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器时代(精校)-第7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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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位夫人名叫夏金凤出身洪泽湖水匪之家,父亲是湖上著名的水匪头子夏海龙,十年前父亲被朝廷招安以后摇身一变成为洪泽湖水军的参将,哥哥夏金彪也当了漕运衙门的武官,漕运和盐运都是肥差,所以这些年谋了不少银子,苏知县的县令位子就是娘家哥哥帮忙疏通买来的,苏州知府的实缺也是娘家千方百计托了吏部的熟人,花了巨额的银两才略有些眉目。所以苏知县对这位夫人很是忌惮,平日里打不还手,骂不还口,更不敢娶二房,就是调戏个丫环都没有这个胆子。

    强悍的娘家势力和懦弱的丈夫使夏金凤更加飞扬跋扈,在洪泽县简直就是横着走,她生平最恨的就是生得比她好看的女子和生得比她老公好看的男子。所以府上基本没有相貌好看的丫环佣人。

    对着黑铁塔一般的夫人,苏知县一点兴趣都没有,尽管吃了无数的鹿鞭虎鞭还是不能雄起,欲求不满的夏大姐变得脾气更加暴躁,今天她刚出门准备去娘家转转,管家就急火火的追出来报告,说老爷要对那个新来的漂亮丫头动手了,于是她带着手下飞速返家,在书房外偷听了苏知县和曾橙的对话,顿时火冒三丈,破门而入,于是发生了前面那一幕,自己的丈夫毕竟是丈夫,不能怎么样,可是这个小丫头就不一样了,只是个仗着一副漂亮脸蛋勾引男人的乡间贱民,还不想怎么摆弄就怎么摆弄,苏夫人的计划是划花她的脸,然后装进竹篓子往湖里一丢,一了百了,既出了气又震慑了自己那个花心的丈夫。

    可是天上跳下来的这个神秘男子打乱了夏金凤的计划,凭着水匪后代敏锐的第六感,夏金凤认定这个男子的目标就是后面这个勾引自己老公的狐狸精,随着那声质问,夏金凤的剪刀也出手了,狠狠地向刘子光的面门扎去。

    刘子光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眼前的情景已经摆明了,这几个凶恶的妇人要对曾橙下毒手!他根本不去废话,直接拨飞了剪刀,顺势一脚踢出,将夏金凤铁塔一样的身躯踢得飞了出去,其余几个健妇见状也猛扑过来,企图用指甲去抠刘子光的眼睛,又是几拳打出,健妇们被打得眼冒金星,严重脑震荡,一个个倒地昏迷不起,还是夏金凤的体格健壮些,杀猪一般惨叫了两声之后,居然爬起来跑了,刘子光不去管她,赶忙抢上去把曾橙身上的绳子解开,关切地问道:“你没事吧?”

    曾橙的眼泪夺眶而出,盼了这么久的人儿终于出现了,而且是以这样一种独特的英姿出现,那么多的思念,那么多的委屈,终于找到了释放的闸门,她径直扑进刘子光的怀里嚎啕大哭,哪还顾得上说话。

    曾橙哭得像个三岁的孩子,在刘子光怀里宽阔的胸怀里,无论是凶悍的夫人还是淫荡的老爷、冷酷的邻居、无耻的泼皮,都不再是担心的对象,现在她想做的事就只有尽情的哭,把所有的思念和苦难都通过眼泪宣泄出来。

    刘子光的前胸衣服已经湿透,女孩的嚎啕大哭弄得他心里也酸酸了,一边轻轻拍着曾橙的后背,免得她哭得岔气,一边抚摸着少女的秀发,柔声安慰道:“没事了,我来了,我来接你了。”

    飞艇失去了动力无法飞行,飞行员马赛尤先用吊索把杨夫人放了下来,然后背着电台自己也下来了,飞艇就这样滞留在空中最安全,免得被好奇的老百姓们弄坏。

    为了减轻载荷,飞艇上只有这三个人,杨夫人和马赛尤落地之后,曾橙还没有哭完,刘子光担心南妃那边有事,于是对曾橙说:“回家吧,别让你娘亲担心。”

    曾橙又哭了一阵子才止住悲声,抽抽搭搭的对刘子光点点头,领着三人往县衙外面走去,一路上紧紧抓住刘子光的手不松开,生怕一松手他就会飞走似的。

    刘子光偷偷和杨夫人交换了一下眼神,后者无奈的摇摇头,表示不能确认,五六岁的小女孩长到十七八岁,确实很难寻找幼时的影子,这点已经在刘子光的预料之中,关键是看曾家娘子是不是以前的南妃。

