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水荒-第15章 你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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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在街子古镇那微微泛亮的青石板街上,看着身边穿行往来说说笑笑的游客,我忽然有一种强烈的、恍然隔世的感觉,更觉得思绪澎湃如潮。

    昨天来到街子的时候,我仅仅是一名普通的实习律师;而现在——我还是一名普通的实习律师。

    但是,就这么一夜的功夫,我却有了一个神秘的千年隐宗乾元宗第三十七代嫡传弟子的身份。

    只是,这乾元宗算不算会道门组织呢?那可是国家取缔打击的对象啊。

    正胡思乱想之际,任建打来电话,显得颇有些着急,说道:“案子,你在搞什么鬼?电话一直打不通。”

    我抢白道:“你撺掇我来拜师父,本来就是搞鬼……可能是山里没有信号吧,出了什么事?”

    我能想像电话那头任建是多么的无语,半晌,他方叹道:“王会林那案子出事了,法官让我们撤诉。”

    我愣了下,有些没有想明白。

    王会林那案子的被告方是益州新区的君临商贸公司,任建前几天才去新区法院立了案,说明管辖是没有问题的。而对于其他主体资格的相关证据,我和任建在立案前早就仔细研究过,自觉是万无一失,怎么会让我们撤诉呢?

    我考虑了一下,说道:“你把法官的信息发给我,我去会会他。”

    任建似乎正有此意,干脆利落地挂掉电话,又把法官信息发给我。

    下午三时许,经过多次转车,我终于赶到新区法院。

    稍稍有些意外的是那门卫脸色很是难看,极不愿意为我通知主审法官凌满满。我细细回忆一番,肯定自己绝对不认识这人,更不可能欠了他的钱而未还。

    是以,我心里唯一能想到的就是怀疑自己到底算不算人民法院中的那个人民。

    想到李福的教诲,我将心中的不满彻底摁下去,强迫自己忽视那门卫连着几个都快下班了怎么还来、有没有一点时间观念之类的问题,而单纯地陪着一脸笑容。

    如此,我终于见到凌法官。

    凌法官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女法官,听我说明来意后,略显诧异地问道:“你们到底有几个代理人?”

    我知道会有此一问,倒也不慌。因为按法律规定,民事诉讼的当事人可以委托一至二名代理人,除开一个执业律师挂名后,我和任建只能其中一个人做代理人。所以对这个问题的回答,我在来法院的路上便已想好。

    我解释道:“任律师只是代为立案,这个案子的代理人是唐律师和我。”

    对于这个案子的挂名律师,本来我和任建都是想找李福,也算是他投我们一个木瓜、我们报他一个琼琚。只是巧不巧的遇着李福出差,而与程守平相比,我们宁愿被迫选择唐大波。

    凌法官哦了一声,说道:“这个案子我们研究过,初步意见是认为你们这个木材买卖合同是无效的。按照无效合同的法律规定,应该是返还或恢复原状。你们诉讼请求主张支付货款,应该是得不到法院支持的。我们法院有告知义务,所以通知你们最好是撤诉,这样诉讼费用可以退一半。”

    我有些发懵,又有些自责。

    不得不承认,律师执业确实需要丰富的经验;想做一名优秀的律师,其实并非我和任建玩笑中那般简单。

    王会林这案子我和任建讨论过若干次,却都没有注意到合同效力问题。这时听凌法官如是说,我倒想起木材确实属于特殊商品,是需要相关许可证才能交易。但是,我根本不能确定王会林是否有这个许可证。

    我嗫嚅道:“这个……凌法官,我们需要和当事人商量一下再决定。”

    凌法官面无表情,只是让我们抓紧时间,便低头专心看她的杂志。

    我恍恍惚惚出得法院,站在大门口紧急思索一番,决定还是先问问王会林到底有没有许可证。无论有或没有,都只有问清楚了之后才能从长计议。

    我摸出电话给王会林打过去,说道:“王老板,我是何律师。恭喜你啊,你的案子已经正式立案了。不过为了稳妥起见,我们必须再完善一下相关证据,你有没有木材交易的许可证?”

