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朽的道路-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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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班前徐燕亭正准备打洗脸水,接到了车间的紧急通知,明天乘火车到三线分厂去搞基建。人员包括班长老郑在内共六人,其中潘若福是徐燕亭师兄弟,老严是技术骨干,还有两个小青年是刚进厂的徒工。

    徐燕亭听到这个消息,抑制不住高兴的心情。都二十几岁了,至今还没坐过火车。去的最远的地方是海对面一个叫“屎沟”的山村,在那里姥姥一家世世代代靠打渔为生。徐燕亭是一个地地道道的“三门”工人。虽然眼下他正在热恋之中,但他还是渴望到外面去开开眼界,见见世面。再说了,他和夏美津可以用书信传递感情,那也是别有情趣的。

    下班后,他急匆匆地赶到夏美津家,把自己的这份好心情让心上人分享。谁知夏美津一听要分别两个月,心里就不是滋味,她偎依在徐燕亭的怀里,象孩子一样的撒娇:“离开我这么长的时间,我怎么办?”

    “我会经常给你写信的,我会用最美的语言诉说我对你的爱。”徐燕亭怀着深情说。

    “那些花言巧语我都听够了——要是我想你了怎么办?哪我就坐火车去找你。”夏美津半睁着美妙的双目说。

    “你听我说,宝贝。分别才一个多月的时间,最多也就是两个月,不算长呀。想想我们厂里那些军嫂,成年累月见不到丈夫一面,她们怎么熬。”

    “我不管他们,我又不想找大兵。我要的就是夫唱妇随,形影不离,天天厮守在一起。”徐燕亭笑容可掬地站了起来,但却装出一副严肃的样子,对着夏美津慷慨陈词:“男人要有事业心,不能老守在女人跟前,那有什么出息!大丈夫志在四方,我从小就渴望到外面去闯荡,但至今连个火车都没坐过,你说悲哀不悲哀。这次我们去分厂途经济南、曲阜等地,我要抓住这次机会认识一下外面的世界。”

    “你就是自私,只想自己,一点也不顾及人家的感受。”夏美津努着嘴,装出生气的样子。

    “怎么可能呢,我现在心里装的全是你,时时刻刻牵挂着你,走到哪里也忘不了你。”

    “你就是嘴甜,反正你说是一个多月,超出两个月我就去找你。”

    “最多超出一天,这样可以了吧?”徐燕亭逗她。

    “好吧,那我去给你准备一下。”夏美津跳下床。“你想吃什么?明天我去给你买。”

    “看着弄点就行了,不宜多。我们还要逛景点,东西多了,不便。”

    “洗盥那一套你自己准备,其它的交给我给你打点。明天中午你来我家,吃饭休息一下,下午我去送你。”

    “送就不用了,火车晚上开,你一个人回家我也不放心。”

    “你一个人在外地要多保重,安顿好了别忘了给我来信。”夏美津一边整理着头发一边叮嘱。

    “没事的,我们这次去三十多人,由一个副厂长带队,吃住那边都安排好了,听说那边的土特产不少,去了以后我就给你买。”

    “你不用管我,把你自己照顾好就行了。”

    对于热恋中须臾难分的情人,一个多月不见面,难分难舍是不可避免的。徐燕亭和夏美津自然也不例外。你看,这边是千言万语、说不尽的千般恩爱,那厢是千叮万嘱、道不完对心上人的牵挂。直到最后一辆公交车绝尘而去,徐燕亭才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回家。