    洪泽县的老百姓看到神龙悬停在县衙上方,纷纷从四面八方赶过来观看,幸亏曾橙领着他们走的是佣人出入的侧门,才没有被老百姓们堵到,至于县衙后院的佣人家丁,哪个也不敢阻拦神龙上下来的人,纷纷躲得远远。

    出了侧门,四人径直向曾家小院走去,来到家门口,曾橙喊了一声“娘”便推开柴门跑进去,曾家娘子正在烧饭,听见女儿呼唤,拿着拨火棍就出来了,杨夫人抬眼望去,只见面前这人身穿粗布衣服,发髻上插着木钗,两鬓已经有不少银丝隐现,岁月的沧桑和生活的苦难小磨掉了她昔日大部分高贵典雅的气质,但是举手投足之间依然能看到当年南妃的影子。

    “娘娘......”杨夫人抢前两步拜倒,声音也哽咽了,“娘娘你受苦了。”

    曾家娘子吃惊的看着女儿带来的三个人,一时间说不出话来,杨夫人继续哭道:“娘娘,我是素珍啊,西宫的韩素珍。”

    “素珍.....”曾家娘子一边拉住女儿,一边仔细端详着杨夫人,也就是十年前的西宫女官韩素珍,“素珍,真的是你,你一点都没变啊。”

    “娘娘,您老了,这些年您是怎么熬过来的啊。”韩素珍望着南妃娘娘脸上的皱纹和手上的老茧泪流满面。

    没错了!确实是皇上的生母南妃娘娘,刘子光强压住心头的激动,一撩袍子跪下朗声道:“臣,南稽事厂提督兼御前紫禁道领侍卫内大臣,镇武伯刘子光,奉吾皇圣旨迎接南太妃娘娘千岁,长公主殿下回宫!”

    南妃显然对娘娘千岁这个称呼已经很陌生了,瞪着刘子光说不出话来,半晌她才迟疑道:“是校儿派你们来的?”

    “娘娘千岁请看。”刘子光从怀里摸出朱由校给她的布偶递给南妃,南妃颤抖着双手将布偶接过,捧到眼前仔细观看,细细摸着上面每一个针脚,嗅着上面的气息,双眼含泪泣不成声,“是校儿,真的是校儿,橙儿,你弟弟派人来接咱们娘俩了.....”

    曾橙已经被一连串的事情打懵了,“他”怎么见面就给娘亲下跪啊,还有这个女人,怎么和他一样把娘亲称作什么南妃娘娘,不过刘子光拿出的布偶曾橙还是很熟悉的,因为她也有同样的一个,看到娘亲捧着布偶哭泣,她将自己的布偶也拿了出来,和朱由校的布偶放到了一起:“一样的!他们怎么会有和我一样的布偶?”

    曾橙逃离皇宫的时候只有六岁,后来还发过一场高烧,所以对以前的回忆很淡薄,脑海中既没有父亲的印象,也没有弟弟的影子,她记忆中最早的部分就是洪泽湖畔的草棚、渔家的小舟和贫寒的生活。

    “为臣得到消息就星夜赶来,所以娘娘的仪仗鸾驾并未同来,还请娘娘稍待些时候。”刘子光恭恭敬敬的给南妃解释着为什么只有三个人前来。

    “娘,他们就是承那条龙来的。”曾橙指着天上的飞艇说道。

    南妃看看飞艇,再打量一下刘子光,刘子光来的匆忙,身上穿的还是进宫时候的蟒袍,蟒袍玉带朝靴,再加上昔日的西宫女官韩素珍和南妃亲手为朱由校做的布偶,这一切都能表明刘子光的钦差身份。

    巨大的惊喜,饶是南妃娘娘这样意志坚韧的人也控制不住感情了,捏着布偶返身回屋去了,曾橙也紧跟着进去,随后屋里传出南妃娘娘压抑着的哭泣声,曾橙也陪着哭,哭声越来越响,韩素珍用探询的目光看了一眼刘子光,意思是要进去劝劝,刘子光点头让他进去,没想到韩素珍进屋以后也跟着哭起来。

    受了这么多的苦,哭一哭也是情有可原的吗?邻居家有人听见哭声,推门出来探头探脑,都被刘子光和马赛尤用狠狠地眼光瞪了回去。

    院子里的灶台上还烧着什么东西,此时已经开锅了,刘子光掀开锅盖看了看,是一锅稀饭,用勺子搅搅,只有屈指可数的几粒米,难道皇太妃和长公主平时就吃这个东西?

