烂漫似水-第49章 心有可期(大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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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窗外时而闪过一片绿野平畴时而被光怪陆离的街景取代,流动的景致一幅幅一幕幕被远远地甩在了身后,雾霭笼罩下的原野空旷辽远,要么随处可见满目的山峦沟壑,艾春明头抵着车窗目光呆滞任窗外的各种景致在眼前流过,思绪并没有随眼前的景致飘飞,偶尔会有他感兴趣的事物强烈地刺激着他的视觉他也会动情地看上两眼,坐在由SH开往昆明的K79次快速列车上,几次的南来北往西去东来他的感触何其多,每次过往都是他人生经历中一次重要的启航,而每次过后他的人生又开启了漫漫征程,第一次踏上由昆明开往SH的列车,他激动难抑欣喜难抑,此去SH他是为理想前行开创一条默默地奋斗之路,经过时光变迁第二次他带着小惠由SH返回昆明,他是带着对故乡对亲人深深的眷恋和美好的希冀与愿望踏上故乡的土地,他归来时满载的却是深深的失落与悲伤,而今他再次随着奔忙的列车准备前往他来时的故地他已没有了往日的激情,不知道一别数年的故乡迎接他的会是什么?

    故乡的山山岭岭沟沟壑壑已在眼前了,云岭大地特有的气息像瑞日祥云使他感到沁人心脾,那是他最为熟悉的味道,他口渴一般吸吮着流芳空气里渗出的馨香,用尽心力体味着心中只有自己知晓的那种美妙的感觉,下雨了吗?明明是大好的晴天,脸颊两侧怎么濡湿了呢?你不是没有了往日的激情没有了心中难舍的眷恋,那你怎么哭了呢?

    故乡,永远寄托着美好情愫的故乡,梦绕魂牵日思夜盼的故乡,子孝亲慈一想起你就觉得温馨和忧伤的故乡,多少次在梦里把你深情地向往,在时光的隧道中穿梭,悠长的岁月久远的空间会一下子缩短拉近,童年的牛少年的梦青春的花一骨脑地涌入脑海,你永远都无法想象你为何如此着迷痴情,你流连在泛波清澈的小溪边久久不肯离去,你在逶迤的群山里用整个心灵感受大山的脉搏与寂静,你聆听古刹名寺里的钟声将思绪放逐任意驰骋,爱得多深思念就有多强烈,啊!故乡,你留给我的为什么总是最美好而又最难以磨灭的印象哦!我爱春天里油浓生翠遍地金黄的油菜花和那漫山遍坡与大地山野世代相伴的山茶杜鹃,我爱平坝里分列并序微风拂过绿浪翻波的稻田,我爱夏日里远山近岭上无处不在的野花山果和浓郁醉人的花香果香,我爱碧波万顷烟波浩渺云霞蒸蔚的滇池和雄峻巍峨的玉案山观音山相应成趣的湖光山色,我更爱隐卧于山谷腹地中的佛寺道观以及古道的静谧幽深和赋于它们美丽的传说,我甚至爱把光辉遍洒深山坝子里的晴空丽日,纵横城区湫隘的街道,池塘里鱼虾嬉戏其间丰美多姿的水草……

    当昆明街区的建筑物越来越多地进入到眼帘,艾春明情感的烈焰也达到了空前的放纵,他顾不上擦拭眼睛里不断滚涌的泪水,他的眼泪就这样不停地流着,心胸中的情感随滔滔不绝的泪水涌出淋漓尽致地释放……

    艾春明到昆明的那天恰逢礼拜六,他估计姐姐应该在家休息就直接找到姐姐家原来的住处,他被门卫告知她的姐姐家已经乔迁新居,新址在离这儿不远的一处别墅区。

    艾春明这回找到姐姐家倒没怎么费事,来到姐姐家的住所看着姐姐家高大气派的新居他感怀姐姐家境日新月异蒸蒸日上的变化,与姐姐相比他与姐姐的差距可谓相差甚远而且差得不是一星半点,他敲了门以为来给他开门的会是姐姐或者是姐夫,他心里有几分忐忑。

    “你找谁?”开门的是一个上了年纪但身体看上去还很硬朗的大妈,在艾春明浅淡的印象中姐夫原蔚华的妈妈不是这个样子,莫非这个大妈是他家的什么亲戚。

    “请问这里是艾靓丽家吗?”

    “你是谁?”

    “吴妈,谁呀?”艾靓丽说着话已经来到门口。

    “大姐。”艾春明一眼看见了姐姐,姐姐和前几年见到时没有什么分别。不管心情怎样复杂他尽力平抑着自己不使自己暴露出来。

    艾靓丽着意地看了一眼艾春明,好像这样她才能确认管她叫姐姐的人是不是她的弟弟,她看见艾春明简单的行装,身上只背了一个半大的旅行包。

    “进来吧。”艾靓丽马上把脸转向吴妈,“吴妈,帮他把行李拿下来安顿好,然后泡两杯菊花茶来。”

    艾春明把随身携带的包递给叫吴妈的人跟随艾靓丽来到客厅的沙发处,心想看来姐姐家真的是今非昔比了,这个叫吴妈的人八成是姐姐家请来的保姆。

    艾靓丽说:“随便坐吧。”

    不知怎的,艾春明差点流出泪来,他不想让姐姐看到,姐姐算对他客气了还是根本就把他当作了外人,他知道姐姐有一个职业习惯,即便是家里的人从外面的公共场所回来也是不允许随便坐家里尤其是被单蒙着的地方。

    沙发的边上正好有一把椅子,艾春明还是遵照以前姐姐的习惯坐到了椅子上。

    “刚下火车吧?”

    艾春明点点头。

    “要不要吃点东西?我让吴妈……”

    艾春明打断姐姐的话:“不要了,刚才在火车上吃过了。”艾春明沉吟了一下说:“姐夫和小亮都不在家吗?”

    “喔,原蔚华说有事要办一早就出去了,小亮嘛你知道上中学现在学校抓得紧,这会儿正在学校补课。”

    菊花茶端上来了,刚才说话的间隙艾春明注意到吴妈把他的行李安放在门口衣装的整理区。

    艾春明从一进到姐姐家始终有种泪花就要滚淌出来的压抑感,她喝了一口菊花茶借以平复一下内心,他不想再和姐姐这样闲扯家常,他想到他此来的目的不如直奔主题的好。

    “小……”

    “我……”

    艾春明说话的时候刚好艾靓丽也正好发言,两个人的话撞在一处。

    艾靓丽说:“你先说。”

    艾春明说:“还是你先说吧。”

    “小惠现在的情况还好吧?”

    艾春明回答:“好了很多,但站立还是很困难。”

    “她这样的病运动机能改善是很困难的,但只要坚持康复训练站立起来还是有希望的。”艾靓丽又说:“我从舒澜的姐姐舒静那里得知了小惠的真实情况,你还记得你是什么时候捡到的小惠?”

