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人私下里悄悄议论,觉得是敦亲王骤死的事情让太子殿下受到了某种刺激,于是纷纷忧虑不已。
直到某天,锦衣卫指挥使尹万海在飞星殿禀事时,发现本来一脸漫不经心的太子殿下突然一蹦而起,敏捷如兔地冲向殿外,然后格外小心翼翼地搀扶住似乎只是无意路过的太子妃。
不由分说就被甩到一边的尹万海本来有些不悦,但当他看见太子殿下突然一脸蠢样……咳咳,一脸温柔地伸手在太子妃的肚子上摸了摸时,他顿时恍然大悟。
原来是喜事临门!
既然太子殿下并没有张扬,尹万海自觉得替他保守秘密,于是仅将此事告诉了关系亲密的礼部尚书赵庭英,并反复叮嘱他必须三缄其口。
赵庭英自是答应,却在其得意门生前来拜访时,装作无意般提了一嘴……待到第二天上朝,满朝文武不约而同地齐声恭贺太子殿下喜得龙子。
朱景烁是有些懵的。
他家兮兮的肚子明明还平坦着,怎地这些人却好像已经看到皇子龙孙出世般,好似比他还要高兴?不过,这场景倒是于兮兮有利,至少能助她稳坐后位,于是他将这些祝福欣然受之。
可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因为皇帝在得知他即将成为父亲之后,将他召到身边,笑眯眯地塞给他一纸诏书。
他将诏书展开,只觉那“朕即日退位,由太子继承大统”几字格外刺眼,便皱起眉头。
“父皇老了,早已无心问政,你既已能担下一国之重,这个位置,自然是越早交给你越好……如此,我便能放心地带着你的母妃游山玩水去也。”
“母妃愿意随您出宫?”朱景烁挑眉问道。
“这个嘛,”皇帝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自然需要你帮着劝劝她。”
眼神闪烁会儿,朱景烁点头应下,却将诏书压着,暂且不发。
敦亲王的丧葬仪式,是由朱景烁亲自主持,赐谥号勤,葬入皇陵。亲王的爵位本该由其第三子朱珩宇继承,但朱珩宇拒而不受,并即日上表请罪书,细数己过,且自请终身看守皇陵……朱景烁在跟文武百官商议过后,同意其请求。
而洛夫人的尸身,由她那突然冒出来的外甥齐天冬悄悄送往辽东,葬在她至死都不曾忘怀的那人旁边。
叶婉兮亲送她出京,在准备返宫时,却于闹市之中遇上刺客……过程自是有惊无险,但瑾贵妃震怒,毕竟她此次出宫极其隐秘,本该无人知晓,可一番彻查之后,却发现走漏消息的人是笙娘,朱景烁仅存的三个嫔妾之一。
朱景烁得知此事,当即把笙娘送入天牢,并不顾诸人反对,执意以皇嗣安危最重要为由,将婉君及白兰送到护国寺,命两女日日抄写经书祈福。
叶婉兮乐见其成,但瑾贵妃起了疑心。
她知道叶婉兮的善妒,忍不住地猜想这场刺杀是源自她自个儿的自编自演,目的就是独占后宫……思来想去,到底是将叶婉兮唤至咸福宫,明里暗里好生敲打了一番。
莫须有的罪名,叶婉兮辩驳不得,默默吃了这个闷亏,可朱景烁得知此事,竟莫名忐忑不安,看着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倒奇怪得很。
凝眉想想,叶婉兮觉得他大概是替瑾贵妃内疚,于是温言安慰他:“殿下,我不曾怨怪母妃,莫担心。”
朱景烁却脸色凝重地问道:“兮兮,万一是我呢?”
“嗯?”叶婉兮挑眉,表示自己不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
朱景烁极为艰难地吐字:“万一真正泄露你行踪,引来刺杀的人是我呢?”
叶婉兮本来正在观赏春希闲来无事时勾勒的小鞋袜,闻言一怔,抬眸却发现他的脸色紧张到近乎苍白,且憋住了呼吸,顿时抿唇一笑:“是你吗?”
朱景烁摇头,声音里带着焦灼:“不是我。”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我绝不会主动让你跟孩子身陷危险之中!”
“嗯,”叶婉兮点点头:“我相信你。”
那一瞬,朱景烁的眼眶蓦然泛红,他伸出双手,轻柔且小心翼翼地将她抱在怀中,动作缱绻地亲吻着她,半晌方哽咽着说道:“兮兮,你可知道母妃跟父皇的关系僵硬,几乎视他为仇敌的原因?”
叶婉兮实诚的摇头。
“母妃一直都觉得当年是父皇有意纵容,这才让先皇后成功在我身上下了剧毒。”
叶婉兮顿时一惊:“可这样做,对父皇又有什么好处?”
朱景烁带着眷恋意味地埋头在她的脖颈处蹭了蹭:“为了废除她的皇后之位,让母妃名正言顺地执掌后宫。”
瑾贵妃怀疑皇帝曾经为助她登上后位而残忍牺牲自己的孩子?唔,倒是跟她现在正经历的事情很像,怪不得朱景烁这般慌乱呢……稍微犹豫,她终究是忍不住好奇,轻声问道:“那,是父皇吗?”
朱景烁倏地冷笑一下,哑声回道:“母妃恨他这么多年,他若当真是被冤枉,总该有点脾气罢?”
可皇帝对瑾贵妃一直都很容忍呢!所以,其实那时候皇帝是真的打算牺牲他来成全瑾贵妃的地位?
抬手回抱住他,叶婉兮心疼不已地道:“没事,都过去了……咦?”
她的语气带着惊奇,朱景烁立刻抬眸,见她满脸喜意地看着自己微凸的小腹,顿时问道:“怎么了?”
叶婉兮弯起眉眼,笑如春花:“他动了,踢了我一下。”
“当真?”朱景烁慢慢地将右手覆在她的小腹,却只感觉到她的呼吸声,正觉沮丧,手心里的皮肤蓦然小小的跳动了一下,尽管轻微,但不容错辨,他激动地差点跳起来:“他踢我!”
“他是在安慰你呢,爹爹,莫伤心!”叶婉兮道。
朱景烁一愣,弯嘴想笑,可鼻子猛然一酸,差点落泪。他急急控制住情绪,很小声很小声地对尚藏在母亲腹中的小团子道:“我不伤心,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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