    “小马你去城里的饭店办一桌上好的菜肴过来。”刘子光吩咐已经发电报的马赛尤道。

    第四卷

    皇城

    第五十四章

    行宫

    南妃母女和韩素珍在屋里抱头痛哭,刘子光手扶腰刀站在院门口护卫着,不多时,只见县衙方向一队人气势汹汹的杀过来,走到近前一看,原来是衙门快班的官差们,一个个手拿铁尺锁链,身穿红黑相间的公服,一个个横眉冷目,杀气腾腾。

    差役们走近了才看清楚刘子光身上的蟒袍玉带,洪泽县穷乡僻壤,大家见过最大的官就是七品的知县了,提到知府老爷就像提到天一样的高了,哪里有人见过真正的蟒袍,不过大戏大家都有看过,所以怎么看怎么觉得刘子光身上的蟒袍是唱戏的行头。

    “那汉子!可是你打伤了县尊夫人,抢走了曾家丫头?”为首的捕头用铁尺指着刘子光问道,这位班头潘三疯了以后上任的,乃是苏知县的本家亲戚,人有点愣,刚才听夫人说有人打伤了她,抢走姓曾的丫环,便带人火速赶过来了。

    “大胆,见到本官还不下跪!”刘子光现在可是货真价实的高级官员,当然不会惧怕官府。

    “就你这小样还本官,你哪个班子的?怎么把行头都穿出来了?”苏班头鄙夷地说,一挥铁尺,“给我锁了!”

    身后衙役们却都没有动,倒不是他们识货认识蟒袍玉带,而是他们都认识刘子光这张脸,当初阉潘三,骂知县,这些衙役们都是亲眼目睹的,潘三夜那样的好汉子在他面前都过不了一合,何况他们这些普通皂隶了。

    苏班头初来乍到不知道好歹,看见手下胆怯,便自己挥着铁尺扑上来,“嘭”的一声巨响,苏班头的铁尺断成了两截,刘子光吹着火枪口的硝烟说:“去把你们知县叫来说话。”

    苏班头虽然愣,但并不代表他不怕死,铁尺这样的家伙都能被人家一下子打断,就别说自己的小命了,他呆望着手中的半截铁尺一眼,忽然怪叫一声,转头就跑,衙役们也跟着跑,先是天上出现神龙,然后又出现衣着奇特的外乡人拿着怪异的兵器打断班头的铁尺,这一切已经超出了衙役们孤陋寡闻的脑子可以接受的范围,他们飞快的逃走,去寻求援兵了。

    苏知县听了报告,哪里有胆子去见,他听衙役说是以前阉了潘三的汉子,便以为是东厂的余党出现,让师爷赶紧写了书信,分别派人送往淮安府和漕运衙门请求救兵,同时派人封锁城门和码头,防止贼人逃跑,做完这些,他便龟缩进衙门的密室里了。

    刘子光从京城出发的时候走的甚急,等红衫团的空降兵们集结起来,他的飞艇已经过了长江了,所以后续部队晚了将近半个时辰的路程,等曾家母女吃上买赛尤买来的饭食的时候,其余的飞艇部队已经到了洪泽县上空,由于不是什么高强度的战斗任务,所以士兵们穿的都是常服:纱帽,红领巾、飞鱼服、红袍,绣春刀,统一的制服和兵器,再傻的人也知道是官府的人马到了,士兵们也不扰民,寻到刘子光后,在南妃家的小院子外布了一层层的岗哨,严禁闲杂人等靠近,虽然只有区区百人,但是已经足以震撼小小的县城。

    邻居们从门缝里偷偷的看过去,无不惊讶万分,曾家母女这是怎么了?怎么招来这么多的官差,你看这官差的袍服都和咱们县衙快班的袍子不一样,看这气势,怕是省城衙门来的吧。

    后街肉铺的花老五最近很高兴,猪肉涨价,他每天都能多赚几钱银子,铺子自有伙计料理,花老五一大早就灌了四两酒,拿着葫芦一摇一晃的又想到曾家娘子家门口去闹腾一翻。

    打架斗殴、喝酒赌钱、踹寡妇门,这几样都是花老五的强项,而且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你姓曾的寡妇不是仗着有靠山,仗着女儿在县太爷府里干活么?我花老五还就不吃这一套!最近一段时间他每天都要到曾家门口污言秽语骂上一番,看到曾家寡妇吓得紧闭房门不敢应声,邻居们也不敢出头说半个不字,花老五的虚荣心便得到极大的满足,在泼皮们中间的威信貌似也增加了不少。

    花老五举起葫芦猛灌了一口烧酒,醉眼惺忪的走到曾家所在的那条小街,刚想走过去就被一声炸雷般的怒吼喝止了:“站住!干什么的?”

