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宫中传闻渐起之时,承睿帝已许久都未再见妍婉仪了,整个雪影阁上下不免为自家主子的前程堪忧。
秦素妍到未觉得有什么不妥,如今宫中嫔妃甚多,宫女更是不少,承睿帝总不会只挑着一味菜吃,是以,不是不来,而是时候不到罢了。
这一日晌午过后,终于出了太阳,秦素妍便抱了木琴往阁楼而去,红漆的木琴没有花纹字迹,很是朴素的一架,只是那清清丽丽的曲调,彰显此琴的不凡。
素手清弹了几首擅长之作,她心情不错,想着近日之事,索性安排了小雀儿去乾清宫见一人,有些事,也该安顿好了。
眨眼时间,七月的花香处处可闻,而此时,秦素妍回宫已有半月余。
这一日清晨,天光未亮,秦素妍披衣起身,没让小雀儿跟随,而是独自一人前往小花园。
小花园中,月季园花开正好,繁花沁香,在薄雾中影影绰绰,好似下凡的仙子般,她寻了约定的地点,等候。“妍儿?”
良久,功夫不负有心人,该来的,还是来了。
秦素妍含笑回首,微带讶异,承睿帝便在她身后,二人同处一丛丛花木中,被花香围绕。
“陛下?您……也睡不着么?”秦素妍四下寻觅,却未见有宫人跟随。
承睿帝也没料到晨起练武,会遇见她,拉过沾染无数露珠,湿透裙裾的秦素妍,将其拥在怀里,笑问道:“朕的妍儿睡不着么?怎跑了这么远?”
想来,已经是许久未曾见她了,于是又道:“时辰不早,朕该去上朝了,待午膳,朕随你一起用。”
秦素妍脸颊染笑,有着醉人的红,羞赧点点头,默应下。
鲜花围绕着的她,又何尝是不美的,承睿帝匆匆离去,怕是已经动了心。
只是,人走没影儿,也没见她移动,这时,一个太监的身影匆匆跑来,尽是谄媚,“奴才恭喜妍婉仪,贺喜妍婉仪。”
秦素妍收起待人的冷淡,将袖中一只荷包取出,里面有两张百两的银票。
“瞧的出你用了心,既是自己人,我如何会亏待了你——不过,陛下今晨前来,可有人怀疑什么?”
秦素妍冷然的问话,叫内监一个颤栗,不敢作假,小心道:“回小主的话,这几日陛下久不练功,偶然听着奴才说这处地界儿开阔,难得的是月季开得甚美,香气怡人,过来瞧瞧也好。”
秦素妍这才肯放心,问他道:“庆元退了,如今是谁顶了他……”
“并无人顶上来,如今柯一金总管兼着,回小主。”小太监越发谦谨。
“听说这人乃太后钦点的总管,平时做事一丝不苟,堪称贴面阎罗……这次出行,难道他没阻拦?”
“拦是拦了,只是陛下早就嫌他啰嗦无趣,许多事从不听他的,小主放心便是。”
“而且,奴才也是听陛下应了来月季园中练功,才着紧布置下的,并没有留下什么把柄,令人起疑”
“那……替你做事的几个,可是明白人?”秦素妍细心道。
小太监可不敢忽悠了她,能令庆元公公都臣服的,他哪里有胆子。
“回小主的话,此事多是奴才亲力亲为,找的人手,俱都可信,哪怕走漏了风声,奴才也有把握叫人瞧不出丁点蛛丝马迹。”
秦素妍打量他一眼,付之一笑,道:“那么,你也不怕这件事无人得知,而我为保自身安全,杀你灭口么?”
小太监一凛,跪地道:“奴才这条命是庆元公公给的,即便小主为了安心,欲奴才死,奴才也是心甘情愿的。”
秦素妍淡淡而笑,自然没有杀人的打算。
“我要你性命作甚?一个死人虽然听话,可却不会为我所用,替我做事!也罢,既然你连性命都不在乎,我也可以给你个活法儿,只要替我办事,早晚一日,定会叫你坐上总管之位!”
