之心呐。”
“你不会有,陆大人,那拙夫之死,你敢说与你无干吗?那枚白虎镇纸不在你的书桌之上?这枚私章不是你的东西?刘家庄的案子与你无关?”刘张氏语速飞快的追问道。
“……”陆永有苦说不出,刘张氏说得有真有假,自己既不能否认也不能承认,这该如何回答是好?
“父皇,”陆浮生上前说道:“儿臣愿意带人去往刘家庄一趟,把事情查探清楚,看看是否如刘张氏所说,曾经有凶徒去过。”
“父皇,”陆轩然说道:“还有其它的证人,陆大人身边的师爷,想必他知道许多的内幕,而且,还有一具尸首在外面,不如先把这些查清楚,三皇兄再去刘家庄不迟,若是眼下这些事情都可以证实,那刘家庄不去也能定罪了。”
皇帝点了点头说道:“也好,安王,你且不要急,刘张氏,你先退在一旁,你放心,你的事,朕自会为你做主。”
“来人,把那具尸首抬上来。”皇帝吩咐道。
“父皇,”陆轩然隐下唇边的一丝笑意,纵然有千般证据,可抵不过那一具尸首,只要把是陆永杀了盗匪这一点给推翻,那其它的也就值得怀疑。
他上前一步道:“父皇,儿臣在上朝之时,陆大人的贾师爷给了儿臣一封密信,乞求儿臣为陆大人作证,他说,昨天晚上的事情并非都如石大人奏折中所写,而且,那个说是被陆大人打死的盗匪实则并非是被陆大人打死,而是有中毒身亡的征兆。”
他说罢,从袖子里掏出那几页纸来,双手奉上,“这是贾师爷冒死偷偷抄下来的仵作所写的验尸单,他说昨天晚上京兆司的停尸房戒备森严,以往从未有过这种事情。”
太监急忙下来接过,皇帝狐疑的打开看了看,上面所写的事果然和陆轩然所说的差不多。
他微微皱眉,不禁有些糊涂了。
陆轩然转头看向贾师爷,慢慢说道:“贾师爷,父皇英明,传你来亲自作证,你有什么想说的,昨天晚上的事情到底是如何的,你就如实说来吧。”
聚合中文网 阅读好时光 www.juhezwn.com
小提示:漏章、缺章、错字过多试试导航栏右上角的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