    艾春明明显地能感到姐姐说话的重点是在她后面的一部分,姐姐可能已经有所察觉或是怀疑小惠就是当年她到SH找他时弄丢的女儿,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姐姐在给小惠检查的过程中发现小惠身体的某些特征与她丢失的女儿很相像从而产生了联想,听舒澜说姐姐当时来SH找他时弄丢女儿是发生在冬季的事。

    艾春明胡乱地说:“记不得了,好像是SH的冬天。”艾春明永远都记得捡到小惠的那天是1992年12月17日,艾春明为了永远记住这一天他把12月17日定为小惠的生日。

    “喔。”艾靓丽若有所思。

    “大姐,我这次来……我要出趟远门,也许要去很久,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在我走以前把小惠……”

    “这……”

    艾春明见艾靓丽一脸难色,他无法揣度姐姐是不愿意还是有别的什么想法。

    ……

    “大姐,我该走了,我和同事约好一会儿在旅馆见面。”

    “什么旅馆?”

    “BJ路上临近南窑车站有家春来旅馆。”

    艾春明把他随身携带的长命锁趁姐姐不注意塞到了姐姐家沙发旁茶几的一个角落里,他走到姐姐家门口准备出门。

    一起跟出来的艾靓丽还是发现弟弟的腿脚有什么不对劲,“你的腿?”

    “没什么,火车上崴了一下。”

    艾春明一来到外面,他心里长时间的压抑霍地被一阵迎面而来的风吹散,强压的泪水还是挣脱束缚一样流了出来,小惠托付给姐姐的事情搁浅了,他离开姐姐家时姐姐送他到了门口但没有说希望他再来之类的话,情感上的隔阂影响了亲情在关键时候的互动,姐姐有她的考虑,他此来已经把小惠作了托付,虽然姐姐没有亲口答应他,他该说的已经说了,也算是不虚此行。

    从SH来这一路他都是靠止痛片来缓解他身上的疼痛,他不清楚他身体越来越剧烈的疼痛是不是向他昭示他的生命快要接近终点,他来昆明还有两件事情要办,去妈妈的墓前拜谒还有就是到学校看看他思念的小亮,言中庆和舒澜那里还有马云昆和童朴兰那里他恐怕真的要辜负他们对他的一片情义了,想到这些他要替那些人骂自己无情无义,但愿日后他们能理解他的苦衷。

    来到安葬妈妈的墓园,艾春明按姐姐告诉她的编号找到妈妈的那方墓碑,她买了一束黄色的菊花和几样平日妈妈最爱吃的面点摆放在写有妈妈名字的墓碑前,他的心境此情此景就像他读过的拜伦的《致玛格丽特》诗中描述的场景---晚风沉寂了,暮色悄然无声,林间不曾有一缕微飔吹度,我归来祭扫玛格丽特的坟茔,把鲜花撒向我所挚爱的尘土……

    艾春明“扑通”一声双膝跪在地上,应声而落的是他难掩悲痛的啜泣,“妈……你的不孝儿春明来看你了,”艾春明一并接连在妈妈的墓碑前磕了几个响头,“妈,原谅儿子的不孝吧,虽然在你生前我没能服侍你左右,但我完全能够体会妈妈的思儿之痛和病中的辛苦,妈妈你所受之苦偿付的是换取你这个不孝子这些年的平安,妈妈我不知道用什么来报偿你老人家的比天高比海深的恩德,只有等来生报答你的恩情了!”

    艾春明长跪不起,眼前幻化出妈妈在一个仿佛他永远到不了的地方向他招手,他朝妈妈招手的方向跑去,离妈妈越来越近了,妈妈突然消失在他的视野中……

    “妈……”艾春明哭得死去活来鼻涕一把泪一把,“你还是不肯原谅我,你要我怎样才能到在你的近前尽孝,让我到在你的身边吧,到在你的身边吧。”

    妈妈的影像再次出现在他的眼前,还是跟先前一样向他不停地招手,这回他再次跑向妈妈并投向了妈妈的怀抱。

    艾春明幸福的笑了,泪水纵横的脸上泛出一片喜悦的亮光,妈妈原谅他了,他一边哭一边笑,泪水源源不断地从他的两只眼睛里流淌出来。

    妈妈向她招手的一幕永远定格在他的记忆中,在他看不见的那个世界妈妈肯定这样迎候着他,他的心灵已经通达到妈妈所在的地方,他告诉妈妈:“我来了!”

    离开墓园艾春明拖着疲惫的身躯来到一处邮局,他准备了笔纸唰唰唰地写了一封长信,他把信折好放到信封里并贴上了邮票,在就要将信塞进邮筒的一霎那,他的手停了下来,他想了想信最终没有塞进邮筒放到了他的旅行包里。

    找到小亮的学校已经临近下午下课的时间,艾春明怕学校放学的学生多一时错过了小亮,他向老师说明了来意被准许提前等在小亮所在班级的教室外,下课铃声响了,教室门一打开学生鱼贯而出,小亮和几个同学一前一后走出来,接见艾春明的老师怕艾春明认不出小亮,一见小亮出来老师亮起了她的嗓子喊道:“原亮。”

    小亮发现是他的数学老师叫他,他没有注意到老师旁边的艾春明。

    “小亮。”艾春明虽然看不清小亮的面孔还是忍不住地喊道。

    小亮以为老师旁边站着的人喊错了他的名字,在他的记忆中只有他家的人会叫他小名,通常情况下学校里的老师同学都是以大名来称呼他的。一听到有人直呼他小名,而且是在学校里,小亮忍不住对喊他的人产生了很大的好奇心,当他放眼望去定睛观瞧的结果是和艾春明的目光相对,瞬间的诧异遂而变成惊喜紧随其后的就是由各种复杂情感交织成的突袭猛来的泪水,时光荏苒岁月如梭,艾春明已经不再是当年的那个浑身透着青涩的毛头小伙,小亮从一个泼皮顽童一忽儿变成了一个稚气未脱的少年,不管时光如何变迁,不变的是他们各自始终守候着的那份亲情和对对方牢记印刻在骨髓里的记忆,虽然容颜很可能有了很大改变,留存在记忆里最本真的印象也会在顷刻间帮助自己辨识出对方。

    “舅舅。”小亮说话的时候两只手不由自主的抓住艾春明的身体,好像这样他才能锁住艾春明的脚步再也不让他走掉。

    艾春明能明显感到站在他面前只比他矮半头的翩翩少年手上的力度,他用心感知着小亮传递亲情的力量,曾几何时他何尝不是想把小亮拥入他的怀抱好好地亲近亲近,十年的相思之苦只为团聚这一刻的拥有,他克制着自己没有冲动到把小亮揽入怀中是怕他的举动在他和小亮之间产生激烈撞怀的效果,因为他想到他很可能将不久于人世,这么做只会给一直爱戴他的小亮造成更大的伤害,但他还是忍不住在小亮的头发上摸了摸。

    站在一旁的老师感受着艾春明和原亮的这份亲情,她默默地走开了。

    “小舅你在这里等我一下,”小亮折回教室马上背了书包出来,说,“我跟刚才的赵老师请了假,晚自习就不上了,我们先找个地方坐坐吧。”小亮拉着艾春明就往楼梯口处走去。

    小亮一直是拉着艾春明的手走路的,他一边走一边回头看艾春明的脸,一路的兴奋使他根本没有注意到艾春明是拖着残腿吃力地跟着他走路。

    他们来到离学校不远的一家肯德基店,这家店面朝车水马龙的商业街,走到店门口的时候小亮像小时候那样撒起泼来,“小舅,今天你要给我买肯德基。”

    “好。”艾春明心里发酸,他亲爱的外甥还是和从前一样的顽皮,在他面前别看已经长那么高了依然是个天真无邪的孩子。

    找了一处相对僻静的两人座位,小亮把艾春明扶坐在座位上,他自己快速地坐下来把书包除掉放到他的腿上,他就这么静静地凝望着舅舅,艾春明也这样地望着他,这一刻是小亮与舅舅心灵交汇多年思念之痛一朝得到满足的时刻,小亮眼睛里不禁泪花滚滚,艾春明极力克制着自己,怎奈一掬热泪还是浸湿了他的眼眶,小亮忽然想起了什么他拉开书包的拉链拿出个什么东西,说:“小舅,你看这是什么?”

