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妈妈急忙上前帮她顺气，又命丫鬟取来护心丸，服侍老夫人吃下，好一会儿，老夫人才缓过气来。
“造孽啊！真是造孽啊！”老夫人抬起双手捶打着胸口，边说边淌下了浊泪。
黄氏悚然，不敢再似平常那般添油加醋，噤声稳稳站着。
“去把老大家的叫来！”等情绪缓和些，老夫人寒声对罗妈妈说道。声落，又立刻补充：“还有元娘！”
罗妈妈快步而去。
最先前来的反而是叶雅歌。
她分明是刚刚从被褥中起来，柔婉的脸上有几道睡痕，三千青丝松松垮垮地挽了个髻，脂粉未施，愈发显得柔弱可怜。
老夫人心中微软，但想起被柳氏挪用的钱财，又冷下心肠，挥挥手示意叶雅歌站在一边不要出声。
叶雅歌有心辩解，但在看见老夫人眼中的冷厉后抿住嘴唇。她猜想，八成是母亲做下的混账事已败露，老夫人此时正在气头上，让她站在一边不要出声，那是在维护她，她实没必要非得主动去触霉头！
尽管她若主动揽下些事情，老夫人或许不会重重惩罚母亲，但是母亲有今日这一苦果，还不是她自己大意酿成？她将来还得做王妃呢，万万不能失了老夫人的支持，更不能寒了老夫人的心！
心中如此想着，叶雅歌打定主意要把所有的事情都推脱到柳氏的身上去！她本就是被血缘关系给无辜牵连的！
柳氏出现时，表情还浑浑噩噩着，神色惊惶且不安，眼睛瞪得滚圆，极力地警惕着周围的动静。
见她这般犹如惊弓之鸟的怯懦模样，老夫人愈发愤怒，她挥退丫鬟，命罗妈妈守着门，俯身从抽屉中拿出账簿，用力地甩到柳氏脸上。
猛然被砸，柳氏满脸不敢置信，待看清落在地上的账簿，她脸色大变，手脚也颤抖起来。
“你没什么要说的吗？”老夫人冷冷地问道。
柳氏膝盖一软，神情惶恐地跪倒在地上。她张了张嘴唇，却不知该从何说起，故一个字都没有说出来。
“你出身书香世家，我本以为你知书达礼，蕙质兰心，品性端庄，故从未怀疑过你，自从把中馈交给你打理，便再没有过问……你却这样回报我？”老夫人越说，神情便越冷冽。
“母亲。”柳氏声音哀婉地开口：“我是有苦衷的！如果可以，我也不想……”
“够了！”老夫人怒火中烧地打断她的话，再问道：“我不想听你的理由，我只问你一个问题，钱去哪儿了？”
柳氏垂下头，嗫嚅着回：“用掉，没了。”
老夫人猛地站起身来，许是情绪太过激动，她没有站稳，差点就从桌案后摔下来，好在叶雅歌及时扶了她一把，这才免了失态。
“祖母，您保重身体。”叶雅歌红着眼圈，轻声劝道。
“这件事，你知道多少？”老夫人极其用力地抓住叶雅歌的手腕，叶雅歌吃痛，秀丽的脸蛋微微皱起，眼泪越积越多。
她侧眸看柳氏一眼，声音愈发轻微：“母亲病倒后，我接手中馈时，才知道此事。”
柳氏猛地抬起头，死死地看住叶雅歌，泪水似洪水决堤般落下。
事情既败露，她本就打算一个人承担，断然不会把亲生女儿拖下水的……可是，听到叶雅歌主动撇清关系，她顿觉心如刀割，痛不欲生。
“祖母，求求您不要惩罚母亲，我已经着人变卖东西，等银钱一到手，我立刻就拿去账房填帐。”既生为柳氏的女儿，她出事，叶雅歌毕竟不能彻底旁观，否则会被人指责冷血不孝！
拿捏着最适当的语气，她边哀声祈求着，边跪倒在老夫人脚边：“母亲她只是一时糊涂，今后决计不敢再犯的！祖母，您原谅她可好？”
“叶家自百年前立府以来，可从未出过一位私吞银钱的主母！她犯下如此丢人现眼的错误，我要怎么原谅她？”老夫人边说边冷笑起来：“便是我原谅她，列祖列宗能原谅她吗？若老侯爷还在世，只怕当即就命人乱棍把她打死了！”
“不，我不想死……母亲，我知错了！我真的知错了！”柳氏一听要偿命，当即吓得哆嗦，急急膝行上前抱住老夫人的腿，拼命地认错：“我只是一时糊涂，挪走的银钱我一定会尽快补上，母亲您绕我这一回吧！”
老夫人用力踢开了柳氏的手。
“母亲！”柳氏锲而不舍地继续抱大腿求饶：“侯爷镇守边疆经年未归，我勤勤恳恳地操持着这个家，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您便是看在元娘跟风哥儿的份上，绕我这一回吧！”
提起嫡长子叶玄风，柳氏的眼泪更是不要钱般落下：“我可怜的风哥儿，自幼便随侯爷去往边疆，我虽是他的生母，却聚少离多，而今他已十八岁，细算起来，我们母子见面的次数竟是连一年一次都没有！”
老夫人的表情微微松动。
镇远侯府世代尚武，但凡生为长房男儿，无论老幼嫡庶，皆在边疆苦寒之地长大。这于外人而言是值得钦佩敬仰的事情，但只有她们生为母亲的人才能明白这种思念担忧之苦。
“你但凡考虑过元娘跟风哥儿，也不该做下这糊涂事情。”老夫人恨铁不成钢，颤巍巍地抬手抚摸着叶雅歌的发梢：“只图一时之快，不仅坑害了自个儿，还要累及儿女的声誉！老大家的，你不是个称职的母亲！”
“元娘，是我对不起她！”柳氏眼神复杂地看向依偎着老夫人，压根就不正院瞧自己的叶雅歌，苦涩之情在心里无休止地蔓延开：“她是个温柔善良的好孩子，我不想连累她，更不愿世人知道她有个品性败坏的亲娘……母亲，求您绕我一次！我求求您！”
柳氏或许是恐惧害怕，或许是有心悔改，又或许是被叶雅歌的举动伤透了心，此时此刻的她瞧起来卑微而可怜，哪里还有平素时候的高高在上？
犹豫会儿，老夫人终于下定决心：“死罪可以免，但活罪不能逃！你立刻收拾东西前往京郊荒安山上的明月庵，那是个清净的好地方，你且住上一住，等老大从边疆归来，我问过他意见后再处置你！放心，为了风哥儿跟元娘，我会保全你的名声，对外只会说你是去庄子里养病。”
柳氏再度哭成泪人儿。
而叶雅歌像是遭受到沉重的打击，两眼一翻，晕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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