    花老五抬头一看,满街的官差啊,个个膀大腰圆,身上都是绸缎的官袍,腰间都是鲨鱼皮鞘的钢刀,当时酒劲醒了一大半:“小的….杀猪的。”

    “行宫重地,闲杂人等严禁靠近,走开!”

    花老五吓得赶忙缩了回去,靠在墙上直犯迷糊:我没听错吧,这条小街啥时候成了行宫了?这里面哪所房子能趁得上叫宫啊。

    县衙的差役也收到了风声,探头探脑的过来询问,红衫团的士兵都是天子近卫,根本不屑于和这些小衙门的差役搭话,只是一句:严禁靠近,违者格杀勿论。衙役们摸不着头脑,回去禀告县太爷,苏知县也是一头雾水,穿飞鱼服、红战袍,脖子上系着红领巾,这套行头怎么听起来这么耳熟啊,对了,上次在知府老爷那里听过,穿这种衣服的都是朝廷新贵镇武伯的手下,人称红衫团的便是。

    红衫团到小小的洪泽县做什么?苏知县百思不得其解,不过既然是上差来了,作为地方官怎么都要出面应付一下的,所以他壮着胆子,硬着头皮,带着一队衙役来到“行宫”附近,先派一个衙役过去沟通,过了一会儿,里面传出喊声:“镇武伯宣洪泽县知县觐见。”

    还真是镇武伯来了,苏知县肥胖的脸上流下了冷汗,战战兢兢的向里走去,苏班头还想跟着进去,被士兵蛮横的拦了下来。

    苏知县慢慢向里走着,越走越心惊,两旁全是虎视眈眈的士兵,人墙围成的道路一直把他引到曾家母女的小院子门口,这里他曾经来过两次,那还是曾家母女开小饭店的时候,后来知县大人妙计安天下,指使几个衙役诬陷人家酒饭里有毒,才致使小饭店倒闭,曾家倾家荡产,只好将女儿送入县府当粗使丫头。

    小院子的门上,墙上,挂满了黄绸子,这都是从附近绸缎庄买来的,虽然不是皇家正宗的明黄色,但是总是能增加一些庄严高贵的气氛。

    苏知县来到门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颤声道:“下官洪泽知县苏东山,恭请镇武伯金安。”

    柴门打开,里面传出一个威严的声音:“贵县抬头看看这里还有谁?”

    苏知县壮着胆子抬头看过去,只见院子当中的太师椅上,正端坐着依然一身布衣的曾家娘子,旁边坐的是自己垂涎已久的曾橙,二人眼圈红红的,显然是刚哭过,而一旁站立的那位蟒袍玉带的年轻人,正是几个月前咆哮公堂的所谓东厂高官。

    明白了!原来这位就是镇武伯啊,他一定是来接曾家母女回京的,还好自己没对曾橙下手,要不然现在可就不好收场了。伯爷带兵来接丈母娘和新媳妇,我这个知县应该有所表示才对。

    “镇武伯大人光临小县,下官荣幸之至,尊夫人在鄙县居住,真是洪泽之福啊,下官照顾不周,真是死罪,还请伯爷和夫人,老夫人在鄙县盘桓数日,也好让下官尽尽孝心。”苏知县真诚地说。

    “大胆苏东山,敢在太妃和长公主面前胡言乱语,左右,给了叉了去掌嘴!”刘子光怒喝道。长公主殿下的玩笑能随便开么?那可是当今皇上的亲姐姐,苏东山这就给人家安上个夫人的头衔,当真该打。

    左右立刻扑上来两人,将苏东山拖了出去在街上掌嘴,大嘴巴狠狠地抽着,知县大人的胖脸不一会就肿了起来,鲜血和碎牙齿随着巴掌的抽动,从口中喷出,一时间打得县老爷神志不清。