    艾春明凝眸一看原来小亮手中拿着的是他青春年少时的心爱之物---那把国光牌口琴,他记得以前他经常吹奏这把口琴,或许是因为他吹奏得太动听小亮太喜欢,小亮死活就是要他的这把口琴,无奈他只好舍弃他的宝贝给了小亮,当时为了心里好受一点说只是交由小亮替他保管。

    小亮把装盛着口琴的盒子递给艾春明,腼腆地说:“舅舅,小时候不懂事把舅舅的口琴骗到我这里,当时说好了是替舅舅保管,现在完璧归赵物归原主,最主要的我觉得这把口琴跟着舅舅才更能发挥它应有的价值,在我心目中舅舅一直都是最好的口琴演奏家。”

    艾春明接过口琴看看又把他递了回去,说:“你继续保管吧,以后你就名正言顺地成为这把口琴的新主人,舅舅恐怕能留给你的只有这把口琴了。”

    小亮没有马上接过口琴,他情绪高昂地说:“舅舅,让流动的音符在你的口中转起来吧,我想听舅舅现场即兴的演奏。”

    艾春明环视一周,来就餐的人并不是很多,他想满足小亮的愿望,他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再和小亮见面,兴许他奏出的是他生命的绝响。

    “好吧。”

    艾春明把口琴托在手中仔细地端详了一会儿,像是对这把口琴的敬重更像是对所吹奏曲目的敬畏,然后他的吹奏开始了。

    音符在艾春明吹奏的口琴的孔板间激越地跳荡着,一曲“雪绒花”荡气回肠柔美动听令人无限神往,“友谊地久天长”使人陶醉其中的同时引人进入到关于生命的思考和人与人美好情义的遐思中,而那首脍炙人口追根溯源来自教堂的永远不会随时光褪色堪称经典的“You Raise Me Up”听者在欣赏时不知不觉就被带入最至深的情境中,精神前所未有地得到空前的享受也使精神最饱满完整地得到一次洗礼。

    艾春明的演奏明快如行云流水,高亢如万刃齐发万鼓齐鸣,低沉似暗流涌动雷鸣呜咽,不觉中营业厅里已是鸦雀无声,本来响着的音乐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被关掉,肯定是艾春明吹奏得太精彩引起服务生的注意,她们要配合艾春明引人入胜的演绎,精神上得到最大化的享受从而使自己达到情感上的共鸣,听罢,小亮非常兴奋忘情地击掌叫好,仿佛他带了一个头将包括服务生在内现场所有的人情绪引入了至高点,全场立刻响起雷鸣般的掌声和一片赞叹声。

    “太好了。”

    “好听,真的好听。”

    “从来没有听过那么好听的口琴演奏。”

    “绝对是艺术大师的水准。”

    ……

    短暂的安静过后厅堂里的主题背景音乐再次响起,犹如一场高雅音乐会后为舒缓情绪奏响的供人们消遣的小曲。

    “小舅,你吃什么?”

    说实话艾春明对时下的麦当劳肯德基一窍不通,他虽然深处繁华的大SH他甚至都没有带小惠去过一次这样的地方,主要是这些年的光景不是太好他一直忙于挣钱没有时间,再就是听说这些西方的垃圾食品没有多少营养他觉得小惠吃了不好。

    “随便,你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好嘞,那我去点餐了,你在这儿耐心地等一会儿。”

    艾春明点头目送着小亮到柜台,在小亮前面已经有人排队等候在那里,小亮排队时不时偏过头来朝艾春明坐着的地方看上两眼。

    艾春明趁小亮排队的当闲,把他下午写好没有发出去的信塞进小亮背着的书包里。一会儿小亮端着一个托盘里面装了点好的快餐回到了他们的座位旁,他点的不是很多是最经济实惠的套餐,他来这里的目的不是真的要让舅舅请他他好大饱口福,而是想和舅舅有一个单独的二人世界跟舅舅敞开心扉地说说话,他把一份套餐码放整齐摆在艾春明面前,然后把剩下的钱交给艾春明。

    “舅舅,你先吃。”

    小亮忽然低着头鼻翼颤抖浑身抽搐地哭起来。

    艾春明眼眶顷刻间也湿润了,他欠身前倾一只手抚摸着小亮略显单薄的肩膀,“你怎么了?”

    “没什么,没什么。”小亮的情感大概处于猛烈地起伏期哭得不能自已,他头还是不肯抬起来只是摇晃着说。

    “是不是怪舅舅那么多年迟迟不来看你?”

    小亮睁着一双泪眼辩白:“不是,小舅你怎么比以前瘦多了,你上次来昆明的时候也不像现在的这个样子。”

    “上次……”

    “是的,你走的那天恰巧被我看见,我追到火车站但没有追上。我知道你是迫不得已才不来见我的。”

    艾春明心想上次他来昆明姐姐阻断了他与小亮间渴望的那份亲情,这当中小亮一定受了很多委屈。

    “好了,别哭了,快吃吧放凉了就不好吃了。”

    小亮经过舅舅的安抚总算平静下来,这会儿他和舅舅一起享用他买来的劲脆鸡翅堡套餐。

    “舅舅你这次来……”

    “和几个同事一起来出差。”艾春明不确定他编造的谎话小亮能否听出破绽。

    艾春明了解到小亮中午没有回家,因此小亮并不知道他回昆明的消息。小亮把这些年他知道的事统统向舅舅作了汇报,当然艾春明了解的情况中也包括他的姐夫原蔚华现在的境况。

    视线转向SH,艾春明离开SH前往昆明的第二天,董见雅像往常一样下班就往家里赶,每天她回到家时爸爸基本上都已经从单位回来了,妈妈这个时候十有八九都在厨房里忙活她们一家的晚餐,快开学了妈妈今天说要到学校里去,董见雅以为妈妈肯定会晚一些时候才会回来,妈妈作为校长,方方面面操心的事的确很多,推开家门的那一刻,一阵扑鼻的饭香扑面而来,她知道妈妈这时候正在厨房里忙炊就一门心思直奔厨房而去。

    走到厨房门口,妈妈侧身劳作的倩影再次加深了妈妈留给她的美厨娘的印象,有多少次她来到厨房门口当看到妈妈精心劳作的场景时,她的心里都不禁生出母女间才有的浓浓的温情,每到这个时候她心里就被满满的温馨感和幸福感充塞着,她心里最大的感触就是有妈妈在有热乎可口的饭菜吃才像个家。

    董见雅走近了妈妈,妈妈也发现了她。她留意到妈妈看她的时候有点特别,好像有话要说,联系到妈妈脸上整个儿的表情看,妈妈今天的心情不错,别是有什么好事要与家里人分享。

    董见雅凑近妈妈撒起娇来:“妈,你心里有好事呀?”

