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憋的通红,她始终没落掉一滴泪!
母亲表面柔弱,内心却是那样的刚强!
她的手灵巧翻转穿插在绣架上。
“娘亲……”云织轻声声的唤道,带着担忧。
“哇”的一声,母亲那只纤纤玉手停在半空中,身子一倾,逆涌出一摊刺目的猩红!
那绣着散碎精致的朵朵花瓣上眨眼间沾染了斑斑血迹!映红了云织的眼瞳,映红了庭院。
那个血色的深秋,云织终身难忘。
自那以后,母亲的身体便是一日不如一日了。
父亲每天都会守在她的身边,细心照料着她,带着无奈,带着痛心。
“善初……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我不该说那种话来气你,我那都是赌气的话。善初,你一定要好起来。”陆鹤年红了眼,将姜善初的纤手贴在自己憔悴的面庞上,声音沉痛。
“是我没尽到做妾的义务,是我不该违背你的,可是你知道吗?鹤年,我真的无法做到在像从前那样亲近你……”姜善初强忍着哽咽,抽手。
她几次试图想要放开,试图不在乎,可是她无法背叛自己的心。当陆鹤年拥抱着她,亲吻着她的时候,她便会想到他曾经也这样无比温柔的对待着另一个女子。甚至她都能嗅到他身上沾有的其他女子的脂粉味。
爱的越深,越是无法释怀。这跟是否小气大度无关。
有些东西,残缺了就是残缺了,在怎么修复也变不回之前的完美。
听墙角的云织幽幽叹息,母亲为什么要这般执着呢?他已然辜负了你,你为何还要这样伤心伤肺的辜负自己呢?
即便当初朱存意辜负了她,她都没有放弃求生的机会,因为她要为自己和胤哥儿去争取。
可恨的是,还没等到她去争取,就被那些刽子手残忍的扼杀!
云织想到胤哥儿,心中酸楚。
窦识霞坐在空旷寂寥的关雎院,对着铜镜在发间贴着珠花。曾经那张红润的俏颜变的粗糙干瘪,像是一下子苍老了好几岁。
她拿起银簪斜插在浓密的乌发上。
“我好看吗?”
冷不防的来一句。
方嬷嬷连连点头:“夫人当然好看。”
“跟那个姜善初比呢?”窦识霞眸光猝然一狠,摘下银簪,用力的戳在了檀木案上!
“当,当然是夫人您……”方嬷嬷吓的后退,语气也跟着结巴起来。
窦识霞杏眼微眯,那双戳银簪的手因太过用力而颤抖着:“把维世和维天抱过来我瞧瞧。”
姜实初和发妻姜穆氏得了陆鹤年的信当晚便赶来探望妹妹姜善初。
姜实初看见躺在床上气若游丝的妹妹,忙跑过去抱着她,心疼之情溢于言表。
姜穆氏站在一旁默默垂泪。
云织看着眼前的一幕,鼻翼陡然发酸。
“傻妹子,你何苦这般执念呢?侯爷念着你已经是在好不过了,你千万不要这样轻贱自己啊。”姜实初哽咽着。
当初善初非陆鹤年不嫁,陆鹤年非善初不娶,最初坚决的反对也渐渐被他们彼此的痴情所动容。却不曾想没过几年的时光,人心大变。
早知今日,他当初就该拒绝的彻底,给妹子找个门第相当的人家,也好过在这侯门大户受气。
“哥哥莫要劝我,我跟鹤年缘分已尽,我只求哥哥答应妹妹一件事。”姜善初握住兄长的手,朝坐在凳子上的云织看去。
这是要托孤的节奏吗?
不!娘亲不能死!
云织从春凳上站起,跑到榻前摇着母亲的胳膊:“娘亲,你还有织织,你还有织织!”
姜穆氏在旁流泪说:“善初,为了女儿,你可千万要振作起来。”
姜实初亦是点头。
姜善初怜爱抚摸着云织的脸蛋,抿嘴笑笑:“我会的,织织是我唯一的希望。我只求哥哥允了织织和伯轩的婚事。”
此话一出,云织震惊。
震惊的不光是云织,还有姜实初夫妇。
但见夫妇二人面面相觑,完全出乎意料。
方愣片刻,姜实初迟疑开口:“妹子,这件事你和侯爷商量了吗?”
姜善初秀眉一蹙:“织织是我的女儿,我完全可以做这个主。”
“可是,我们是商贾之家,身份地位如此悬殊,侯爷会答应吗?”