    翌日下午六时,徐燕亭背着行囊准时到达集合地——住在火车站附近的一个徒弟家。三线厂子在鲁西南的一个县城。老郑的安排是先到济南下车,呆一天时间,等兄弟单位的人到齐,第二天一起去曲阜,从那里去分厂。徐燕亭和同事们检完了票走进站前月台,迈上火车踏板。在挤满人的暄哗的车厢里,形形色色的旅客,你来我往,擦肩接踵,象蚂蚁搬家一样各忙各的。这时,徐燕亭就有一种自己要奔赴前线一样的感觉,自豪而激动。细心的夏美津给他准备了一袋子好吃的,还有一盒常用药,同时还把自己喜欢的那个绣有“为人民服务”的军用挎包送给了徐燕亭。徐燕亭看到这个挎包,顿时觉得它不仅承载着夏美津太多的爱,也有一种看到包就象夏美津在他身边一样,感到无比温暖和亲切。初次远离家乡,又要远离亲爱的恋人,心情久久平静不下来。想到自己在人生的旅途上,已不再是一个孤独的行者,形单影只的日子已经结束了。此时,他更加体会到有爱的日子是何等的幸福!想到夏美津对自己的体贴和关心,想到自己曾经给夏美津心灵带来的伤害,他就感到心在隐隐作痛。在一起的时候,两人经常发生摩擦,甚至争吵,一旦离开了就觉得自己什么也不好。看来人要经常出一下远门,这样头脑会清醒。

    “你在想什么?看你这副忧郁的样子,是不是你那位又扯你的后腿了?”坐在对面的潘若福没话找话说。

    “你是说你自己吧,我们都快变成老夫老妻了,还有什么舍不得的。”徐燕亭回过神来,给了潘若福一句。

    “你就吹呗,你比我多谈了几天就摆老资格了?”

    “多一天也是多,恋爱这事有时一天等于二十年,信不信由你。”徐燕亭操着舒缓的口气说。

    “爱情没有公式,我的感觉就和走马灯一样晕头转向。”潘若福跟着来了一句。

    “但是爱情是要用心去品的,不是吗?就象诗歌,要有韵律;譬如音乐,要有节奏;爱情全部的美就在这跌宕起伏之中。这样的爱情才够刺激。象你这样走马观花是品不出什么味道来的。”徐燕亭旁若无人的兜售着自己的爱情观。

    “经历不一样感受也不会一样,在我看来,爱情最大的刺激是被人抛弃,虽然结局是不幸。”

    “你被人抛弃过?”徐燕亭问。

    “你少来妨我,我们现在是渐入佳境。我的一个同学被女友甩了,死去活来,痛不欲生,差点没成了神经病。”

    “但愿这种倒霉事不要落在你的头上——对,还有我。”

    “你们都老夫老妻了还怕什么,大不了再找一个换换口味。或许会感觉更新鲜。”潘若福斜睨了徐燕亭一眼,脸上浮着一层坏笑。

    “这项专利还是留给你吧,我们说好了要白头偕老的。”徐燕亭回敬了一句。

    这时,潘若福离开座位要去方便一下,等他回来时,两个人的话题也变了。

    “说正经的,你带没带酒来?”

    “你怎么知道我有酒?”徐燕亭回道。

    “随便问问,你不是有个朋友在市东烟糖站,经常给你弄两瓶白酒吗?”

    “你的意思现在就摆上?”

    “急什么,人家都还没动嘴。”

    “那好,你先把酒虫子藏藏,别让它老围着我的这壶酒转。”徐燕亭兴奋起来。

    “我也不白喝你的,你瞧瞧这是什么?”潘若福从包里取出一个玻璃瓶子晃了两下,指着里边黑糊糊的东西说。

    “什么东西?我怎么看着象十六红咸菜。”徐燕亭扫了一眼说。

    “你真让我悲哀,仔细瞅瞅——肉松!下酒佳肴。”

    “我以为什么新鲜货。”徐燕亭不屑一顾。“你看我的比你的如何?”徐燕亭不慌不忙的从包里掏出一个小玻璃瓶,自豪地说:“你看看极品‘锅腰’(海米)我对象当兵的哥哥从长山岛捎回来的。你看个头多大,全是小青虾甜晒的。这个当酒肴是个什么味道。”徐燕亭从瓶里倒出几个,让潘若福先尝尝。

    “是不同寻常,还有什么好货拿出来我看看。”

    “不用看了,随便摸出一样来也比你那些好许多。”

    “既然如此,我就不客气了,不过,我那些肉松可是地道的好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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