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于以往的经验。车间头头们就要拿出个办法来，除了书记、还有主任、副主任、起码这几个人要思想统一，口径一致，同时还要照顾彼此的关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自留地，车间这片天地咱哥们说了算，截留一个半个的名额应在情理之中。其它的情况就要认真分析一下了。小打小闹的扔到一边不去管他，拿着菜刀来的怎么办？还有“戴着帽子”下来的，这些特殊情况都要考虑到。还有到家里来送东西的收不收？当然这只能是问自己的话，不能摆到桌面上来。因为各人心里都清楚，该收的决不客气，不该收的万万收不得。
电工组的情况和其它班组没什么两样，明争暗斗是免不了的，只是没撕破脸皮而已。老郑信心十足，自己是班长，又是党员，就算是涨百分之一他觉得也应该是他的。还有一个老金头，解放前在电业局干了多年，解放后又给共产党干，前几天，他就放出风来，说自己干一辈子了，没有功劳还有苦劳，眼愁着自己就要退休了，再不让他搭上这班末车天理不容。看样子，他是要豁上老命也要涨上这一级。其它的人，象老严、老麻等也不是些软柿子。和徐燕亭相比，他们都有各自的优势，尽管如此，该争还得争。眼下有几个选项可供他参考：一个是拼，不过这需要脸皮厚，这一条徐燕亭做不到，因为他不是个要钱不要脸的人。二是到领导家里通融一下，象于萌那样给领导送去几个糖豆，这倒是个捷径，但在徐燕亭这里也行不通，人家于萌是未雨绸缪，提前几年就下手，而徐燕亭连领导的家门朝东朝西都不知道。徐燕亭思来想去，给自己定下了一个基调，要争而不斗，顺其自然。
老郑是个很精明的人，他虽然底气很足，但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他还是没少动脑筋。就在调资会开完后不久，他就搞了一个大动作。这两年配电室就在超负荷运行，变压器早就不堪重负，但由于种种原因，变压器一直带病运转。老郑选在这个当口给变压器动手术检修，可谓恰逢其时。把两台容量为560千伏安的变压器挪到室外，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动工这天，电工组的青壮劳力悉数上阵，四根钢丝绳把几百斤重的铁芯高高吊起。大家吆三喝四，搞得动静很大，不仅车间领导听到了，厂里的领导也听到了。到现场一看，第一印象就是变电室的确是厂里的心脏，这里出了问题，全厂就得停摆，由此可以联想到电工组功不可抹。而作为班长的老郑，自然要在功劳簿上浓墨重彩的涂上一笔。等到两台变压器都清洗干净，换了新油新件，涨级的名额也下来了，老郑如愿以偿地迈上了新台阶，而徐燕亭象当年高考一样名落孙山。
这几天，车间办公室热闹起来了，个别不甘心落榜者追着领导说理，特别是有几个送鸡送鸭的（主任老婆有重病）这次也没弄上，心里很窝火。其中一位失去理智，把书记的喝水杯也摔得粉碎。不过，闹归闹，却很少有人闹上去，在全厂几千名职工中，靠闹腾上去的也只是凤毛麟角。绝大多数人自认倒霉，因为在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公平二字，更谈不上一碗水端平了。倒是有几匹黑马却不动声色，神不知鬼不觉的在工资单上加了一级的“老头票”。
老柳憋了一肚子气回到家里，老丁婆子正撅着个腚躺在床上似睡非睡。做好了饭菜已端上饭桌，等着老柳回来吃。老丁婆子本来以为这次调级老柳是十拿九稳，为此，今天她又给老柳加了两个下酒的菜。一听老柳被车间拿下来了，希望化为泡影，老丁婆子一时难以接受，认为是丈夫无能，不禁火从胆边生，对着老柳恶语相加，上来就是一句伤男人自尊的话：“窝囊废！”紧接着又是一句，“吃屎赶不上泡热的。”
老柳本来就压了一肚子火，让老婆这么一骂，一股火就从胸中蹿了出来，对着老婆骂道：“闭上你那个х嘴！”
老丁婆子哪能吃这一套，平常日，她唠叨几句，老柳都是装聋听不见，今天竟然回嘴骂开了，老丁婆子觉得自己的权威受到了严峻的挑战，她岂能让步，张口又骂道：“你这个没有本事的东西，在厂里不敢和领导干，回来就拿老婆撒气，你还叫不叫个男人？”
老柳觉得肺都要气炸了，又朝老婆骂道：“放你娘的狗臭屁！”骂完后，端起一盘菜就从窗口扔了出去，接着又是一盘。这时老辛听到叫骂声，就跑了出来，正赶上老柳要扔第三盘菜，赶紧冲上去夺了下来，连声说：“你这是干什么！老实人怎么干起糊涂事来了，老婆嘟哝几句何必往心里去，不就是一级工资嘛，这才到那里？”
老丁婆子和老柳结婚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看老柳发这么大的火，看到老辛进来劝架，自己赶快借梯子下台，躲到一边不吭声了。虽然她哑火了，但老辛还要说她几句：“小丁，我得劝你几句，老柳这次没涨上这一级，心里本来就憋屈，你应该安慰她几句才是，你也跟着起哄，这不是火上浇油吗？社会上不公平的事太多了，你找谁去？你看咱院里有几个涨上的，都干得不好？你要找气生还不得气死。所以不管遇到什么事，千万别往心里去，吃点亏是小事，要把身子给伤了损失就大了。”
老丁婆子一言不发，她偷偷瞥了老柳一眼，看到他面色土黄，嘴角还在抽动，知道自己刚才的话说过了头，不由地心疼起男人来了。便趁着老辛又去劝老柳的当口，不声不响地到门外清扫卫生去了。
老柳的确有些冤枉。不管是在领导眼里还是在群众眼里，老柳被公认是一头老黄牛。老黄牛最突出的特点就是任劳任怨，干活好。这么一头听话的老黄牛，好事来了不给他添把草料实在说不过去。其实领导也这么想，但却没这么做。原因是还有一匹黑马在那里等着，那就只好委屈一下他这头老黄牛了。到口的草料叫黑马给夺走了，是那匹黑马老柳并不知道，他岂能压下这股气，他自然要抗争，但是结果可想而知。你想想那些拿菜刀来的领导尚且都能应付得了，更何况是他这头老黄牛了。领导们早就画了几个大饼吊在半空中，充饥不充饥是另一回事，先堵住你的嘴再说。
耐心的等吧——下一次——或许是猴年，或许是马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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