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出现几道身影,为首的正是前来的官军统领高大壮。
高大壮看到岑寐寤身边的木萦,眼底怪异闪过。
一开始他觉得岑寐寤要跟着过来就已经是累赘了,还带个丫鬟!后来在洪山镇可是见识了这个丫鬟的本事,灵巧如燕,出手如电,比他麾下的军士都好使。
娘的,看人家的丫鬟是怎么教出来的!
木萦察觉到高大壮的视线,瞪了高大壮一眼,退到了一边。
一场杀戮造就的血气就已经让木萦和往日不同。
岑寐寤能感觉到,却不想提及。
因为这只是刚刚开始。
“高大人来的正好,寐寤有事想要高大人相助!”岑寐寤道。
高大壮很爽快,“岑小姐请说!”
“高大人可在这里布置几个陷阱,以防万一?”岑寐寤道。
“……”
高大壮一怔,呵呵笑道,“这里是鸣鹤书院,不太妥吧!”
“我只是不想拖累高大人!”岑寐寤道。
高大壮神色一凛,“岑小姐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那高达人为何百忙之中来此?”
“……”
高大壮一梗。
果然他就是个只能混迹军营的粗汉子,问询之类还真不成。
“咳,是这样!今日一战,我觉得那些流寇没那么简单!”高大壮道。
岑寐寤点头,脸上并没有什么异色。
而不止是她,连木萦也是如此。
“……”
高大壮咧了下嘴角,果然人家早就知道了!
当下也只能继续道,“流寇中有善弓箭者,我看了射出来的箭矢,不是兵造,可能射出这么远的距离,非一般人不得!而看他们的样子,似乎是对岑家下死手!只是岑家的善名邕城内外皆知,若是真的流寇万不会如此……”
一边说着,高大壮一边瞧着岑寐寤的脸色。
只是当初连那些朝臣都没办法从岑寐寤的脸上看出点儿什么,更不要说区区一粗兵头子了。
高大壮什么也没看出来,最后咂摸下嘴巴,一拱手,“请问岑小姐可有厉害的仇家?”
“厉害的仇家?”
岑寐寤睇了眼高大壮。
高大壮点头,他觉得自己问的没问题,可怎么却觉得这岑家寐寤看他的目光有些奇怪……
“寐寤从未出过邕城,执掌岑家也不过数月,或许我三叔更清楚!”岑寐寤道。
闻言,高大壮也一巴掌拍到了自己的脑门上,“可不是!是我莽撞了!请岑小姐恕罪!”
岑寐寤侧身避过,“既如此,那高大人可否相助一二?”
“没问题!”
高大壮招手过来身边的兵士,如此如此的吩咐,岑家的家丁也跟着忙起来。
岑寐寤立在屋檐之下,探手取下腰间悬挂的香囊。
香囊里那枚可保平安的白色玉诀已经裂成了两半儿。
没了满天神佛保佑,现在只能靠她自己了!
火把明亮,照耀了栈道。
数以百计的骑兵飞驰而过。
地面飞起尘土,马蹄声扬,整齐如山。
天空中翅膀扑棱声起,为首一人策马停下,几乎同时四周骑士勒马。
马儿口鼻发出浓浓的气息,却是没有一匹发出声响。
火把下,那人面如冠玉,眸若星辰,正是大齐的十一殿下淳于珖。
墨色的羽鸽飞落,淳于珖从羽鸽的脚环取下纸卷,上面细细的一行字,“被困鸣鹤书院!”
淳于珖面色微沉,纸卷在手中化作细屑。
“走——”
淳于珖低喝。
马蹄声起,再次飞奔而去。
幽密的林中,可闻蟋蟀鸟鸣。
只是此刻,借着夜色,可看到数百人藏身在林子里,遥遥的盯着那方不远处的鸣鹤书院正门。
当中有刀疤脸还有那个细瘦的男子。
“老大,成吗?”