    洪泽县的衙役们远远看见自家老爷挨打,面面相觑之后灰溜溜的走了,回去禀告夫人,夫人可是官宦人家的小姐,遇到这种事情应该有办法。

    夫人被刘子光一脚踢了个七荤八素,好在自幼习武底子扎实,才没有重伤,这半天县里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头脑简单的夏金凤已经搞不清楚头绪了,衙役们七嘴八舌的一番话让她更摸不着头脑,还是管家机灵些,告诉夫人说,今天县里来了高官,是京城的伯爵,此人可能和曾家丫头有些关系,苏知县可欺负人家母女不少,现在人家丈夫来了,还不得好好报复一把。

    好不容易弄清楚了里面的关系,夏金凤勃然大怒,好个曾家狐狸精,先勾引我家老爷,现在又找外人打上门来,伯爵怎么了?伯爵就能随便殴打朝廷命官么?

    “淮安府和漕运衙门的人什么时候能到?”夏金凤问。

    “快了吧,老爷书信上说发现了东厂余党,他们见信后一定会飞速赶来。”管家说。

    第四卷

    皇城

    第五十五章

    满城尽带黄金甲

    淮安府收到洪泽县的报告以后,不敢怠慢,知府大人命令守备迅速集合兵马向洪泽县赶来,漕运总督衙门在洪泽县左近驻扎着一营水军,领头的正是夏金凤的哥哥夏金彪,听说妹夫县里有事,立刻击鼓聚兵,乘着几艘快船沿水路直奔洪泽县城。

    洪泽县距离淮安府有将近百里,这一来一回再加上整顿兵马,时间耗费的可不少,还不如漕运衙门的水军来得快。

    漕运水军的职责是保护运河航道的安全,查缉私盐私货,征收渔款,有点类似于水上警察的意思,洪泽湖也算是运河航道的一个组成部分,所以洪泽码头他们都是常来常往的。听说有乱党出现在洪泽,水军们都很兴奋,能抓几个乱党送到京里请功,那可是天大的功劳,匆匆忙忙摇橹划桨来到码头后却惊讶的发现今日的洪泽码头和往日的大不一样。

    朝廷长江水师的官船停泊在码头边,还有打着南厂旗号的蒸汽快船,整个码头一片繁忙,天色已近黄昏,三盏异常明亮的电弧灯挂在最大一艘船的桅杆上,把码头照得一片雪亮,成群结队的太监、宫女、士兵正从船上往下搬着各种仪仗,原来京城方面接到电报以后,宋应星立刻进宫将这个消息告诉了朱由校,朱由校连早朝都不上了,调拨了飞艇紧急赶往洪泽,同时命令魏忠贤带着全副仪仗乘船赶过去。

    魏忠贤昨天刚发出去命令寻找十年前皇宫旧人,这边连问话的人都没召集呢,人家南厂已经把皇太妃和长公主找到了,这也太速度了吧,现在抱怨也来不及了,只有尽快把皇上交待的差事办好,皇太妃的仪仗宫里没有预备,不过皇后的仪仗确是崭新的,这还是皇帝大婚时候置办的,按照祖制,皇后的仪仗和皇太后,太皇太后的仪仗是一样的,现在太后已经倒台,新来的这位太妃荣登太后宝座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所以小小的僭越一下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现在为太妃和公主赶制衣服已经来不及了,只好从库里取出十几套不同规格的绸缎衣服将就着。

    魏忠贤好像催命鬼一样把太监和宫女们赶的连轴转,把皇后的仪仗从库里搬出来,又凑了一套公主的仪仗出来,宫女们看仪仗上落满灰尘,还想擦拭清洗,被魏忠贤一脚就踢了过去:“都什么时候了,上了船再擦!”

    人多力量大,借助数千御林军的帮助,这些仪仗被迅速搬到水西门码头装船,东厂人马全体出动,将码头上的各种民船驱赶一空,长江水师的战船和南厂的蒸汽船赶来帮忙,仪仗和人马乱糟糟的登船以后,迅速起锚赶往洪泽,一路上水师官兵拿着大喇叭在船头上不停的叫喊,让水道上所有的船只规避让路,那些商船客船看见是水师的战船,船上飘扬着东厂的大纛,哪个敢拦路啊,一路紧赶慢赶,终于在傍晚时分赶到了洪泽县。