    母苍云有点不信,“你怎么看得出来。”

    董见雅调皮地说:“你心里的喜事都写在你的眼睛里和你的脸上了。”

    母苍云故意作出一个滑稽的表情,说:“真的吗?”紧接着她恢复了常态一本正经地又说,“吃过饭我要郑重地向你宣布一件好事。”

    董见雅看得出来妈妈说话时眼睛里还是流露出难掩的喜悦,而且妈妈执意要等吃完饭宣布她说的好事,主要是吸取了上次的教训,当艾春明可以去妈妈学校里担任代课老师的消息一出,她连饭都没吃就跑去艾春明家送信去了。

    董见雅带着很大的好奇心好容易熬到了吃过晚饭,她等得有点不耐烦了催促着妈妈,说:“妈,这回你可以说了吧。”

    母苍云说:“你去告诉小艾,再开学时他将以一个公办教师的身份出现在学校的老师和同学面前。”

    董见雅眼睛瞪得圆鼓鼓的大声说:“什么?真是可喜可贺呀!”

    在董见雅看来她与维特分手后真就没有一件开怀喜庆的乐事,这件事的到来好比一阵及时雨一扫盘踞在她心里的阴霾。

    董见雅随即起身拿了她的挎包出门了,她买了小惠和阿虎最爱吃的蛋糕零食,本来她是可以乘坐公交到艾春明家里的,到他家的时间也不算晚,此时的董见雅整个人被狂喜抓攫着,她要尽早地赶过去与她们一起分享快乐,心情的迫切使她打了一辆出租车直接来到艾春明家。

    到艾春明家发现他家黑着灯,林囡秀家不仅亮着灯,细一听还有声音传来,好像是阿虎和小惠正在做游戏的声音,她敲敲门迎接她的是林囡秀,林囡秀显然对她的突然到访有点吃惊,但只是一瞬间她的脸上马上转成了喜色。“见雅,快进来。”

    阿虎和小惠一看来人是董见雅立即停止了他们的文字接龙游戏。

    小惠特别高兴,董阿姨一来就是带来好消息,爸爸可以当代课老师的喜讯就是她传来的。

    “董阿姨好。”

    阿虎喊:“董阿姨好。”他的注意力被董见雅手上带来的东西吸引过去。

    董见雅彬彬有礼地说:“你们好。”她把手中的东西递给林囡秀,问,“怎么,艾春明不在家吗?”

    林囡秀向董见雅递了个眼色,她把董见雅带来的东西拿到阿虎和小惠那里,说:“你们在这里玩儿,蛋糕一人只许吃一个。”

    为避免她们说话的声音被听见,林囡秀带董见雅来到隔邻的艾春明家,她要向董见雅细说艾春明家的事。

    林囡秀把董见雅让进门就问:“见雅,你有什么事吗?”

    董见雅说:“是这样,我妈妈的学校传来了好消息,艾春明已经被正式转成公办教师了。”

    林囡秀摇着头两行清泪瞬间顺着她的脸颊流下,她头也不抬一度沉静在极度的悲痛之中,她突然抬起头来的时候,两股更强大的泪流狂泻出来,“见雅,没有用了,没有用了,他这次回昆明恐怕都……”

    董见雅一看林囡秀如此动情,虽然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她隐隐约约地感到有一种不祥之兆,否则的话林囡秀听到她带来的好消息也不可能在心里形成那么大的反差反而即刻泪奔,而且她预感到艾春明不在家与林囡秀给她出乎意料的印象有直接关联,她大声问:“为什么?”

    林囡秀哭着说:“艾春明身上的癌细胞扩散了,现在的他要靠吃大把大把的止痛药来止疼。”

    林囡秀家里小惠没好气地对阿虎吼道:“我不跟你玩儿了。”

    阿虎斥责道:“你耍赖,哪有你这样的说急眼就急眼。”

    “我要回家,赶紧把你家的门打开,我要出去。”

    阿虎摆出一副泼皮的嘴脸,说:“有本事你自己开啊。”

    “你开不开,到底开不开?”

    阿虎继续耍赖,两只眼乜斜着小惠,意思在说:“我就是不给你开,你能把我怎么着。”

    小惠高声大喊:“阿虎打人了,救命啊。”小惠管不了那么多了,本来董阿姨来家里是找爸爸的肯定是有事情要说,结果被林阿姨带出去说悄悄话了,她们背着她肯定是在说有关爸爸的事儿,她想了解她们都说了些什么。

    小惠的这一招阿虎没有料到也没有任何心理准备,情急中阿虎举起双手作投降状,心里说:“算你狠!”嘴上却说:“好好好,我给你开就是了。”

    阿虎把他家的房门一打开,小惠转动着她的轮椅车就出去了,她家的门没有锁,小惠使劲撞开她家的门,两个大人惊愕的脸立刻暴露在她的眼前。

    “小惠。”

    “小惠。”

    小惠劈头盖脸就问:“你们是不是在说我爸爸?”

    林囡秀和董见雅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样作答。

    小惠转动她的轮椅车来到她家的大衣柜前,说:“林阿姨,你把大衣柜的门打开。”

    “小惠,你要干什么?”

    小惠说:“里面的抽屉里有个木头盒子,盒子里放着言叔叔写给爸爸的信。”

    董见雅不解地问:“小惠为什么要拿这些信?”

    小惠解释说:“董阿姨,那些信的信封上有言叔叔的地址,SH到昆明只要两天时间,能不能通知言叔叔爸爸回昆明去了,我真的很担心爸爸。”

    董见雅已经从林囡秀那里得知小惠的身世,艾春明此去一定是说服他的姐姐接纳小惠,可是艾春明的身体状况的确令人担忧,她觉得小惠说得很有道理,她看看林囡秀朝她点了点头。

    林囡秀完全领悟了董见雅的意思,觉得小惠真的很聪明把事情想到她们前面去了。她答应道:“小惠,你别担心,我明天就照信上面的地址给你言叔叔发个电报,告诉他你爸爸回昆明的事。”

    董见雅回到家里母苍云带着她的老花镜在看报纸,她知道妈妈实际上正在等她,她见了妈妈也不说话,在离妈妈稍近的地方坐了下来,她一副心事郁结的样子,妈妈一准是等她回来以后分享艾春明接到好消息后他们一家人的快乐,母苍云见女儿愁眉紧锁猜到其中定有隐情,她除去鼻梁上的老花镜问:“见雅,出了什么事?”