“没问题,借着那些流寇的名号,咱们正好大捞一把!”
“……”
这群人不是流民,而是山上的匪人,平日里也就是拦个路自称“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硬逼着往来的人交出一些买路钱,偶也有打家劫舍,劫富济贫。只是这年头不好,粮食和水都不好弄,更是连老百姓都跑了,前阵子有个几个人路过,他们本想打一把,结果却是被打了个落花流水,索性就认了那几个当老大。而这个老大也当真是了得,带着他们一路走一路抢,原来手头上也就几根棍棒三五把刀充充场面,现在竟是连弓箭都有了。这还不说,听说这个什么书院里有数不尽的钱财。
“捞完这把就算是不能庇佑子孙,也能弄个财主当当!”刀疤脸道。
“老大说的没错!”
“对,听老大的!”
“……”
旁边的匪人们连连点头,几可见他们眼里闪烁的红光。
刀疤脸扯了下嘴角,看向细瘦男子,细瘦的男子张嘴无声说了几个字。
旁人看不见,就是看见了也不懂,刀疤脸却是清楚,细瘦男子说的是——两个时辰。
刀疤脸脸色微沉,拍了身侧另一个匪人,“准备了!”
“是!”
那个匪人应声去吩咐下去。
没一会儿,书院门外,寂静顿生。
书院门内,巡夜的兵士和学子们一边说话一边看着高墙外。
这里是书院,还有近百名兵士在这里守护,那些流寇未必会过来……因为这个念头,都不免轻松了许多。
直到高大壮陪同一位夫子巡查到这里,兵士和学子们也才纷纷肃直了身形。
夫子捋着胡须表示自己很欣然,高大壮则是警惕的往高墙外看过去。
高墙外五十米大树郁葱,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到。
……或许只有风吹树叶,又或许那些人就躲在当中。
“要小心!”高大壮道。
“是!大人放心!”
一兵士道。
高大壮点头,转身随同那位夫子正待回转,忽的高大壮感觉到不对劲,“不对,怎么没有蝉鸣鸟叫声!”
“……”
几乎同时,郁葱的大树上跳下来无数的流寇,手里挥舞着刀枪棍棒,大喊着冲了过来。
鸣鹤书院,内院。
绿树环绕,点点的灯火在屋檐下摇摆,岑家的院落竟是显出了几分阴森。
外面的叫喊声,刀剑碰撞声似有若无的传进来,小心防守在暗处的岑家众人脸色发白。
早就知道晚上会出事儿,白天也经历了前一日还在一起聊侃的家伙转天竟是天人永隔的悲痛,可在夜里,听到这些声响还是会心惊胆战。
手里拿着刀刃,可手心里已经冒了汗。
有些岑家的随从不由看向仍燃着灯火的屋子。
……窗棂之间可看到岑小姐窈窕的身影。
岑小姐还在,他们还有什么怕的!
岑家的待遇非旁的商家可予,死去的兄弟都能得到丰厚的补偿,还说不定今夜里会和岑家的这位小姐一起同生共死。
屋子里,岑寐寤也听到了外面的动静,甚至都能想象的出来会是怎么样的一番情景。
那些人是冲着岑家来的,更是冲着鸣鹤书院!不然明知道鸣鹤书院有近百的兵士怎么还敢刀剑相加!
历来不管是朝廷争斗还是民间造反,大抵都不会有动荡学院的心思,尤其还是像鸣鹤书院这样绵延百年的书院。
朝廷是为了名声,民间百姓则是生来对有学之人的敬重。
而既敢在学院的头上动土,那就无外乎两个原因,一个是派别争斗,还有就是傻的冒烟儿。
眼前的这帮“流寇”显然不是后一种。
岑寐寤转眸看到身侧摆放着的那柄琴筝,抬手在琴筝上拂过。
筝声顿起。
高大的书院院墙抵挡不住贼人的进入。
哀嚎声此起彼伏,飞羽箭射,鲜血溅起,死去的人有兵士,有流寇,还有一身雪白学子服的学子们。
曾经的鸣鹤书院变成了征伐的战场,里里外外都有人在哀嚎,在死去。
数千的流寇终于突破了兵士和学子们的防线,闯了进来。
而书院中也有布置,包括岑家所在的院落。
只是似乎幸运降临到了岑家,没有一个人闯进来。
忽的,书院中一方火光冲天。
“是藏书阁!”