秦素妍不待内监谢恩,转身离去。
在她的身后,月季园火焰冲天,腾腾的烟雾,一如前二次的大火,秦素妍唇边荡着冷意——好戏,才刚刚开始。
这一场大火来的十分蹊跷,黑烟弥漫中,月季全枯死在园中,千百的花骨朵委实叫人可惜。
宫中突发奇事,承睿帝连早朝都没能前去,一探究竟。
他私以为,他近来十分宠爱着的秦素妍,怕是已经葬身火舌之下。是以看到秦素妍安然无恙地立于众人身后,他几乎是欣喜,几步上前,将秦素妍揽在怀中。
还不待承睿帝安抚什么,那边宫人已经将大火扑灭了,果真离奇的是,大家竟在灰烬中捡起一支玉簪。
发现事情不对劲的那个内监胆战心惊地将捡到的那枚玉簪取来,呈现给承睿帝瞧,于是乎,几乎在场的,没有哪一个认不出这枚簪子。
此玉簪,乃是当朝皇后当年嫁入皇宫的陪嫁之一。算是皇家下的聘礼,历代皇后相传。
当年,这块玉簪曾被先帝的柳太后赐给秦家独女……也就是秦素妍,可紧跟着,秦府就被抄家了,这玉簪,自然也从秦家万千财宝中被捡了出去,喏,照样赐给了柳嫣娘。
玉簪是历代皇后不会轻易离身的信物,然则,此刻却出现在最不该会出现的地方……人们隐隐觉得,似乎有些什么阴谋在里面,可……一个是大周尊容无限的皇后娘娘,一位是当今圣上刚接回的宠妃,这,两边都不是好得罪的主儿。
短暂的寂静后,四野全是人语低声,几乎所有人都认为,此番大火,来的实在蹊跷……毕竟,皇后娘娘除了“软弱好欺”的名声,并无恶名。
秦素妍脸色并不难看,红晕天成,又因搬回宫中,光鲜可人,叫人看着她只是受了些惊吓,并没有惨无人色,且被承睿帝拥在怀中宽慰着,很有些我见犹怜的味道。
自然,宫人们哪里知道,妍婉仪那是兴奋,对抗皇后得兴奋。
皇后娘娘带着自己所属的那支玉簪匆匆赶了过来,大火已然扑灭,除了满园繁花,再无损毁什么。
承睿帝神情并不好看,只对着秦素妍有几丝尚存的温柔。
大家几乎都已认定是皇后娘娘所为,醋意上头,晓得承睿帝与妍婉仪在园子里厮见后,想要将这妍婉仪烧死在此。
“臣妾听说月季园出事,还有一枚簪子遗落,似乎还是臣妾所有,于是臣妾便来瞧瞧——只是,臣妾的玉簪在此,并未丢失,怕是有人假意冒充,诬赖臣妾的!”
皇后说着,若有似无地打量了眼妍婉仪。
这还是秦素妍在回归之后,第一次见到皇后的面。
当日,若非皇后落井下石一把,承睿帝又怎会那般冷情对她?!虽证明自己冤枉,可无后续她使尽手段,哪里回得来。
皇后心中亦怒气腾然——当初那段悬案,可到如今都没个了断呢,谁知这妍婉仪回宫后第一件事,竟是先对付她,疯了不成?!
皇后身旁的采莲端着托盘,锦帕下便是隶属坤宁宫的那一枚玉簪。
不过,此刻的皇后娘娘却并不急于证明自己清白无辜,反而颇有自信地与秦素妍对峙,更是亲手取来园子里寻到的那一支辨明真伪。
哪料,她自己一见那簪子,竟变了脸色,惊慌不安地看向承睿帝——显然,承睿帝看见的,比她更早,早先已经怀疑,莫非是皇后被人诬赖?可随后发觉,这簪子确实为真无疑,只因上头有一刻痕,一丝一厘都无错!
宫中匠人的手艺难有人能比肩,纵然是仿造,也无人能把那一刻痕刻画的惟妙惟肖,犹似真品的!只是,承睿帝犹在惊疑不定,柳嫣娘做事一贯小心谨慎,今次这么不小心,竟留下这么大的把柄与疏漏?
这么多年了,他怎会猜不透嫣娘的心思,却也为了她的谋算而牢骚不已——她欲要柳家重现容光,可木府还没压下去,他哪里肯再抬出一门外戚!即便将来木府倒下,他亦是不能。
虽然她也得过他的信重,可如今,她的心思愈发大了,人又那么聪明……
他是大周的天子,怎会一生只她一个妻?偏她自己,自信得很!
甚至是为了子嗣,他都需要别的女子入主后宫,这是为大国君主必尽的义务。若她依旧像从前那样大度容人,他才会放心。
“把皇后的簪子呈来吧,朕也是见过真品的。”承睿帝神色沉吟,吩咐采莲上前。
实则,他之前已经见过园中被火焚烧的簪子,如何还分辨不出,只不过,怕是要给皇后一个台阶下!
采莲神色犹豫,不安地看向主心骨——皇后娘娘,奈何后者早已被真玉簪吓着,百思不得其解,难以回应采莲。承睿帝又是虎视眈眈,采莲哪敢耽搁,赶紧依命从事。
承睿帝不过是拿在手中扫了一眼,便已断定柳嫣娘此枚为假,甚至,他自己都想不通,是该相信皇后,还是不该,面上透出怒气,秦素妍在旁,并不多言。
“……赝品?!”承睿帝轻轻一瞥柳嫣娘,低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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