    王会林语气笃定,说道:“肯定有噻。”

    我暗道一声天助我也,喜道:“那你把许可证复印一份交给任律师,他就在崇州。”

    王会林在电话那头一口应下,我这边高兴得差点跳起来,又马上赶车去往崇州。

    …………

    长运宾馆。

    任建听我把凌法官意见说完,连连懊悔;半晌,他无比感叹地说道:“还是我法律界前辈们说得好啊,在通往诉讼胜利的路上仍然险象环生、危机四伏,任何胆怯懦弱、任何粗心大意都有可能导致整个诉讼的一败涂地。”

    我也唏嘘不止,说道:“不过好在并不影响案子审理,只是给我们敲了下警钟,做案子可马虎不得。从现在开始,我们必须要随时关注最新的法律动态。”

    任建看着我,有些迟疑地说道:“所以…….”

    我大手一挥,说道:“上网!“

    于是我和任建匆匆吃了晚饭,然后便到网吧去查查资料以及相关的法律规定。

    任建说要将功补过,主动承担了查找资料的任务;我十分大度地将这种知错而改的机会让给他,自己则登上QQ。

    我有些欣喜。因为QQ上面不仅有一个头像亮着,而且居然还是那个我是二姐。

    我敲了一条消息过去,说道:“你好。”

    我是二姐立即回复道:“你好,大律师。”

    见对方还记得我,我便使劲回忆了一下上次聊天的内容,然后又说道:“你上次说的事成了没?”

    我是二姐道:“哈哈,成了!”

    我道:“恭喜恭喜。”

    我是二姐道:“谢谢:)”

    我道:“你说的集团客户经理是啥意思?”

    我是二姐道:“大律师都不懂啊?

    我道:“……”

    我是二姐道:“呵呵,就是到各大单位去联系集团短号、彩铃等等各种业务。反正就是不用坐在办公室里,而是到处跑,像你一样。”

    我对通讯业务一窍不通,为了避免话不投机,更为了避免损害大律师的光辉形象,便转移话题道:“你平时喜欢做什么?”

    我是二姐道:“发呆。”

    我道:“你这个爱好很有品位。”

    我是二姐道:“哈哈,你呢?”

    我道:“我喜欢看别人发呆。”

    将这条消息敲出以后,我立即感觉有些忐忑,心情更有些复杂。因为把这条消息和之前聊的消息作一些简单的加减运算后就可以得出一个结论:我喜欢看我是二姐。

    天知道我为什么这样说。

    我自诩比同龄人的心态要稳重些,但年轻的身体和旺盛的荷尔蒙似乎并不认同。和一个从未谋面的,不知其美丑的,甚至不知是少女还是老媪的异性聊了不过两次,我心中竟也不知不觉生起一丝异样。

    好在我是二姐似乎并没有做那些简单的加减运用,回复道:“哈哈,那你也很有品位。”

    我放下心来,说道:“你别尽说老实话。”

    我是二姐道:“哈哈哈哈。”

    我道:“什么时候我们相约品位一下,你发呆,我看你发呆。”

    我是二姐道:“:)”

    看着我是二姐发了一个微笑的表情而没有继续说话,我不禁有些懊悔。刚才我那句话明显有点过——这是约人家见面的意思嘛。从我们聊天时间的长短来看,确实是有些唐突亦或……登徒?

    这可真有点影响我营销出去的大律师的正面形象!关键是同样的错误我竟然连着犯下两次,真是不可饶恕啊。

    我正想着如何补救自己偶尔登徒就给自己形象造成的可能是重大的损害,我是二姐却又发来消息,说道:“你打字好像还挺快啊。”

    我心复喜,暗道缺心眼的人也不是没有好处,至少她会很快忘记对方的登徒。我道:“不是快,因为我只有你一个网友。”

    我是二姐道:“我才不信呢。”

    我道:“你等着。”然后用QQ截图把我QQ的画面给她发过去。

    片刻,我是二姐道:“哇,真的只有我一个啊:))”

    不知道是不是女人都很在乎自己的惟一存在感,而且不管是在什么场合,什么对象。反正我感觉我是二姐自此开始,明显就变得善于言辞起来。我们天南海北的一通神侃,天上地下地聊了两个多小时,直到她说要休息才作罢。

    那边任建已经把相关资料查找完毕,一些关键的法条还作了记录。我俩回到长运宾馆,一番收拾后便躺在床上讨论案情。

    任建说道:“王会林给我的是《木材经营加工许可证》,但是涉及到木材的采伐、运输、加工等各环节,均需要许可。你觉得有问题吗?”

