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韵冉一愣，如姨娘心里大喜，但她脸上没有一线表露，而是眼中水光一闪，一副委屈的模样，用手悄悄拉了拉杜韵容。
杜韵容立刻会意，也抽了抽鼻子，用帕子压了压眼角，上前行了礼道：“父亲。”
如姨娘也飘飘万福，柔柔的唤了一声，“老爷。”
“嗯，”杜魁山看了看她们母女，心里有几分心疼，“且退在一旁。”
他转头看向杜韵冉，见她手中握着匕首，脸色苍白，面目狰狞，像是厉鬼的模样，不禁皱眉说道：“冉儿，你在胡闹什么？刚才的话，也是你一个大家小姐能说的？”
杜韵冉没有想到这个时候父亲会来，呆愣了一会儿回了神，扔了手中的匕首说道：“父亲，您不知道，是她们……”
“闭嘴！”杜魁山自己听得真切，可现在杜韵冉居然不认错，还想狡辩，他心中的怒火又增加了几分，“为父来了多时，听得真切，你还想说什么？如姨娘是姨娘，没错，但是也是你的长辈，谁教你这样对长辈说话的？容儿也是你的庶妹，你身为长姐，不说与她们多亲多近，好好善待她们，反而多加刁难，你就是这样给她们当榜样的？”
“父亲！”杜韵冉今天晚上着实被气得不轻，先是曾铭对她胡言乱语，再就是如姨娘母女突然冒出来冷嘲热讽，现在连一向疼爱她的父亲也不问清缘由就责备于她。
她平时冷静善装，今天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也不想再装，“父亲，您怎么不问问女儿为什么要这样说她们，她们又为什么在这个时间跑到女儿的院中来？难道是女儿找上门去说她们的吗？是她们自己下贱，还怕别人说吗？如姨娘当年在青楼里做什么营生谁人不知？现在倒出来装清高，女儿不屑尊重这样的人，说她是女儿的长辈，她不配！”
如姨娘听到这样的当面指责，泪如雨下，她福身说道：“老爷……原来妾身如此遭大小姐和夫人的嫌弃，妾身从来不知为您增添了这样多的烦恼，让您也因此蒙羞，请老爷写下一纸休书，妾身这就收拾东西离开……”
她泣不成声，那些晶莹的泪珠，落到杜魁山的心里如同泼油一般，杜韵容在一旁也泪水涟涟的说道：“姨娘，容儿跟您一起走，您去哪儿容儿就去哪里。”
杜韵冉冷笑，气得快要发疯，“贱人！还在这里假惺惺，装可怜！说话就说话，别扯上我的母亲！你自己做下下贱的事，还怕别人说吗？也不知道你生下的女儿，是不是姓杜……”
“啪！”一声脆响，杜魁山挥手一记耳光，打在杜韵冉的脸上，“混帐！你知道你在胡说什么吗？如姨娘的事，没有人敢说，也没有人敢提起，你是如何得知的？不是你那母亲告诉你的，还能是谁？”
杜韵冉的脸火辣辣的疼，她长这么大，从来没有挨过打，一直都被母亲捧在手里，兄长也一直都护着她，可这一次，不但挨了打，还是当着如姨娘和杜韵容的面儿挨的，这让她的面子往哪里放？
“父亲，”杜韵冉脸上的怒气突然退去，面得平静无波，她抬着头，肿着一边脸，平静的问道：“你为了她们，打我？”
杜魁山此时也有些后悔，不管怎么说，是自己的嫡女，这……
他还没有来得及开口，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大声叫道：“我的冉儿！这是怎么了？”
杜魁山转过头，看到自己的夫人王氏快步而来，急匆匆走到杜韵冉的面前，满脸心疼的说道：“冉儿，我的冉儿，你这是怎么了？”
杜韵冉看着她，眼睛里慢慢蓄了水光，颤声说道：“母亲……”
一见她哭，王氏的心都快碎了，看着女儿红肿的脸，心里的火气嗖嗖的往上涨，转头看了看绿珠，见绿珠的脸也肿着，便问道：“你这个不争气的婢子！究竟如何惹了老爷不高兴，连带着小姐跟你一起挨打？”
绿珠一听，急忙跪下说道：“回夫人的话，是奴婢的错，都是奴婢的错。如姨娘来请大小姐教四小姐规矩，因为如姨娘直呼了四小姐的名字，大小姐说，那就从名称教起吧，就提点了如姨娘一句。四小姐就不高兴了，说那是生她的姨娘，叫什么也无所谓。”
“大小姐被顶撞，但大小姐觉得是自家姐妹，又没有外人在，也就没有放在心上，可如姨娘却在一旁指责四小姐，语出讥讽，指责大小姐，大小姐隐忍不发，奴婢看不过去，就说了几句，四小姐抬手就打了奴婢。”
绿珠说完，又叩头说道：“是奴婢的错，奴婢不该以下犯上，是奴婢的错……”
经她这么一说，杜魁山心中更有些后悔，怪不得杜韵冉那么生气，原来是有起因的，可……他终究觉得，再怎么样，也不能扯出如姨娘出身的事情来，这不是也变相的骂自己吗？