    董见雅眼睛看着原处说:“艾春明身上的癌细胞早在前一段时间就已经扩散了,现在的情况十分危急,最不可思议的是他发现了小惠竟然是当年他大姐来SH找他时丢失在SH的女儿,可能他意识到他很可能将不久于人世,他想走之前对小惠有一个正式的托付,所以他回昆明去了,恐怕……”

    母苍云不无感慨地说:“小艾命运多舛,老天对他真的不公。”

    第二天林囡秀带着小惠和阿虎来到就近的邮局按言中庆信封上的地址给言中庆发了电报,林囡秀想了半天心里一直纠结电文里要不要说小惠的身世,又怕这样太混乱结果弄巧成拙反而把事情复杂化,干脆言简意赅把该思虑的事交给言中庆一方自己落得个省心算了,基于这样的考虑林囡秀发出的电报电文只有寥寥可数的几个字,电文如下:艾春明昨日启程回昆明。

    言中庆收到电报的时候和舒澜正在他家的杂货店里忙活,舒澜的精神状况经过一段时间的调养已基本恢复正常,经历了生活变迁的她非常珍视她和言中庆现有的生活。

    当邮局的人来到杂货店点名言中庆签收电报时,言中庆愣了一下,他甚感意外的同时总感觉有些不寻常,他回昆明的这段时间与艾春明保持联系都是以书信的方式,看到电报的发出人是林囡秀他更是心有疑虑,在他看来艾春明回昆明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为什么林囡秀要来告诉他艾春明回昆明的消息这本身就非常耐人寻味,艾春明供职的小学快开学了,这个时候他来昆明干什么,他是一个人来的还是和小惠一起来,舒澜说他太敏感了不过是一份电报而已,言中庆却不是这么看,他心里自接到电报后就是七上八下的老也没个安宁,他和舒澜商量想明天火车到达的时候去火车站接站,舒澜说这样不好等等再说,艾春明这么急着回昆明一定有什么事情,也许下了火车直接就奔他大姐家去了,言中庆觉得舒澜说的确实有些道理。

    言中庆听了舒澜的劝阻决定艾春明到昆明那天在家里等消息,到了傍晚时分一直未得到任何消息的言中庆犹如热锅上的蚂蚁再也坐不住了,他等这一天的结果是艾春明没有如他和舒澜期望的那样自动找上门来,舒澜见言中庆急得抓耳挠腮坐没个坐相站没个站相心理也产生了动摇,她和言中庆决定去找她的大姐舒静,她们赶到医院舒静正准备下班,舒静了解到这一天艾靓丽根本就没来医院上班,她们一行人二话没说直奔艾靓丽家,她们越发感到头顶上像有黑压压的乌云笼罩那样气氛压抑得让人窒息。

    再说小亮,和舅舅一起吃完肯德基他要艾春明和他一起回家,艾春明推托说同事在旅馆里等他,小亮无奈和舅舅难舍难分地道别后就直接回家了,家里只有吴奶奶在家,她告诉小亮他的爸爸妈妈晚上要出席一个联谊会,这会儿她在家里急得直转陌陌,原因是她下午收拾客厅的时候在沙发茶几的一个暗角发现了一把长命锁,这是她自来这个家里从未见过的,她推断是上午自称是艾靓丽弟弟的艾春明留下的,可是他为什么要留把长命锁在这个家里呢,还是这把长命锁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吴奶奶把长命锁递给小亮问小亮可见过时,小亮本儿都没打就认出这把锁是以前妹妹身上带着的,后来妹妹不幸不见了这把锁也就不见了,可是这把锁怎么又会在家里了呢?小亮脑壳像要炸开一样,他痛苦地举起双手扣在他的头顶使劲地晃悠他还是百思不得其解,但有一点是肯定的他预感到家里即将发生一件天大的事,他不知道这件事是好是坏,这件事的到来也不是谁的力量可以阻止得了的,他快要急哭了。

    艾春明和小亮分手后他径自来到火车站,他要做的事都已经做完,这个城市已经没有他留恋的东西了,他买了当天昆明返回SH的火车票准备前往SH。他在候车大厅等候进站的时间,他觉得很疲惫,这一天的奔忙耗尽了几乎他所有的体力,他坐在椅子里就好像躺在了他栖息安身的床上那样的享受,他再也不想起来,辛苦地奔忙换得的是他最终的心安和内心的平静,他知足了,他的嘴角似乎还挂着点微笑,如果此刻就让他离去聊以**他已经没有什么遗憾。

    联谊会上艾靓丽和原蔚华和着优美的音乐与许多像他们一样有身分的人仕一起翩翩起舞。徜徉恣肆在这样美好情境中的人自然是陶醉在一种极高雅的精神享受中,在这群人中艾靓丽的状态无论从神情上还是举止上都看不出是沉静在其中,她看上去给人的感觉老是心神不宁,舞步不是跳快就是慢了一拍半拍,确切地说更像一个初学者,几次都踩到原蔚华脚上险些掼倒,幸好有原蔚华硬朗的军人作风才把每次险情化险为夷,艾靓丽老是犯错也觉得很难为情。

    原蔚华见艾靓丽一直不在状态,问:“你今天是怎么了,情趣不高还是哪里不舒服?”

    艾靓丽支支吾吾说:“艾春明回昆明了,早上下了火车就找到家里来。”

    原蔚华突然停止了舞步,一脸严肃地说:“你怎么不早说,我们赶紧回家去。”

    在艾靓丽和原蔚华赶回家的途中,先行一步的舒静姐妹三人已经来到艾靓丽家中,她们安抚着家中无着无落的小亮,其实她们的内心也如万马奔腾般的狂乱,一点不比小亮的心好得了多少,从她们每个人脸上现出的那副焦虑的神情一见便知。

    舒静说:“别急,他们马上就会回来的,他们明知道有事儿怎么可能回来晚呢?”她的后一句话是说给自己听的。

    言中庆不满地对舒静说:“大姐,你能不能不要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的,你这样只会让人更加心乱如麻。”

    舒澜看一眼言中庆对舒静说:“是啊,大姐,我们还是坐下来等吧。”

    当艾靓丽和原蔚华十万火急地赶到家,家中舒静几人早就等候在家的情形还是把他们惊呆了。

    沙发上坐着的几个大人一并站起身迎了过来,样子好似被沙发内置的弹簧弹出的一样,小亮拿着长命锁急奔过来,吴妈紧跟其后。

    小亮说:“爸,妈,你们看这是什么?”

    艾靓丽瞪大眼睛反复瞧着小亮递过来的长命锁,问:“哪儿来的?”