    我想了想,说道:“王会林本来就是个加工厂,他按对方的要求把木材加工成半成品,再出售出对方。在这种事实背景下,只要加工环节有证,就可以保证合同的有效性,其余环节与他并没有直接关系。”

    任建想了想,说道:“有道理,我也这么认为。”说完突然像记起了什么,变得很是兴奋,说道:“嘿嘿嘿,案子,这是咱们第一个案子,一定要赢,来个开门红啊。”

    我也兴奋起来,响应道:“那是,这案子必须拿下,不然还当什么律师?”说完后我却想起一件事来,便有些犹豫,说道:“今天下午在法院看卷宗,好像对方请的是仁至义的律师啊。”

    任建愣了一下,却又猛地提高了声音,不屑道:“那又怎么样?咱们正好用这案子教训一下仁至义,让他们后悔当初不收咱们。”

    我点头笑道:“也许等咱们把这案子打胜了,他们觉得咱们是难得的人才,愿意招纳咱,你说咋办?”

    任建嘁了一声,说道:“这世上根本就没有后悔药,咱好马也不会吃回头草。他仁至义说不要咱就不要咱,说要咱咱就得去?咱又不是他孙子。”

    我很是诧异地给任建击节鼓掌,不料他幽幽地叹口气,又说道:“唉,其实偶尔当回孙子也无所谓。”

    我一阵语塞,正想给这毫无节操的贱人一阵痛斥,手机却传来短信声,我拿起来一看,是一个陌生号码,问道:“你在干嘛呢?”

    我有点纳闷,一般来说这样发问的人,多半应该是我的熟人;既然号码是陌生号码,那又应该不会太熟。

    我在心里略微措辞,回复道:“不好意思,我刚换了手机,很多朋友的号码都没有了。请问你是哪位?”

    过了一会,对方发来两个字,说道:“你猜。”

    对方这个幼稚的举动让我有些无语,便不理会它而去接着痛斥任建的奴颜媚骨。

    过了几分钟,短信再临,上面写道:“大律师都猜不出来呀?”

    看到大律师三个字我一阵恍然,随即觉得心跳渐渐加速。因为这世界上叫我大律师的只有一个人,甚至任建在开玩笑时都没舍得叫过我,而叫过的这个人就是我唯一的且未曾谋面的网友——我是二姐。

    我回复道:“二姐,您老人家还没休息?”

    我是二姐道:“哈哈,你真猜出我是谁了啊?不愧是大律师。”

    我道:“话说,您老人家什么时候有了我的电话?”

    我是二姐道:“你QQ资料写的有啊。难道是假的啊?”

    我恍然大悟,紧接着又有一种天道酬勤的感概。

    前阵子为了搞网络营销,我在QQ签名处的确留了我的电话,目的当然是为广大网民朋友提供免费的法律咨询。虽然至今为止,我并没有接到任何一个网友的电话,更没有形成一个案子,但这一切都不能否认我当初勤快地留下电话已经产生巨大的作用。

    诚如此时此景。

    我有些兴奋,说道:“如假包换。你不是说要休息了吗?怎么现在还没睡?”

    我是二姐道:“嗯,就是睡了。晚安:)”

    我瞠目结舌地忘着手机,呢喃道:“二姐,你究竟有几个意思?咋又说睡就睡?”

    任建凑过来,对我挤眉弄眼地说道:“网友啊?漂亮吗?”

    我斜了任建一眼,说道:“绝对的大美女,你要不要?我免费转让给你。”

    任建缩回身子,躺下闭眼,说道:“现在是恐龙的时代,还是你自己留着吧。”话音尚未完全落下,他忽然又撑起身子,说道:“管他呢,要不约出来见见再说?哎,案子,你听见没有?”

    我调整了身体的姿势,留给这贱人两个字,道:“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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