姜善初似乎已经看透:“一入侯门深似海,我不要织织步入我的后尘。我只希望她将来有个疼她爱她的丈夫,就像哥哥和嫂子这般鹣鲽情深,彼此相濡以沫白头偕老。伯轩性情墩厚,小小年纪行事便又有主张,我相信自己不会看错人,而况,织织进了姜家有哥嫂照应,我也比较放心。”
云织听着,心头震撼。
她深深体会到了母亲的良苦用心。
蓦地,泪如珍珠般洒落。
姜实初听的感动,哪有不答应之理?便当下和妹子交换了定亲信物。
姜善初给的是一只翡翠通透精雕缕刻的鸳鸯玉佩,是当初陆鹤年赠与她的。而姜穆氏将手中的湖色玉镯取了下来。
这只镯子是当年她进姜家的时候,姜母给她亲自戴上的。
云织愣愣的看着,险些说出和自己年龄不相匹配的话来。她想告诉娘亲,她这辈子不要婚姻。
如果这一世无法复仇,她重生回来又有什么意义?
可是五岁的孩童突然冒出这样深沉的话总归是不妥的,再者,她不想让母亲伤心。
兄妹俩在一起叙旧之际,云织已经吩咐吟春去厨房做晚膳了。
自从上次的批霜事件之后,云织便让吟春另起火灶。陆老夫人虽然心里不大畅快,好在也没道理反驳,便由着她了。
吟春和秋画动作麻利的将膳食摆放在八仙桌上,有炖鲶鱼,油泼肉和一个清炖乌鸡,其余便是素炒的豆腐和口蘑蔬菜之类。
“秋画,你去前院端两盘点心过来。还有,别忘了舀些枸杞菊花酒过来。”云织边吩咐着,边像个小大人似得在桌子旁置放着箸碗。
姜穆氏越看越爱,拉着云织将她揽在怀中:“善初生你这样乖巧懂事的女儿,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云织哑然,她本意是想让姜穆氏看看她强势的一面,以便让姜穆氏在以后的日子看能不能取消这门婚事。毕竟婆婆都不喜欢强势的儿媳。
可姜穆氏看起来好像对她喜欢的很。
姜善初强撑着身体下榻陪哥嫂一块用膳,看起来精神似乎不错,苍白的脸似乎也有了血色。
云织稍稍心安。
陆鹤年刚从宫里头回来便迫不及待的来看姜善初母女。
早上临走之时,和陆老夫人争执几句不欢而散。只因他想恢复姜善初的正妻之位。陆老夫人听罢,当即怒火腾飞。想也没想便拒绝了儿子的要求。
陆鹤年以为是母亲顾虑到几个孩子,便提议把锦颦以及维世和维天养在姜善初的名下,仍然系嫡出。
可陆老夫人死活不同意,当时就拐杖一顿,威严喝道:“当初是你把识霞纳进来又扶的正!现在又想着让她做小!你对得起她为你生的几个孩儿吗!只要有我在,你休想!”
陆鹤年也是毫不相让:“母亲别忘了,当初我并非心甘情愿!若不是母亲一味听信那贼道人的胡说,善初也不会受如此大的委屈!那贼道人是窦识霞引荐来的,如若不是看在母亲您的份上,我早将她撵出府了!”
说完便拂袖离去。
整整一天,陆鹤年都在担心。担心母亲是不是趁他不在家为难善初。
他脚步生风似的进了妻子和女儿所住的庭院。
房间里隐隐传来欢快的笑声。
陆鹤年忧忡的眉头立刻舒展。负手迈了进去。但见大舅子夫妇和妻儿围坐一团其乐融融的用着晚膳。
并且善初的脸色难得露出一丝愉悦的光芒。
心下大悦,眼光侵注着满满的温暖。
见陆鹤年走进来,姜实初夫妇忙站起身一番谦恭行礼。姜善初抱着云织,只淡笑说一句侯爷回来了。
吟春便忙着给陆鹤年加椅子加碗加箸。
晚膳过后,姜实初夫妇便要动身离开。临行之前,背着陆鹤年对自家妹子进行了一通善意的开导。
云织在旁听着,无非就是要母亲和父亲搞好关系,不要多想之类的话。
足以看出,舅舅和母亲之间的深厚感情。
云织无所事事的坐在灯下玩沙包,手中来回不停地翻转。
斜眼不时看向父亲和母亲。
“善初,今晚我可不可以留下来陪你?”父亲一脸的祈求,将母亲紧箍在怀。
母亲无法动弹,只垂着眼眸看着父亲领口那团银色流云纹滚边:“妾身有病在身,不便侍候。”
“我侍候你还不行吗……”
父亲的话渐渐低下,语气近乎卑微。
云织唇角勾起,打着沙包溜下炕,小身影很快便闪了出去。
坐在廊沿下,托着两腮惬意的看着浩瀚星空。
吴诚突然出现在她视线里。脚步急促,神情凝重。
出了什么事?
云织站起身,疑惑的看着吴诚。
吴诚直接忽视云织,上了走廊定在厢房外。
“侯爷,关雎院那边出事了!”
“我要歇息了,有什么事明儿起了在说吧。”陆鹤年似乎有些不耐烦。
“维天少爷……夭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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