    吴妈上前两步说话:“下午我打扫客厅时在沙发旁的茶几上发现的,以前在家里从来没有见过。”

    “艾春明,一定是春明这回带来的,”艾靓丽把长命锁递给原蔚华,原蔚华不明其意,讷讷道:“什么?”艾靓丽说:“打开,你还记得我们的女儿一岁时我们照的全家福我藏在了里面一张。”

    原蔚华一用力长命锁从边缘处开作两半,对折的两半中果真有一张黑白照片,照片因为年久有点发黄,那上面却清楚地记录着他们一家难忘珍贵的历史瞬间。

    小亮说:“下午的最后一节课舅舅还到我们学校来找我,我跟老师请了假晚自习就没上,我让舅舅请我吃肯德基。”

    艾靓丽说:“他早上来家里告诉我他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他想把小惠托付给我,还问我妈妈的墓地在哪里还有小亮在哪所中学读书。”

    言中庆忍了许久的话在这个节骨眼上不可能保持沉默了,他要一吐为快,他怕他不说出来就再没有机会说了,他情绪起伏得厉害,动容的情绪从一开始就有点失控,他才一开口眼泪就滚落下来,“大姐,你们知道这些年艾春明是怎么过来的吗?远的不说,他带小惠来昆明治病回SH后为了偿还欠下的巨额债务,他到SH的码头去扛活,每天身体超体力地透支,后来他得了骨癌,他截肢的那天我正好从监狱里出来,在那样的情况下他还鼓励我回昆明,他安假肢的事都是我不知道的了,我不放心他的身体状况,大夫说他身上的癌细胞随时都可能扩散,我答应他回昆明以后对他在SH发生的事守口如瓶,即便是舒澜我都没有告诉她艾春明现在真实的状况。”

    原蔚华问:“那你们怎么知道他回昆明的。”

    “是他家邻居发来的电报。”

    舒澜急切地说:“大哥,现在春明在什么地方,我们要尽快找到他啊。”

    舒静过来安抚舒澜她怕妹妹的病再度发作,“小澜别急。”

    原蔚华问小亮:“你和你舅舅分手的时候都说了些什么?”

    小亮回想着:“他说他和同事住在春来旅馆,舅舅的样子好像有好多的话要说。”

    原蔚华又问:“你舅舅没有给你留下什么东西吗?”

    小亮摇头答道:“没有。”

    艾靓丽突然眼前一亮,“你和舅舅在一起时有没有离开过舅舅。”

    艾靓丽的话对小亮作着某种启发式的提醒,小亮说:“我唯一离开舅舅的时间应该是点餐的时候。”

    艾靓丽也不知道是根据什么,嘴里喊出一个字---信,她叮嘱小亮:“你的书包。”

    小亮回到家里就听吴奶奶说长命锁的事根本就无心复习功课,所以在离开学校到回家的这段时间他就没有动过书包里的书本。

    艾靓丽刚打开书包上面的拉锁,一个浅棕色的鼓鼓囊囊的信封就暴露出来,艾靓丽迅速抽出来一看,信封的封口处已经贴实,信封的正面署有“艾靓丽”三个字还有她现在这个家的详细地址,奇怪的是信封上却贴了张足额的邮票。艾靓丽撕开信封写满字迹的一叠厚厚的信纸展露出来,艾靓丽随即展开了信纸,最上面一页就展露在她的眼前了。

    姐姐: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或许我已经踏上东去的列车开始我生命中的最后一次旅程了。有些话,那些埋藏在我心底许多次欲言又止的话不得不在这个时候说了,抓破的伤痕需要很久才能愈合,心灵的创伤更不是短短几年时间就能平复的,我并不是有意要触及你内心的伤痛,在几经痛定思痛的折磨和反复的思虑过后,我只能万般无奈地摇摇头,不知不觉泪水已经糊满了我的眼眶,往事,那些使得我们相互伤害让两颗本来贴得很近的心灵造成深深隔阂的往事又固执地在我脑海里翻回,像过电影似的在我的眼前一一掠过……

    还记得吗,当年我是怀着多么大的激情前往SH的呀!一时间我满脑子被兴奋喜悦和对SH种种神奇浪漫的想象充塞着,我真得有些难以自持了,简直就像个孩子,你和妈妈小亮在月台送我时我旁若无人地看着两边人流如潮的旅客急急地涌入车厢,无心地听着你和妈妈对我的叮嘱,真的,你和妈妈说的什么话我全然不知,更不要说我没看见你和妈妈脸上显露出对我远行担忧的表情了,随着一声汽笛响过,月台上的人渐渐稀落了,火车往前拱了两下平稳向前滑行,我才像从梦中醒来似的,头脑里比什么都清楚地意识到我将远行而我们马上就要分别了,跃入我眼帘的不再是车站里喧闹的场景而是你和妈妈小亮流着泪水的眼睛,你和妈妈亲切温暖的话语开始像电波一样传入我的耳廓,还有小亮带着啜泣的呼唤异常清晰地在我耳畔回响,火车快起来,你和妈妈跑了几步便驻足向我招手示意,小亮却疯了似的追赶着疾驰的火车,他边跑边喊不停地摆着双臂,他的哭喊很快变成了嘶声力竭的吼叫,我的视线被泪水模糊了,我能想见到此时你们也一定在哭。火车越开越快我已经无法看清你们,但透过车窗我还依稀能看到有个点在跳动,那是小亮,我的心为之震颤,父爱般的深情顿时荡遍我的周身,我全身的热血都沸腾了,爱的激流竟然如此迅猛地向我袭来这是我想不到的,当然我也万万没有料到我们的这次离别竟是我同妈妈永远的诀别,多年以后的今天当年的那一幕还深深地印刻在我的脑际,姐姐,想起这些我又难过得哭了,在我得知生命即将走到尽头的那一刻我都不曾这样伤心地哭过。

    你一定想着我在SH是如何风光潇洒快乐而又浪漫的吧,到了SH以后,严峻的生活和无情的现实把那些五光十色五彩缤纷的梦击得粉碎,初到SH的我还没来得及为大SH特有的繁喧震撼的时候,我就从先于我到SH的言中庆脸上阴郁的表情中预感到我们将面临的处境和茫然不知的未来生活的种种了,事实上我们到的不是什么国营大厂,而是一家街道办的集体所有制企业,生产的产品自然不会是新兴的电子产品而是那些最最常见又和我们生活密不可分的勺子铲子之类,说上当也好说被欺骗也罢,到了这个份上我们已经没有退路可走,也许是强烈的自尊还没有坍塌吧,也许是年轻人的意志还在心底汹涌不容亵渎吧,内心深处的懊悔湮灭了天真烂漫的初衷,青春的热情理想和报复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时光的蹉跎中埋葬,在这期间我结识了一个叫宁莹洁的姑娘,她是个地地道道的SH人,她有着大多数SH人滑爽细嫩的肌肤,俏丽姣好的容貌,同时也有着所有SH人那样的骄傲与精明,但她也有着一般SH人的吝啬和冷漠,我在她家里的催逼下没有得到妈妈允许便和她结了婚,不久我捡到了那个和我命运休戚相关的孩子---小惠,如果我们的生活中没有这个孩子的出现,我也就不会发现SH人身上的冷漠和吝啬,也就不会因婚前草率而疏于对她的了解了,正是这种种的遗憾才使我觉得其实我们并不合适,我们的相处已然成为一种负担,并给彼此的心灵造成深深的痛苦,我们短暂的婚姻从此告结,分手后生活重又归于平静,经过一番冷静理智的反思,我似乎原谅了她,是啊,在我们的新婚之际,我捡来一个本不属于我们的孩子,这给我们不足十二平米的生活空间以及暂时只有我们两个人相亲相爱的生活带来多么大的不和谐,甚至是尴尬的令人难堪的局面,可生活恰恰给我们开了这个玩笑,作为一个女性,一个初初涉足婚姻生活的女性,悍然维护自己幸福的生活那是没有错的,她曾一度失悔,在罪责和忏悔中她离开了人世,对她的死我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婚姻的不幸使得我把更多的爱倾注到小惠身上,尤其是发现这个可怜无辜的孩子身患重症,我更是意识到为父一方的责任有多么重大,渐渐地我发现我的生活里已经不能没有她,宁莹洁的死还没有完全让我从痛苦中振作起来,新的打击便又开始了,为此我差不多付出了我一生的血本。