如姨娘急忙拉着杜韵容跪下，“老爷，是妾身的错，妾身本就不该到这府中来，老爷千瞒万瞒，妾身也咬死了不说，可这从前的事儿，还是流了出去，绿珠是大小姐身边的丫环，身份尊贵，妾身不敢得罪，若不是说得狠了，四小姐纵然再生气也不敢的，我们母亲不求别的，只求平安度日……”
“如姨娘，”王氏目光冰凉，锐利的扫过来，“容儿是府中的四小姐，又许了婚，我自问这个当母亲的没有什么对不住她的地方，绿珠再尊贵，也尊贵不过她，你这样说，是想说本夫人管教无方，把个丫头宠到了主子们的头上吗？”
王氏当然不是杜韵冉，她在后宅中多年，什么风流没有见过，头脑清晰，语言锐利，一针见血。
如姨娘立即说道：“妾身不敢，妾身不是……”
“敢与不敢都这样说了，这样做了，人你们也打了，还想怎么样？我劝你们还是安分一些的早，没事的时候在房间里绣绣嫁衣，至于这规矩，自然是要学的，但是府中养了教习的婆子，出嫁之前一定会教会说清，你现在这样急吼吼的，让冉儿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来教什么？容儿明天就要嫁吗？至于这么急？夜半时分，你带着府中小姐穿宅过院，吵吵闹闹，且不论谁对谁错，这算什么样子？”
“你怎么说也是府中的姨娘，活得比她们久，懂得比她们多，这点规矩不懂吗？为什么非要这个时候来？今天的事情若是传不出去便罢，要是传了出去，让林侍郎和林夫人以为本夫人没有把容儿教好，若是因此而让这门亲事发生了变故，你担当得起吗？让老爷的面子往哪里放？你的心思不要只放在后宅，要多看看外面，多为老爷考虑，这番话，本夫人要说多少次你才能记得住？”
曾铭在杜魁山来的时候就退到了树影里，一家人都激动的关注着几个女人之间的战争，没有人去注意曾铭。
他听到王氏的那些话，不禁暗暗咋舌，这个女人……厉害啊，说话的语速飞快，而且句句打在要害上，不提自己女儿被打的事，不咬着那些小事不放，不但威胁了如姨娘和四小姐，还说得大义凛然，处处以杜魁山的利益为出发点，让人挑不出一点错来。
以前对王氏的印象就挺深的，但只觉得这个女人精明，但没有想到，竟然厉害至此。
如姨娘和四小姐心中如打鼓一般，她们自然听得出王氏语中威胁之意，此事传出去，一共就这么几个人，她们母女不说，怎么会传出去？亲事出变故？能出什么变故？想到被退亲的可能，她们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正欲开口说话，忽然听到有人说道：“老爷，外面有个小哥儿求见，说是他们的主子在府中作客，时候不早，他来接主子回府。”
“什么？”杜魁山一愣，本来就心情烦躁，此时一听这莫名其妙的话，更是心情不好，“什么人在府中作客？我怎么不知道？再说，你是怎么做事的？作客能作到大小姐的院中来吗？”
经这话一提醒，如姨娘和杜韵容立即想起了曾铭，如姨娘一咬牙，怎么也是得罪了夫人，今天若是不打击一下，以后她们母女的日子可不好过了。
于是，她打定了主意，急忙说道：“老爷，实不相瞒，今天妾身和四小姐来大小姐的院中，并非只是为了学规矩，而是……而是……听说大小姐的院中来了外男，妾身一听之下觉得不可能，又怕这种事被别人听到污了大小姐的名声，所以就和四小姐过来看看，若是没有，就把那些造谣者抓起来拔了舌头，若是有，妾身愿意为大小姐担待一二，不成想——竟然有如此误会。”
王氏气得浑身发抖，“如姨娘！我女儿与你何仇何怨？你自己之前爱做下贱之下，怎么看谁都是如此吗？你说，谁人造谣？本夫人立即让人把人带过来对质！恐怕造谣的人就是你吧？”
如姨娘委屈的说道：“夫人，您听妾身把话说完，妾身到了之后，才发现……根本不是造谣啊！”
“放肆！”王氏上前，抬手就要打，忽然听到有人声音清悦说道：“杜大人，杜夫人，小的有礼，不知我家主子在哪处院中？”
曾铭在暗中一听这个声音，又惊又喜，又气又羞，她怎么来了？还来得这么巧，听这意思，她是一直在暗中观察着，这么说，自己之前做的事儿她都看在眼里了？
真是……该死！
杜魁山和王氏转头望过去，只见一个小厮打扮的人走进来，身材纤细颀长，一双眉目光彩逼人，怎么看都不像是有小厮，可他身上的装束就是小厮的装扮，杜魁山的目光，落在了他腰间的一块令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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