    洪泽县的百姓已经对天上那条神龙失去了兴趣,因为后面陆续又来了好几条同样的神龙,上面下来的官差已经遍布了洪泽县的大街小巷,皇帝乘坐的飞艇是下午时分到达的,朱由校在赶来接驾的刘子光的引领下急匆匆来到南妃家门外,这里已经被全面戒严了,土路上撒了水,铺了红毡子,朱由校神色紧张,站在柴门口居然不敢进去,嘴唇哆嗦着不知道说什么好。

    “皇上,太妃在里面等您。”刘子光轻轻提醒道。

    朱由校整理一下情绪,撩起龙袍跪在门口,用激动地略微沙哑的声音说道:“儿臣拜见母妃。”

    “皇儿…”随着一声带着哭腔的呼喊,柴门被打开了,一个眉眼如此熟悉的妇人双手张开着,已经从椅子上起来,朝着门口迎来。身后一个怯生生地女孩也紧跟着。

    “娘~~”朱由校再也控制不住感情,扑了过去和妇人抱在一起,母子三人抱头痛哭,哭声撕心裂肺。

    刘子光招招手,小院子里的其他人都悄悄的退了出来,把柴门小心翼翼的关好,让这苦命的母子姐弟三人好好的大哭一场。

    “大人,您的眼圈怎么红了?”马赛尤很不开眼的问刘子光。

    “没事,风大迷了眼。”刘子光掏出两支雪茄,扔了一支给马赛尤说:“无情未必真豪杰,怜子如何不丈夫?小马,你的娘亲呢?”

    这么一说,马赛尤的眼圈也有点红了,两个人蹲在门口,一边抽着雪茄,一边在院子里哭声的衬托下拉着家常。

    哭了一阵子,母子三人终于止住悲声,朱由校说:“娘,今天是咱们母子姐弟团圆的大好日子,咱们不哭,咱们应该笑才对。”

    南妃娘娘擦擦眼泪说:“对,咱们不哭。橙儿,给你弟弟搬把椅子。”

    到底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弟,曾橙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弟弟居然没有一点陌生的感觉,麻利的搬了一张椅子过来给朱由校坐,又关心的问道:“弟弟你饿不饿?姐姐给你盛饭吃,这里还有中午的菜,都是带肉的好菜。”

    “皇姐你坐着,弟弟不饿。”朱由校看到姐姐一双手上都是茧子和血泡,心疼又想掉泪,他走到厨下,端详着低矮的窝棚,黑漆漆的灶台,掀开大铁锅,里面还是上午剩下的稀粥,再回头看看娘亲和姐姐身上缝缝补补的粗布衣服,少年的心仿佛被针扎了一样!

    这可是天下最尊贵、最金枝玉叶的两个女人,当今大明天子的亲生母亲和同胞姐姐,居然在这穷乡僻壤过着如此贫寒潦倒的生活,都是自己这个做儿子的没用,虽然贵为天子,却不能保护自己的亲人……

    “娘,您和姐姐平时就吃这个?”朱由校颤声问道。

    “这些还是娘在邻居家借的呢,咱家连隔夜的粮食都没有。”曾橙抢着回答。

    朱由校更加无语,沉默半晌道:“我还是喝一碗稀饭吧,尝尝娘和姐姐过的苦日子。”

    魏忠贤一帮人到达的时候,皇上已经就寝了,就下榻在南妃娘娘栖身的破落院子里,如今这里可是正儿八经的行宫了,大内侍卫、南厂、东厂的人马将行宫团团围住,随船而来的御厨加紧为皇上赶制夜宵,皇上他们吃不吃是一回事,关键是规矩不能乱,御用的裁缝连夜修改衣服,以便更适合太妃和公主穿着。

    小小的洪泽县里起码来了五千人,而且码头上还在络绎不绝的下人下货,而且全是衣冠楚楚的京里人士,满眼都是锦衣蟒袍、飞鱼服,老百姓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敢站在门口好奇的观望,这种排场不止老百姓没见过,县衙一帮人也没见过,京城来了这么多的人马,除了一部分住在船上以外,其余人征用了县城所有的客栈还嫌不够,干脆把县衙也给占了。

    夏金凤被东厂番子们从衙门后院赶了出去,虽然恼怒但是也不敢说什么,毕竟东厂的威名实在是太大了。

    夏金凤带着一帮婆子、衙役出了院子,正碰到哥哥夏金彪。

    “妹子,县里到底怎么了?码头上那么多的官船,搞得我们漕运衙门的船都没地方靠岸。”夏金彪问。

    “京里来了大人物,把你妹夫生生抓了去,现在生死不知,哥哥你赶紧带兵去把他救回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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