    应该说SH对我们这样的外乡人是排外的陌生的甚至是冷漠的,这一点我同当年一道闯SH的盟友言中庆深有感触,生活迫使我们不得不改变着自己努力适应这里的一切,在这种改变和适应中我们变得坚强和现实起来,内心的空虚和精神上的孤独还是照样加重了我们心里的悲情愁绪,想象和现实的脱节又使我们不约而同思念起远方的故乡,我就是在这个时候认识的宁莹洁,我敢说我相信如果言中庆也能像我一样从别人那里得到一点心灵上的慰籍,他肯定不会遭受身陷囹圄之苦,天理良心言中庆不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坏分子,他完全是在孤苦无依的情况下不知不觉滑向畏途,原来他受了人家的利用,害他蹲监坐牢的自然是与他称兄道弟的可恶的SH人,在他劳改期间,每次到了规定探望的时间我都去看他,在SH我成了他唯一的精神支柱,他需要兄弟情同手足的温暖抚慰他受伤的心灵,我每次都能从他动容的表情和滴泪的眼睛感知他渴求亲情的迫切,岂止是他需要关怀,小惠不是更需要父母真挚无私的爱吗?不知她是缘何离开她的父母的,既然她闯入我的生命里和我有着休戚与共的缘分,我就要对她负责,把我全部的爱一个父亲所能做的一切给予她。

    小惠不像一般孩子那样天性活泼,一次突然的高烧宣告了她患有重病的事实,经查她患有严重的肌无力,不要说站立连坐着几乎都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她一天的时间基本上都躺在床上,为治好她的病我多方寻医仍是不见好转,听一位好心的大夫说一般这种病人都伴有严重的贫血,需要进行骨髓移植,不知怎么的我想到了做外科医生的姐姐,啊!故乡,我背着孩子南下了,我一面为就要回到深深眷恋的故乡兴奋,一面又为小惠小小年纪竟被如此严重的病症折磨焦心,此去真让我思绪万千心痛难平,原想姐姐会在我最困难的时候帮我一把,却不想姐姐把我挡在了门外,要不是给小惠治病我真的不知道听到妈妈的噩耗时要不要活了,我倒不是真正怨恨姐姐不让生命垂危的小惠走进家门,让我恼恨和震惊的是姐姐把妈妈的死讯遮得严严实实,如果我不是因为小惠的病回到昆明,不知道姐姐还要对我隐瞒多久,姐姐,我恨你!从心灵上真正地痛恨你!可以说从那个时候起,我心目中让我好生羡慕钦佩的姐姐,才华出众一直被我视作偶像的姐姐,那个小时候和我相亲相爱给我无限关怀爱护让我深深感激的姐姐已经不复存在了,姐姐,你太伤我的心了,你知道妈妈是如何地爱我疼我,我又是如何爱怜为儿女操劳一世的妈妈,妈妈尚在人世时我不能在身边伺候她尽一份孝心似乎是命运的安排,妈妈不在了我还不能在妈妈的遗容面前多看她两眼,哭诉我内心的悲痛,让我歉疚的心在忏悔中得到些许安宁,然后在悲痛欲绝的哭喊声中把妈妈送走,这都是因为你的缘故,你太狠了,你太狠了!你自私,你狭隘,你把私怨统统报复在我身上,我忍下了,把满腔的愤懑憋在心里,妈妈若是真的地下有知一定不会原谅你的。

    我带着强忍下来的悲痛给小惠捐了骨髓,在昆明我得到马云昆和童朴兰夫妇以及舒澜莫大的帮助,他们把新婚的房子让给我和小惠居住,在经济上给了我最宝贵的支持,在那些日子里他们悉心照料着我和小惠,要知道他们正是急于采摘爱的蜜果的一对情侣呀!经过一个月的治疗恢复,我带着小惠回到SH,我坚持按照姐姐给我的小册子对小惠进行康复训练,虽然小惠仍是不能站立起来,她的气色明显好多了,一些功能也得到很大的改善,这使我看到了希望,小惠有望站立起来,想到未来的一天小惠能像其他健康的小姑娘在我面前欢蹦乱跳时,我心里甭提有多高兴了,一时间我忘记了心里的悲痛。

    由于姐姐的缘故小惠没有见到她期待已久的小亮哥,小惠非常懂事,在病房她用她的坚强和可爱赢得了一片赞誉声,相信姐姐是看得见的,可以说与姐姐的冷漠形成鲜明的对比,姐姐,当你看到小惠用她的聪明可爱回报所有关心她的叔叔阿姨,你真的不感到痛心吗?

    虽然我无法偿还欠马云昆夫妇的人情债,经济上的债务还是要偿还的,为尽快地还清债务,我提前离开了工厂,我必须找到一个能挣更多钱的工作,这个时候我生平第一次真正感受到钱的重要和挣钱的辛苦,我别无选择,每当我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家里的时候,我什么都不想干只想躺着,床对我来说有多么大的诱惑力啊!可是小惠还需要人照料,而每次回到家我都从第一眼看到她对我的微笑和充盈着浓浓亲情的目光中意识到一个父亲的责任,尽管我肩上的重负压得我几乎喘不过气来,我真的太累了,我曾贪婪地想就这么放开手脚踏踏实实地沉沉地睡去,再没有牵挂忧伤和每天不堪重负的疲劳,为了生活我只好如此地度过每一天。

    也许是每天太过疲劳身体一直得不到很好地修复,我患了骨癌,还了债我身上的钱所剩无几,我哪里有钱来治病啊,小惠一天天地在长大,她应该跟其他的孩子一样幸福地成长,可能是病拖得太久了,我极不情愿地卖了祖传的家宝用于治疗和支付生活上的开支,在深深的绝望中我的一条腿被锯掉,言中庆正是这个时候刑满出狱,我记不清有多少天像死人般地躺在病床上,言中庆一直陪我到安装假肢的前夕,在我的生活里还有两个女人给过我莫大的关怀和支持,她们都是纯良的好人,我为她们的善良感动,又为她们各自不幸的命运慨叹。

    言中庆回昆明了,我安装了假肢,他的离去让我引以为自豪的意志坚强真正地动摇了,故乡,永远寄托着美好情愫的故乡,一想起你就觉得温馨和忧伤的故乡,我又何尝不想回到你的怀抱永远感受着你的温暖和气息。但我还是咬了咬牙,我必须坚强地活下去,为了小惠也为了我自己。

    我和言中庆有过约定,就像当年他在SH服刑我不告诉他家里人那样,我在SH发生的一切在他回昆明后也守口如瓶,条件是我必须每个月给他写封信,就这样我在艰难度日中维持着以后的生活,坦率地讲我曾想割断同你们的一切联系带着小惠凄风苦雨地过活,却不料生活在这里发生了重大转折。

