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美津对这一工作非常有兴致,热情也很高。她除了要参演一个话剧,还负责舞蹈方面的编排工作。她每天一上班就来到礼堂,带领一帮年青姑娘又是唱又是跳,劲头十足。
这天下班回家,夏美津拿出自己的一张肖像给徐燕亭看:“燕亭,你过来看一下,画得怎么样?”
“谁画的?”徐燕亭反问。
“先不管谁画的,你说画得象不象?”
徐燕亭拿过来一看是夏美津的侧身头相,几笔勾勒出面部的轮廓,画得很传神。徐燕亭虽不懂画,凭直觉认为此人的画工不浅。
“谁画的?”徐燕亭又问。
“厂工会的一个老师傅,他是一位画家,擅长画人物。”
徐燕亭一听是个老师傅心里也没多想,只是说:“从来没听你说过,你厂还有个画家。”
“他来我们厂的时间不长,他原来是外地的,半年前才调到我们厂。”
“一个画家到工厂干有点大才小用了吧?”
“也许是吧,但他却没有选择的余地,能调回来已经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了。他说只要能回来,让他扫院子他都干。”
“他原先在什么单位?”
“不知道,听他说在西北,大漠深处。”
此刻,徐燕亭又想起那张素描。不免又问道:“这肖像是你找他画的?”
“怎么可能呢,我和他又不熟悉,完全是巧合。我们跳完了舞到后台休息,坐在离他不远处。我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给我画的,据说,他用同样的手法给好几个人画过。”
夏美津的回答令徐燕亭十分满意。他甚至对这位张姓的画家也解除了疑虑。
不过几天后,事情又发生了微妙的变化。问题还是出在这位画家的身上。这天,夏美津下班回家拿回一个剧本,是厂里油印的。徐燕亭开始没在意,后来偶尔翻了两页,才知道是一个家庭剧,写了一对夫妻在银行里发生的故事。夏美津抽空就背几句台词。
“你演妻子?”徐燕亭随便问了一句。
“嗯。”
“男主角——剧中你的丈夫谁演?”
“画家张师傅。”
这让徐燕亭多少有点意外,说:“你不是说他是位老师傅吗?演青春戏不大合适吧?”
“不是你想象的那么老,化化妆问题不大。”夏美津有点遮遮掩掩。
“剧本谁编的?”徐燕亭又拿起剧本,翻动了两下。
“他写的。”
“噢!”徐燕亭作出恍然大悟的样子。
夏美津怕徐燕亭产生误会,赶紧解释:“他听说我在文化馆演出过话剧,就找我商量,我看了本子后觉得还可以,就答应下来了。”
徐燕亭虽然问个不停,但是心里未往深处想。话剧的内容是革命的,找不到一丝卿卿我我。还有,和一个老师傅配戏,也演不出什么情来。何况又是在舞台上,又是初次合作。徐燕亭很快就把这事撂下了,撂下归撂下,但事情并没完。结果是徐燕亭想撂也撂不下,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且往下看。
这事该当没完。演出那天,徐燕亭特地带着孩子去看妻子表演。这也是夏美津的意思。徐燕亭很兴奋,结婚前就知道妻子爱好文艺,能歌善舞,但却从来没在舞台上看到她是一个什么样子。徐燕亭抱着孩子坐在靠前排的座位上。演出开始了。开场是大合唱,接下来是TJ快板,第三个节目是独唱,然后是独奏、相声等说唱类节目,然后才是舞蹈。五六个姑娘身穿民族服装,载歌载舞,舞步相同,节奏又快,以至让徐燕亭看得眼花缭乱,看了半天,才看清了那一位是自己的妻子。女的跳完了,男的又跳,然后又是活报剧。男女声二重唱。而徐燕亭期待的那个话剧还没登场。
这时,一个秀气白净的女孩走到徐燕亭身边,说:“大哥,刚才我和小夏她们在台上跳舞,你看跳得怎么样?”
“噢,刚才你也在上面跳,我看着有点面熟嘛,你好像在左排第二个是不是?”
“你的眼睛还挺尖的来。你说小夏是第几个?”
“好象是第一个吧,戴着帽子,我认不大出来了。”
“是的。”姑娘点点头,爽朗的笑了,“我这是第一次登台,有些紧张,但跳起来就没事了。这些日子,小夏手把手的教我们,她挺专业的。”
“除了夏美津,你们这几位以前都没跳过舞吗?”徐燕亭问。
“不,小王和小张在学校里跳过,就是我和小朱从来没跳过,因为体型好,这次被选上了。”
说着说着,话剧《一面》开演了。会场顿时引起一阵轻微的骚动。
可能因为剧中的这几个角色都有点来头,属于重量级的人物,所以大家都很期待。剧情并不出彩,演的时间也不长,但演员都很卖力,也很投入。饰演的角色也很到位,取得了预期的效果。尤其是那位姓张的“老师傅”,满身文艺细胞,很有文艺范,而且也不老,比徐燕亭大不了个三两岁。徐燕亭这时就在思忖,美津为什么要说他是老师傅呢?是她眼色不好,还是言不由衷。徐燕亭的脑子有点乱。
回到家里,夏美津好象还没从舞台上走下来,有点陶然忘我的样子。“哎,你第一次看老婆演出,说说你的感受。”
“演得很好,也很投入,和那位老师傅配合得天衣无缝。不过我说的老师傅是打了引号的。”徐燕亭闷声闷气的说。
结婚二年多了,已经被徐燕亭打造的很敏感的夏美津不会听不出男人的话中话。但是夏美津仍故作镇静,“你又想那去了,他真的不年轻了,全靠化妆和灯光的效果。”
“你说的话只能供我的耳朵听,但你忘了,我还有眼睛,它可以帮我看,他年青不年青我还能分辨出。”徐燕亭继续不冷不热的说。俄而,他又加了一句更难听的,“让你父亲也化一下妆,上舞台看看年轻不年轻?”
夏美津不想和徐燕亭争,她还是心平气和地说:“可能咱俩站的角度不一样,出发点不一样,心态也不一样。平时这个人不修边幅,又饱经风霜,给人一种沧桑的感觉,所以看上去有些老。至于他年龄多大,我也不知道,而且说他老的人也不止我一个。”
徐燕亭听完了夏美津的话,冷静地思考了一会,认为夏美津说的不无道理,反而觉得自己有点吹毛求疵,小鸡肚肠。知错就改,这是徐燕亭的一个长处。也是夏美津还能容忍他的几个要素当中的一个。
“不谈这些没用的话题了,他老不老与我有何关系,只要在老婆眼里我不老就行了。现在我要说的是你在舞台上迷人的风采。别人对你的评价我不知道,照我的业余水平来评价,那就是光彩夺目。”
“口是心非,这是你一贯的作风。”夏美津嘴里这么说,心里却美滋滋的。
“那就再加上四个字:艳惊四座。”
夏美津装出一副很神气的样子说:“别光耍嘴皮子,能不能说句正经话。”
徐燕亭扳起面孔,说:“我说的都是心里话,你还想让我说什么?难道你想听我说,啊,你们的舞蹈嘛,简直就是一个老妖婆子领着几个小妖女,在舞台上如群魔乱舞。你那个话剧呀,就是一个丑小丫爱上了一个糟老头子。”
夏美津用食指轻轻摁在徐燕亭的鼻尖上,亲昵地说:“你给我听清楚,再不说正经的,下次我演出不叫你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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