“藏书阁!”
“……”
书院里传出来学子们的惊呼,奔跑声喧嚣声渐渐远去,似乎是往书院着火的方向。
岑家的随从们松了口气。
只是还不待他们有什么动作,就又听着外面低低的说话声,“山下来人了!”
“是他们!”
“……”
随着声音轻散,两道人影出现在岑家的院落。
“有埋伏!”
那两个人影当中显得细瘦的人低喝。
岑家的家丁知道藏不下去,从暗处跳了出来。
微弱的灯火下,那个细瘦的人扬起了手里的弓箭,一道白色的亮芒闪过,一名岑家的随从被当胸穿透。而另一个人也露出了原本的模样,刀疤的脸一目难忘。
屋子里缩在岑寐寤怀里的岑亦兰呼吸一促,岑寐寤的瞳孔也微微一凝。
是他!
“木萦!”岑寐寤道。
木萦紧抿了唇角,拉开房门冲了出去。
刀疤脸看到了木萦,意识到了这里是哪里,当即脸上显出狰狞之色,扑刀过来。
刀光在院子里闪过。
原本有些胆怯之意的岑家众人在看到木萦冲出来之后也都拼了。
院子里在打斗。
院子外面呼声震天。
岑寐寤在屋子里,微微闭合双眸,外面的声音一丝不漏的传到耳朵里。
吆喝声,厮杀声,哀嚎声,还有马蹄声……
岑寐寤猛地睁开眼睛。
屋内昏暗的灯火渐渐发亮,灯火下,可以清楚的看到岑寐寤的身影。
隔着一道门,门外,刀剑无眼。门内,却是女子姗姗而来。
即便是因为木萦加入也仍显得有些不支的岑家随从们再次不管不顾的冲上来。
时到此刻,刀疤脸和细瘦汉子也听到了马蹄声。他们暗暗叫苦,他们是该逃的,是看到岑家的人在这里,想顺手干掉,没想到竟是这么难!
两人趁乱彼此对了个眼神,再不逃就来不及了!
一刀一箭忽的掀起数十道的虚应,试图冲开四周的包围。
岑家的随从被逼退,而眼看着刀疤脸就要窜到围墙旁,忽的听到身后传来一声熟悉的惨叫。
细瘦的汉子倒在地上,身后是手执着短刀的木萦。
刀疤脸咬牙切齿,而眼角却已经瞄到了墙外面不远闪过的银色亮芒。
刀疤脸面色一变,跺脚就要飞身离开。
可就在这时,关闭着的房门打开,岑寐寤立在了房门之内。
——短短十多米,那个女人身前空无一人。
刀疤脸眼底狞色闪过,手里带血的长刀再次飞扑过去。
长刀破空,迅雷不及掩耳,连木萦也来不及阻挡。
“小姐——”木萦嘶喊。
“尔敢——”
乍起的呵斥响彻夜空。
一道流光划过,直射入刀疤脸的背后。
箭尖透胸而过。
剧痛穿心,刀疤脸没想到死亡会来的这么快!
……不过该死的人还是死在了他的手上。
带着最后的一丝得逞,刀疤脸向前看去,却在看到前面的情形之后瞪大了眼睛。
他的刀落在地上,那个女人的面前竟然挡了一面银鳞帘甲。
隔着银鳞帘甲,那个女人淡淡的看着他,就像是在看蝼蚁。
怎么可能……
刀疤脸不可置信的倒在地上,到临死的前一刻也不愿相信自己竟然功亏一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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