    我身上的毒瘤并没有因为我残障的一条腿停止肆虐,癌细胞终于扩散了,我知道我的时间已经不多,每天我都靠吃大把大把的去痛片来止疼,这个时候我开始为小惠的将来着想,虽然我死后小惠完全可以交托给我提到的那两个女人,她们也愿意把小惠视为亲生女儿抚育她成人,不知为什么,因为有姐姐在我内心强烈排斥我的这种想法,我曾天真地想再像当年那样回过头去寻找小惠的亲生父母,时隔多年我手上唯一的线索是捡到小惠时的一块长命锁和一床白底兰花的小被子,在茫茫的拥有千万之众的大SH想要寻找到两个不知名姓的人谈何容易,如果小惠的父母不在SH岂不更是大海捞针,况且如我所愿地找到了她的亲生父母他们也未必肯接受现在的小惠,小惠到底不是一个健康的孩子啊!就在我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仿佛生活给我们开了一个很大的玩笑,小惠的身世昭然若揭了。

    不仅我有些难以置信,恐怕你们也无法想象小惠竟是当年姐姐来SH找我时不慎遗失在SH的女儿,一忽儿我身上又多出了一种身份,我是孩子的养父实则是她的嫡亲舅舅,我真的太高兴了,在我的有生之年还能够想见到小惠的未来,我没有向小惠说穿一切,我极小心地探问小惠愿不愿意跟姑妈一起生活,我开导她并向她保证姑爹姑妈还有她一直想见的小亮哥一定会待她好,她只是不置可否地摇着头,眼睛里蓄满了泪水,我从她的神情完全揣摩得到她幼小心灵对我深情地呼唤,她应该回到你们身边回到她亲生的父母身边……

    姐姐该说的我都说了,胸臆吐露出来心里顿然觉得畅快了许多,我能想象得到我那翳暗的脸上又焕发出青春的光彩,想想这些年的生活,欢乐痛苦参半,留下的遗憾言说不尽,我来到妈妈的墓前,祭扫墓前的枯枝败叶,我似乎听到了妈妈对我的召唤,在心静如水的一刻,仿佛看见了妈妈正张着双臂温柔平和地要将我迎入永恒,妈妈在世时我未能尽一点孝心,在我生前余下不多的时光里,我也只能仅此而已了。

    我心存的最后一个愿望我不说姐姐也应该想到是在小亮身上了,在我的记忆里他还是那个咿呀学语耍赖撒泼的细娃嫩崽,一个活蹦乱跳整天向我要这要那天真无邪的小孩子,几年前我带着小惠来昆明就医,我是多么想见到他呀!我极不情愿地克制着想见到他的欲望,久违多年后的今天我是无论如何要见上他一面的,不然我死都不会瞑目,想象中我面前的小亮一定已是一个英气勃发的翩翩少年,见到他我陡然意识到他天天都像小树一样长大,我还从他充满希冀渴求的目光中辨识出他对我的那份亲情那份爱,我是多么想像他渴望我能留下来那样和他相处一段时日,说到底我们是有感情的,一想到又要匆匆地离去我心里是多么不好受啊!

    姐姐回忆往事是为了忘却过去,想想吧,心胸开阔一些,多给别人一些宽容,你会从中发现爱别人和宽容别人的同时,你收益到的是来自心间的快乐,是充溢灵魂深处无比的快慰,不记得是哪个人说过这样的一句话:爱一个人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为他的幸福而高兴,为使他能够更幸福而去做需要做的一切并从中得到快乐。你是会从你亲生的女儿小惠那里得到快乐的,我坚信你也一定能够像以往克服医学上的每道难题那样攻下难关治好小惠的病,那时的小惠将是一个多么幸福的孩子……

    姐姐,这恐怕是我最后一次这么称呼你了,当我在心底喊出这一声的时候,泪水再次涌满了我的眼睛,莹莹的泪光中不时叠映出白云蓝天下的高山田坝里我们扑蝶捉虾采摘山果欢乐嬉戏放声说笑的场景,那是一段多么幸福催人记忆的时光,如果有来生,我真的很想像小时候那样和姐姐到郊外野游无忧无虑地笑闹,陶醉于大自然那壮美瑰丽的奇景里,这一切真怕闭上眼睛再也看不到了,宽恕我吧,宽恕一个即将死去的人,我长眠了躺卧在泥土里也能安息了。

    艾靓丽屏住呼吸读完了艾春明写给她的信,她的脑海里瞬间闪过有关小惠的各种影像——她第一次在小惠的病历上看到12月17日,她为小惠检查时发现小惠腕子上的红痣,小惠在离开医院与她擦肩而过对她深情地一瞥……突然艾靓丽发出一声能震天动地的呼喊:“啊……”喊声刚落她整个人就瘫软地倒在原蔚华的怀里,双目紧闭。

    原蔚华喊:“靓丽。”

    舒静嚷道:“靓丽”

    “妈。”

    “大姐”

    “大姐”

    一秒,两秒,三秒,舒静对艾靓丽经过短暂地观察正准备拉开架势施救时,像经历了片刻休息的艾靓丽忽然睁开眼睛冲舒静轻轻地晃了晃头,用非常微弱却很坚定的声音说:“快,火车站,火车站。”

    昆明南窑火车站站内站外人头攒动,往来于车站的人行色匆匆。

    相对安静的候车大厅内,艾春明坐在一排连体的椅子里,他挣扎着想要从椅子里站起来,和他一起候车的旅客听到广播后都纷纷离开了座椅前往检票口,没有人注意到艾春明。

    车站标准的普通话广播:由昆明开往SH方面去的K80次快速列车已经请您到2号检票口检票了。由昆明开往……

    艾春明从他背着的旅行包里取出一个药瓶拧开瓶盖倒出一小把药片想塞入口中,他的这一系列动作看上去并非像常人那么简单而是非常迟缓,每个动作的进行犹如举千钧之力必须克服来自心理和身体的各种阻力才能够完成,当他欲把手中的药片送进嘴里想尝试再一次站起来时,他仅有的一点气力也被耗尽,不要说站起来了连他手中的药片都没能送入他的口中,他最终没能赶上那波出行的旅客把自己滞留在了车站,他手中的药片撒了一地,另一只手还紧紧地握着盛药的瓶子,他坐在椅子里身体没有发生倾斜,从老远看俨然是一个正在这里候车的旅客,他的脸上留有浅浅的微笑没有狰狞也没有痛苦,但愿他是了无牵挂地与这个世界告别,可在他仍旧睁着的眼睛里分明珍藏着他对这个世界的留恋、希冀、期待与未能遂愿的遗憾失望,或许还有对人生百味的慨叹对世事无常的难料与无奈,还是在他十九岁的时候,他年轻的生命在感悟人生时曾作过这样的一首诗:

    假如我站在高山之巅,

    只为看得更高更远。

    如果我不再哭了,

    肯定深情的泪液已在心田里干涸。

    要是生命短若雨晴的长虹,

    我将在最耀眼的一瞬绽放异彩。

    倘若要我在荣辱里选择,

    我愿忍辱中体味荣的快乐。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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